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
一夜屠殺,遼東槐頭部的四千鮮卑盡數(shù)被誅,即便老弱也沒有留下幾人。
處理了戰(zhàn)場,白馬義從紛紛卸下盔甲,準備休息。明日,說不上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休息了。
太史慈把那小統(tǒng)領(lǐng)宇文牧提到皇甫岑的身前,道:“大人,你要的人。”
那宇文牧早就瞧到了皇甫岑,聽太史慈之言,神色怔了怔,裝出一副慷慨就義的狀態(tài),冷聲瞧著皇甫岑道:“殺剮存留,悉聽尊便。”
初聽這話,皇甫岑身後環(huán)坐的白馬義從轟然大笑。他們講過太多這樣裝模作樣的傢伙了,最後還不是嚇得尿褲子。
宇文牧被笑得七暈八素,斥責(zé)道:“有什麼好笑的!一羣畜生!”
他這話說的是鮮卑方言,他以爲沒有能聽出來。
卻不想,方纔還是鬨堂大笑的一羣惡魔,轉(zhuǎn)瞬之間,猙獰畢現(xiàn)。
“你……你們!”
“呵呵。”皇甫岑嘴角挑了挑,似乎沒有心情同這個小頭目逗趣,現(xiàn)在不僅僅要混進聯(lián)軍,還要解救營口城內(nèi)的公孫瓚和劉備,時間耽擱一段,營口的危險就多了一分。隨即問道:“圍困營口的東部鮮卑又多少人?”
“這。”
那宇文牧擡頭望著皇甫岑,聽這問話,他才驚慌知道,這羣人是漢軍,而且漢軍之中竟然還有烏丸人能聽懂自己說話,就連面前這個統(tǒng)領(lǐng)都能說鮮卑語!
他不答,不代表不能答。
皇甫岑耐心根本沒有用在宇文牧的身上,回身衝著太史慈一使眼色,太史慈的手臂突然一動,提著宇文牧的手臂頓時被扭成麻花。
“啊……啊!”殺豬一般的嘶吼後,宇文牧的雙腿都在打顫的哆嗦,整個人的臉面都抽離了開來。沒有人問他說與不說,他卻當(dāng)場回覆道:“我說,我說!”
皇甫岑擡擡手,示意太史慈可以停手。
“多少人?”
“我槐頭部大概有一萬三千人。”宇文牧只覺得手臂折斷,竟然拿不回來,心中膽顫,哆嗦道:“其他三部鮮卑加起來大概會有八萬人。”
“八萬人?”
皇甫岑還沒有說話,倒是太史慈一驚,他沒有想到,營口的敵人單單鮮卑就有這麼多,那要是加上烏丸人還了得。
“圍困營口的鮮卑人只有素利、彌加、闕機、槐頭四部嗎?”
皇甫岑現(xiàn)在特別擔(dān)憂柯比能,這傢伙經(jīng)過幷州一戰(zhàn),定然對大漢恨之入骨,而這四部首領(lǐng)從昌黎城那戰(zhàn)來看,平庸之才,可是要是有了柯比能就不一定了。
宇文牧不敢隱瞞,直言道:“上次送糧,我聽我家大帥提過中部鮮卑柯比能。”
“果然是柯比能!”
皇甫岑心中頓時覺得此次營救又難上幾分。
“好像他帶領(lǐng)部族急攻營口,說防備什麼白馬都尉!”
“哈哈。”
宇文牧話完,身後屏氣凝神,細細聆聽的白馬義從卻突然鬨堂大笑,然後瞧著面前的宇文牧,似乎在嘲笑著他有眼不識泰山。
“你們笑什麼?”
太史慈踢了他一腳,呲笑道:“你面前這位大人,就是白馬都尉,你說我們笑什麼?”
“白馬都尉?”宇文牧瞠目結(jié)舌,五官都不會動的盯著面前的皇甫岑,神色呆滯的嘎了嘎,然後重複問道:“他真是白馬都尉?”
“這還能有假!”
宇文牧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不是的看著皇甫岑。
皇甫岑卻拍拍屁股,起身走往鮮卑人的山洞,嘴裡低喃道:“好好看著這傢伙,大家早些休息,明日上路!”身子朝山洞走去,目光卻遊離在營口方向,他知道,這一仗要比昔日昌黎城兇險萬分,這次的敵人不再是和連,而是那個素來以兇名著稱的柯比能和十萬鮮卑,還有一羣烏丸人。
而自己僅有八百老卒。
……
一夜無眠。
丘力居在天剛剛亮起之時,便起身巡視烏丸大營,同鮮卑一樣,烏丸也是散落的部落制,分爲幾部,現(xiàn)有烏延、難樓、能臣氐三部,縱然經(jīng)常有分歧,也總能解決。畢竟他自己當(dāng)了多年的烏丸大人。其實這些都沒有什麼擔(dān)憂的,丘力居擔(dān)憂的卻是自己遼西部內(nèi)的從子蹋頓,自己這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旁的侄子,性情暴戾,行事果決,日後定然是個梟雄,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兒子,而且自己兒子尚幼,單看幾日前蹋頓的表現(xiàn),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蹋頓復(fù)起,總要想個辦法壓制這個小子。
“如果蘇僕延在,總會有辦法解決!”丘力居手臂輕輕拍在拒馬之上,眼望營口,這營口便屬於昔日遼東屬國境界,如今是遼東郡,而蘇僕延就曾是里居住的烏丸大人。只可惜,素來足智多謀的蘇僕延那一次栽倒在白馬都尉皇甫岑的手裡,丘力居很清楚,當(dāng)時造成今天這種情況也多少有自己的責(zé)任,畢竟昔日自己主張同蘇僕延不同,蘇僕延主張聯(lián)合鮮卑抗?jié)h,自治遼東,而自己卻一直覺得大漢纔是真正的龐然大物。“蘇僕延,這沒有錯,你想想涼州羌氐,哪一次不是敗在涼州三明的手裡,這麼多年,就沒有徹底的恢復(fù)過來。你在瞧一瞧,南匈奴、高句麗哪一個能在大漢鐵騎下耀武揚威。就連你傾向的鮮卑梟雄檀石槐,還不是死在了皇甫岑的手中!”
