“南疆那邊,當(dāng)真沒有關(guān)係麼?”
周昱昭的話還是那麼少得可憐,李眠兒不知南邊的戰(zhàn)事究竟進展到何程度,她試探著問過幾回,可週昱昭每次都是輕描淡寫兩句帶過,但是,李眠兒心裡清楚,盤在他心頭的事又豈止一件兩件?
“我事先已安排妥,不必憂心!”仍是這麼個意思,同之前幾次回答不過顛倒一下順序而已,李眠兒無聲地嘆口氣。
昨天下午,石洵點頭同意李眠兒可以下牀了。
這會兒,李眠兒纔剛吃完早飯,周昱昭便說要帶她在山裡逛逛。
“你們小時候都住哪兒?”李眠兒長這麼大沒有出過遠門兒,更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輕鬆自在的遊走在山林間。
有周昱昭在旁,她自然不會懼怕,也不會擔(dān)心橫空出現(xiàn)大蟲野獸之類的傷到自己。
是以,她放心大膽地對什麼都好奇,只要碰到從前沒有見過的樹啊、草啊、花什麼的,她就會開口問,而且她還只問周昱昭,因爲(wèi)身邊沒有別人哪!
連她自己也納悶,怎麼自己突然變得跟疏影那丫頭似的,什麼都不懂,偏還什麼都忍不住得想問。
有幾次她有意擡頭,悄悄拿眼仔細審視周昱昭的神情,看他會不會因此生煩,因爲(wèi)自己就總是會嫌疏影那丫頭聒噪。
不過,周昱昭臉上的表情實在單調(diào)得狠,瞧了幾次,她也無法確定他是煩了還是不煩。
李眠兒不免有些無力地忖道:原來從書本上學(xué)來的東西還真是有限!否則也不至於讓她這會兒在周昱昭的面前徒顯這般無知了!
但她不是那種不懂裝懂之人,不懂就是不懂,向別人請教過了自然就懂了!到了下回,她便不會再不懂了!
“在半山腰!”一如既往,走在身後的周昱昭應(yīng)得言簡意賅。
“那不是馬上就到了?”李眠兒舉了脖子四下裡張望,想著附近會不會建有房屋什麼的。
“嗯!”
“哪裡?”
“這裡!”
“額?”聞聲。李眠兒連忙腳下一頓,低頭看了看腳下,再看看身子兩邊,卻沒有看到半間房子之類的,連個像樣的山洞也沒有阿。
可週昱昭不可能亂應(yīng)聲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周圍有暗門!
李眠兒又把兩邊的山石植被小心地觀察著,希望尋出些蛛絲螞跡,然後借其找出暗門所在。
“別找了,若是讓你一眼就瞧出來。那我父王和師傅們花了好幾年的心血豈不白費了?”周昱昭上前一步,並肩李眠兒而立,然後側(cè)眸斜睨著她說道。
又是一襲黑色錦衣。周昱昭似乎一向偏好這類色系的裳服,偏偏這樣的衣服襯得他修長身材更顯立體挺拔、猿背蜂腰。
李眠兒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去,不去看臉上令她有些窒息的俊美五官。
她今日仍是月白長裙,卻不是蕊娘給她縫製的那件,而是蒼鷹前日爲(wèi)她購置的。
當(dāng)日蒼鷹得周昱昭之命出門爲(wèi)李眠兒準(zhǔn)備衣物。一時又不知她喜好什麼樣的衣物,最後,保險起見,他就照著李眠兒那天身上所穿的款式一口氣置了十來套,皆清一色的月白!
李眠兒醒後得知此事,暗裡直好一通樂。
此刻。他們二人一俊黑、一靚白,隱於青山水綠間,說不出得清雅諧美!
瞥見李眠兒面上暗暗浮起一團可疑的紅暈。周昱昭不由一聲輕笑,然後騰身躍起,一下子跳到左側(cè)鄰近的山壁崖上。
李眠兒隨即扭頭跟著看過去,只見那山壁上因長年累月的風(fēng)化,壁面上或是凸石或是溝槽。皆是大自然的鬼斧打鑿而成。
又見周昱昭臨空在那些凸石上靈活地踩來踮去,最後停在一塊巨大的凸石上。
李眠兒伸長脖子。以爲(wèi)機關(guān)就是那塊巨石,卻不想那巨石只是周昱昭墊腳所用。
因爲(wèi)眼下,周昱昭正半沉下盤,平伸兩手,推向巨石隔壁一塊更爲(wèi)巨大、足足是他腳下那塊五倍大的山石。
難不成他要硬生生地將那麼大的山石推開?難道他們每天出入都得幹這麼一件事?
