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jiān)。
劉瑾正埋頭在在面前的黑檀木小炕桌上，批閱著面前的奏摺。
對於批閱奏摺這件事，劉瑾有著異乎尋常的狂熱。因爲他覺得，此時他就是這諾大的大明帝國的實際掌控者；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一言可決任何一個人的生死。劉瑾喜歡這種感覺！
劉瑾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政務(wù)。任何一個皇帝，若是能有劉瑾對政務(wù)的一半狂熱，恐怕都會名垂青史，成爲千古名君。
無奈，劉瑾雖然勤於政事，可是怎奈他水平有限。而且，爲人心胸狹隘，主觀臆斷。還總有些不著邊際的幻想。所以，所做的事情，也大都是一些狗屁倒竈的事情。
待批閱完了手頭的一本奏摺，劉瑾這纔開口向肅立在一旁的高巖問道：“刺殺二檔頭和那些內(nèi)廠番子的兇手，查清楚了嗎？”
高巖恭聲道：“據(jù)蜀中錦衣衛(wèi)的周千戶密報稱，他們查出此事跟張永手下那個名叫卓不凡的太監(jiān)脫不了干係。當時，二檔頭正帶著手下番子在蜀州一家名爲漱玉樓的青樓飲酒。那卓不凡隨後就帶著御馬監(jiān)武士去了。同行的，據(jù)說還有蜀中唐門的三公子唐傲。應(yīng)該是兩方合力殺了二檔頭和咱們的番子。”
劉瑾咬牙道：“又是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不過纔剛進宮月餘而已，就敢仗著張永的恩寵三番兩次捋咱家的虎鬚！”
高巖抱拳道：“小的一定找機會除掉那廝！”
劉瑾問道：“這麼說，唐門是徹底倒入張永的陣營了？”
高巖道：“應(yīng)該是，那卓不凡去霹靂堂騙取引線的時候，手下隨行的有一半都是唐門的人手。唐門的三公子和大小姐都去了。”
劉瑾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沉聲道：“不知好歹！”
高巖道：“據(jù)周千戶分析，唐門倒入張永陣營，應(yīng)該也跟二檔頭的死有關(guān)……”
劉瑾眉眼一番，詫異道：“這話怎麼說？他們不知好歹投靠張永，跟二檔頭的死有何關(guān)係？”
高巖躬身道：“據(jù)周千戶的信中說，他們安插在唐家堡的錦衣衛(wèi)密探回報，自從二檔頭等人進入唐家堡，那唐家家主唐烈一直都是親自相陪。甚至，就連御馬監(jiān)的那些人去了之後，唐烈都不成露過面，只是讓唐家堡的管家唐智出面接待。唐烈面見卓不凡，還是在二檔頭死後。而且，當時還是卓不凡直接闖入了唐烈的住處。周千戶分析，很有可能二檔頭之死就是那卓不凡故意設(shè)下的陷阱，目的就是讓唐門懼怕內(nèi)廠追究，不得不投靠御馬監(jiān)尋求保護。”
高巖頓了頓，接著道：“而且，因爲唐烈一直不見卓不凡。那卓不凡就刻意去接近在唐門很不受唐烈重視的三公子唐傲。還助唐傲去救回了其被萬獸門擄走的女人。對了，那唐傲的女人，就是二檔頭被殺的那家青樓的頭牌漱玉。周千戶分析，那卓不凡一定是將唐傲也扯入了刺殺二檔頭的旋渦，唐烈這才害怕會引火燒身，不得不投靠了御馬監(jiān)。”
劉瑾道：“若果真如此，這姓卓還真是好深的心機。如此人物，咱家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被張永那狗東西撿了便宜。那唐烈也是，咱家是那種不辨是非的人嗎？只要將事情解釋清楚，咱家還能怪罪他不成？”
高巖微微躬了躬身，沒有應(yīng)聲。
片刻之後，劉瑾開口問道：“那卓不凡現(xiàn)在何處？”
高巖道：“他帶人去了城外的小湯山。”
“小湯山？”劉瑾訝然道：“今日已經(jīng)是十一了，上元節(jié)在即，他還有閒工夫去小湯山？”
高巖道：“據(jù)咱們的眼線回報，他們還帶了不少的馬車，上面都裝滿了東西，應(yīng)該是去試射煙花了。”
“哼！”
劉瑾冷哼一聲，喝令道：“晚上給咱家派人去襲營，就算他們從霹靂堂騙取了引線。只要能殺了那個姓卓的，咱家倒要看看，他張永還怎麼在焰火大賽上跟咱家搶這個風(fēng)頭！”
高巖猶豫道：“可是……這上元節(jié)在即，若是咱們大規(guī)模跟御馬監(jiān)衝突的話，怕是會惹來皇上不快……”
“蠢材！”
劉瑾罵了句，然後道：“難道你去殺人放火，還要打著內(nèi)廠的大旗不成？”
高巖恍然大悟，忙抱拳道：“小的明白了。”
劉瑾又點撥道：“你方纔不是說那卓不凡爲了討好那唐門的三公子，跟萬獸門的人結(jié)了樑子嗎？你們就扮成萬獸門的人去小湯山吧！”
高巖聞言笑道道：“正好咱們內(nèi)廠還有個番子就是出自萬獸門，最善於驅(qū)使毒蟲，有他在，此事會更穩(wěn)妥，也會覺得是萬獸門的人在尋他報仇！”
劉瑾點了點頭，淡淡地道：“去做事吧。”
“是！”
高巖抱了抱拳，就退了出去。
劉瑾喃喃自語道：“實在是兵仗局最近被御馬監(jiān)的人看管太嚴，不然的話，咱家直接讓人炸了火藥司……”
言罷，頗爲遺憾的搖了搖頭，又抓起了面前蘸著紅墨的玉筆，開始批閱那成堆的奏摺。
……
萬壽禪寺。
一處寬闊的大殿之內(nèi)，擺滿了一排排的木架。每個木架上，都放著數(shù)不清的骨灰罈，骨灰罈前面都是長明香燭。
這是寺廟開闢出來專門讓人寄存骨灰接受法師超渡的地方。
此時，王景隆正肅立在其中一個骨灰罈前面，恭恭敬敬的將三炷香插入骨灰罈前面的香爐，又伏地磕了一個頭。
再起身時，王景隆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紅著眼睛道：“師兄自小對小弟的照顧，小弟永不會忘。師兄多少次替我背黑鍋，接受師父責罰；在師父罰我不準吃飯時，師兄你剩下自己的飯食偷偷帶給我吃……”
王景隆的眼中，流露出追憶的的神色，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嘶啞著聲音道：“那次，小弟偷看袁師叔家的小師姐洗澡，被小師姐發(fā)現(xiàn)。要不是師兄在袁師叔家的宅子裡放了一把火讓小弟趁亂逃走的話，恐怕小弟就要被掌門按門規(guī)刺瞎雙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