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再次見到陸海洋是距離高考五年後，距離她唐突的告白也有八年了。

她提著準備扔的垃圾袋，和他面面相覷，陸海洋穿著一身卡其色的大衣，瘦了不少。

她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想起自己早上隨便紮起的頭髮，吃早餐時滴在前襟的咖啡，恨不得一頭鑽進綠化帶的大雪堆裡，但她不敢，她怕她要是鑽進去，他就又不見了。

陸海洋回過神來，按了按車鑰匙，轉頭要進單元門。

“我還！”血翻騰著涌上腦門，林可攥住袋子，像攥住最後一根稻草，“我還喜歡你！”

眼前的背影猛然停住，但下一秒，他邁開了更大的步子。

“那時候我是騙你的，我一直都只喜歡你！”

雪會吸聲，所以門關閉的“咔嗒”聲也異常清楚。

關門前他的話，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打在她的心上。

“你還是一樣，永遠，都活在你自己的世界裡。”

她愣在原地，直到門口的聲控燈再次熄滅，才緩緩蹲下來，用手環住膝蓋，把頭埋進去，用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重複著：“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就算他回來，你的病也不一定好，你會傷到別人的。沒關係，沒關係，沒......”

“什麼意思？什麼病？”

她繃著最後一點希望擡頭，是他。還是那一雙眼睛，她看了無數遍都依然著迷的黑色眼睛。

“去喝酒嗎？”她用盡最後一絲希望，悄聲問。

林可與陸海洋算得上鄰居，因爲兩個人的家只隔著一棟單元樓。

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說起來啼笑皆非。

那天是中考模擬，上午就結束了，他和朋友吃完飯，等到快進家門的時候，已經到了平常的上學時間。

離單元門還有幾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高呼：“陸海洋！”

他轉頭，一個女孩半彎著身子，雙手扶著膝蓋，氣喘吁吁，小小的鼻頭凍得通紅。

她也穿著九中的校服，但不論怎麼想，他的確是不認識她，剛想開口就被她的話堵住了：“我喜歡你！喜歡好久了。”

他這算是徹底愣住了，腦袋裡所有的弦都疑惑地浮出一個：啊？隨即罷了工。

“我......”

“你不要說話！我不是問你要答案的，也不是想幹什麼，就是你要中考了，我怕以後見不到了，想告訴你而已。”她似乎是緩過來了一點，直起身子，長長的睫毛上落了幾片雪花，轉眼就化成了水珠。

“還有，中考加油，你一定可以。”她一笑，水珠跟著顫了顫。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去上課咯，再見。”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莫名其妙的狀況，居然鬼使神差地向她招了招手，以示再見。

她往前走了幾步，轉身指著另一個單元，“這是我家哦。”他點了點頭。

直到她消失在視線裡，他才鬆了口氣，一拍腦門，“沒問名字！”

“先生，請問你要什麼？”思緒被拉回酒桌，他看了眼酒單，隨手指了一個，“要這個吧，謝謝。”

她在對面坐著，陷在沙發裡，指甲一下一下扣著杯壁。

兩人都沉默著，他想起剛剛被她丟在樓下的垃圾袋，攥的太緊，帶子都斷了，於是先開口：“你說吧，你想說什麼？”

“你聽說過迴避性依戀人格嗎？是一種情感障礙。”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有情感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