事實還真如李眠兒所猜,周昱昭已經(jīng)推開山石,一個洞口赫然出現(xiàn)在她視野中。
看到這個,李眠兒嘴裡不由一苦,武王如此大費周折地爲(wèi)兒子築這麼一個暗室,無非就爲(wèi)了防止來自外界的偷襲暗殺,單從此一件事,周昱昭幼年的生活可見一斑。
周昱昭回過頭來,招手示意她近前。
李眠兒瞅瞅側(cè)邊又是峭壁又是陡石的,只朝前走了兩小步便止住了,然後一臉的爲(wèi)難:“這……”
影遁,目前,她還只會在平地上運用自如,還沒到能夠飛檐走壁的地步。
李眠兒的窘樣,周昱昭收在眼底,不由勾勾脣,手上則飛快地從腰間抽出長鞭,兜手拋出,捲住李眠兒細柳般的腰身,稍稍使力,將其朝著自己身前一帶。
之前曾親眼見識過周昱昭使鞭子,卻沒有親身體驗過,此時腰間突然一緊,身子離地,接著騰空飛起,眨眼之間就到了山壁上。
雙腳著地後,李眠兒深呼一口氣,低頭看腳下,雲(yún)霧繚繞的山林間,鬱鬱蔥蔥一整片,隱約還能見各色飛鳥小獸穿越其間。
周昱昭也不催促,一任李眠兒看個夠。
好半晌,李眠兒方纔回神,想起她和身邊之人還有正事沒做呢,一扭頭,恰遇著周昱昭正低頭看向自己,彼此離得這麼近,四周又非一般得幽靜,遂而視線碰撞間,兩人的心頭皆爲(wèi)之狠狠一悸動!
李眠兒強壓住胸腔內(nèi)的顫動,頷首低眉,擦過周昱昭,先一步邁進洞口。
似逃跑一樣倉皇,原還想著看看洞口這塊山石的機關(guān)原理,卻因爲(wèi)一時羞惱,忘記這茬事。只顧頭也不回地往裡走!
洞裡掌了燈,不知是臨時新點上的,還是一直都有!
“裡面有機關(guān)!”周昱昭也不阻攔,卻在李眠兒走下兩丈遠時,出聲來了這麼一句。
聞言,李眠兒豁地穩(wěn)住身子,不敢再輕舉妄動。
一早到現(xiàn)在,自己表現(xiàn)得實在太糟糕、太狼狽,難道一口箭毒木竟是把自己原本骨子的那份鎮(zhèn)定從容給毒跑了不成?
周昱昭負著手從洞口踱進來,到跟前時。他慢悠悠地覷了一眼李眠兒,那眼中的意思分明是:今兒怎麼了,接二連三冒冒失失的!一點兒不像李眠兒。換了個名字,不會連性子都變了吧?
李眠兒這麼解讀了周昱昭這一覷裡頭的含義,然後一邊跟在他的後頭,一邊小意反省著。
這暗室越走越寬敞,岔口也越來越多。李眠兒不一會兒就分不清來時的路,開始暈頭轉(zhuǎn)向了。
稀裡糊塗地隨著周昱昭一路往深處走,沿途遇有許多功用各不相同的石室,行走間,周昱昭不時地或彎腰或蹲伏,先一步把隱在落裡的機關(guān)解開。好讓兩人順利通行。
李眠兒不住咂舌,深覺這石洞來得萬分神秘詭異,若是初來乍到之人。怕不是已經(jīng)死去多少回了。
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個腳印,終於,身前的周昱昭低頭拐入了一間石室,李眠兒隨後跟至,卻在進門後的瞬間。她赫然發(fā)現(xiàn)門旁一張石桌上堆著幾個香囊,她蹙著眉頭步到石桌前:“這……香囊?”
“嗯?”周昱昭回身。盯著李眠兒手中已然陳舊的紅色小香囊,淡淡一問,“怎麼了?”
李眠兒雙手齊上,把手裡的紅色小香囊翻過來翻過去,接著又把桌上另幾個小香囊挨個拿起來,左瞅右瞧。
周昱昭不知她何以對幾個舊香囊生起興趣,不由掉轉(zhuǎn)頭,走到石桌前:“這香囊怎麼了?”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李眠兒的眼睛越睜越大,雖覺不解,卻還是把這些香囊的來歷解釋了一下:“這些都是許多年前,金川每次下山,從外頭帶回來的,爲(wèi)此,他可沒少被表兄取笑!”