“父親,這是不是就叫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年幼的樓班起牀格外的早,本想跟父親丘力居開個玩笑,卻看見父親在大帳之外低喃。
“呃。”丘力居神情一怔,暗道,自己竟然真的老了,竟然連來人靠近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過卻慈眉善目的盯著樓班道:“你的漢學(xué)又進步了!”
“還不是父親教導(dǎo)。”
樓班自小接觸的都是漢學(xué),這也是丘力居有意爲之,在他心中只有把大漢的精華接收,纔會有機會對抗這隻龐然大物,而絕不是現(xiàn)在這種一味愚蠢的對抗。
“哈哈。”丘力居爽朗的一笑,彷彿在樓班的身上看到烏丸復(fù)起的希望,他把樓班高高舉起,然後走回自己的帳篷,高舉的手臂就像是在暗示著什麼?烏丸人總有一天會讓它鮮卑人看著,他們纔是東胡最優(yōu)秀的後裔。
他走後,從另一側(cè),閃出蹋頓的身影,低聲道:“是百足之蟲斷而不蹶吧?”
……
柯比能這幾日睡眠嚴重不足,幾日來連日的征戰(zhàn),讓他有些頹廢疲憊,而最讓他覺得難過的是營口城上那頑強的抵抗,隱隱之中,讓他記起幾年前昌黎城那一幕。
拳頭猛然拍在牀榻之上,大聲怒道:“媽的,這公孫瓚和劉備真不是省油的燈!”
他忘記了昔日昌黎城能死守住,也不僅僅是皇甫岑和那些白馬義從,還有公孫瓚和劉備這兩個曾經(jīng)在涿縣立下同生共死的結(jié)義兄弟。
柯比能這幾年很少在遼東襲擾,他多數(shù)都是追隨著柯最在幽並兩州活動,不清楚遼東的情況。自然不清楚,這幾年公孫瓚和劉備在遼東一點都不遜色皇甫岑。
但他也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皇甫岑要來,這絕不是說笑話,誰也不知道,皇甫岑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出現(xiàn)。
但他有種預(yù)感,皇甫岑的存在,對他們來說絕對會是一股巨大的危機。
不論他是迥然一身,還是孤身一人!
他——皇甫岑,在鮮卑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那種打不敗的烙印。
“該死的,全都不出力,都在看著老子。”柯比能起身,望著已經(jīng)朝升的太陽,他知道新的一天又要來臨,這一次,他依舊要面對營口死命的抵抗。而自己手中的部族人口正在急速減少,當(dāng)初聚攏殘部,爲了能早些匯合東部鮮卑,柯比能只帶走七千精銳,這幾日,攻城戰(zhàn)的消耗,讓他手中的兵力急速減少,也只剩三千之衆(zhòng)。柯比能很清楚,只要自己推脫,也不會有人能把自己怎麼樣,可是他卻看得出,眼下所有人都在拖延,所有人都在看,烏丸各部大人歸漢之心昭然若揭,而東部鮮卑彼此內(nèi)鬥之心也沒有停止過,素利無能,根本帶不好鮮卑之衆(zhòng)。如果就這麼等下去,過不了多少時日,皇甫岑就會帶著白馬義從殺過來,對付鬆散的聯(lián)軍,擊潰,對皇甫岑來說容易的很。
柯比能換位思考過,即便讓自己帶兵前來,他也機會能擊潰這聯(lián)軍。
聯(lián)軍的缺點很明顯,各部心力不齊,都在彼此凝視,似乎在等。
但沒有人知道等什麼?
人心不齊,還有烏丸投靠大漢之心,柯比能怎能不急,如果敗了,他和鮮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憑皇甫岑的個性,不會給他們生路,可是烏丸人卻有存活的生路,這也是爲什麼丘力居遲遲沒有舉動的原因。
而自己要在皇甫岑到來之前割斷卻他們的歸路,要讓他們沒有希望歸漢,而這前提就是殺死公孫瓚和劉備,縱然大漢朝廷日後會原諒烏丸人,但皇甫岑絕不會坐視不理,他太瞭解大漢所謂的忠義了,也太瞭解皇甫岑,這種“義”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想到這裡,柯比能穿戴好自己的甲冑,大踏步邁出營帳,嘴裡不住的低吟道:“只要殺了公孫瓚和劉備,你們就只有死命抵抗這一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