說完,他重新轉(zhuǎn)身,繼續(xù)朝裡間走:“裡面就是從前,我和表兄的臥房了……”
“這些香囊……皆是疏影親手所繡!”李眠兒對著周昱昭的背影喃喃道。
緣,或許這就是緣吧!李眠兒既驚且嘆。
原來,許多年前,他們四人之間就有了交集!只是除了金川,各人都不知道而已。
聞言,周昱昭止步回頭,眉峰一挑:“這些香囊竟是你們的?”
“嗯!”李眠兒點了點頭,“金川,是我五歲那年認識的!”
周昱昭聽後,輕笑著搖了搖頭:“難怪,他對你那麼親!”
“也多虧了他,我才學(xué)到很多東西!”金川無疑在李眠兒的成長過程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對此,李眠兒從來心懷感激。
甚至此刻,她都懷疑,金川到底真是隻猴子麼?
“我們後日早上啓程,你覺得如何?”
李眠兒還在那兀自浮想著,周昱昭卻已恢復(fù)本色,提議離開的時辰。
“自然是越早越好!”李眠兒不及細思,隨口應(yīng)道。
雖然想一輩子賴在這山裡頭,種田過活,可是該要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只是從今往後,她不會再孤身一人了!
周昱昭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在西邊牆壁上左右撫了一會兒,忽然,西面整一面牆反轉(zhuǎn)過來,裡面還藏有一個暗室。
“雖說往南沿路落腳地都有我們的錢莊,不過爲(wèi)了隱藏蹤跡,還是事先多備一些的爲(wèi)好!”周昱昭一頭說,一頭朝裡面走。
看來這裡頭應(yīng)該是個小金庫了!只是不似想象當(dāng)中那樣,一開門便有無數(shù)閃閃發(fā)光的金銀珠寶涌出來。
李眠兒暗自忖道,腳下則一步不落地跟著進到暗室裡。
暗室內(nèi)光線不甚明亮,泛著昏黃,地上擺了許多排由石頭打製的方形大箱子。
李眠兒瞅著地上的這些石箱,估摸著箱裡頭應(yīng)該就是黃白之物了。
周昱昭看著像是隨意地挑了一隻,以單掌推開箱蓋,箱蓋既開,屋內(nèi)頓時金光燦燦。
那箱中整整齊齊擺著的不是零碎的金元寶,而都是一塊塊磚頭大的金磚。
李眠兒瞠目結(jié)舌,他不會是要揣著這麼一塊塊大金磚上路吧?
果然,周昱昭伸手推回箱蓋重新合上,朝前走了兩步,歪著腦袋對另一隻石箱打量幾眼,然後推開了箱蓋,屋內(nèi)又是閃閃金光。
這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眠兒腳尖輕踮,看清那箱中之物後,抿脣一笑:這樣的還差不多!
“你身上也備幾片吧!”周昱昭彎腰從箱中抓了幾把金葉子袖入袖中,轉(zhuǎn)頭又捏了幾片遞給李眠兒。
李眠兒盯著周昱昭掌心的金葉子,又看了看他兩隻鼓鼓囊囊的袖子,並不接過來。
周昱昭以爲(wèi)她不樂意揣著這種東西,便縮回手,一併袖了!
李眠兒提腳來至箱子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瞅向石箱中擺放齊整、數(shù)不清的金葉子。
“這是金葉子,金子鍛造而成,這樣的一片,夠我們在一家上好的賓樓連著住上十天半個月!或是吃上一個……”
周昱昭以爲(wèi)李眠兒不識得這箱中之物,誰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李眠兒柳腰一彎,纖纖十指觸向最上層的金葉子,緊接著,她十指一彎,掌心一握,二、三十枚金葉子就這樣被她面不改色的抓在手中。
周昱昭愣住,李眠兒卻不管他,將手中的金葉子悉數(shù)灌入袖中,她試著甩了甩袖子,覺得夠沉後,不由面露可惜地搖了搖頭,她其實還想再袖些走的,只是過猶不及,若是被金子累到,反倒不值了!
對上週昱昭怔忪的眼神,李眠兒抿脣一笑,掉頭先出了暗室。
她很清楚,出了深宅,出了皇宮,她便不再是不知黃白之物爲(wèi)何物的閨中嬌小姐!
她很清楚,一旦到了外面的世界,她就得拋卻浮華,沉下心來,去面對這世俗的世界!
她很清楚,既然就要踏足這世俗世界,任何事又豈能缺了自己這袖中之物?
是以,她將才不接下週昱昭遞來的金葉子,不爲(wèi)別的,只因那寥寥幾片,她覺得不夠踏實,如果條件允許,這東西當(dāng)然是帶得越多越好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