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早晨,太陽和人羣按部就搬的做著自己上班前的準備。窗外的花花草草此時格外有活力,無處不在的微風從他們面前路過給他們帶來陣陣清涼,讓他們忍不住舒服的搖擺起來,幾個玩的好的小夥伴,聚在一旁耳語著,昨夜哪家的花盛開了,哪棵樹的葉又長個了,他們比誰都清楚。
“聽說昨夜那戶的花開花了?你不是說她的花期是五月中旬嗎?”
“嗯,是啊。她現在提前這麼早開花,會耗盡她的壽命的。你沒聽到她昨晚叫的多痛苦。”
“還有花不怕死的?花期本來就短,現在早早開花,只怕活不了多久。”
“哎,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肖也早早的起來,坐在牀邊一眼就發現身前的一帆風順有所不同。
“一帆風順,你開花 了!沒想到你盛開的模樣這麼漂亮,清新脫俗、聖潔高雅的像一位小公主。”肖驚歎道。他盯著眼前脫胎換骨的白鶴芋,他想他需要重新認識一下她,花朵如迎風的白帆,又似佇足的鶴首,向內微微彎曲的弧度,像愛人伸出的手掌。
“是的,我盛開了,爲了你,爲了讓你看見我,爲了讓你喜歡我,爲了讓你能夠聽見我的心聲。我盛開了,用盡我所有的力氣。”白鶴芋眼眸若珠,聚光凝水,清澈動人;聲音幽幽,似密林深處的水流,沁人心扉、隱約悠揚。
“你會說話!你竟然會說話!”肖震驚。
“ 是的。原來我真有神奇的能力,一旦花開,便能向深愛的人告白,然而,這已經不重要了。”
她沒有說深愛之人是誰,肖也沒有問。肖注意到牆邊傑克的屍體,打趣說道:“你啊你,纔剛綻放呢,就招蜂引蝶,現在好了害死他了。”語氣裡有她曾經期待的親暱,還多了一些炫耀。
白鶴芋黯然,“是,是我害了他……我曾經心心念念都是你,可終究你成了路人。而他……”她突然停住,說不下去了。
“這樣啊,”肖既沒有覺得欣喜也沒有感到遺憾,“在這世上我們會經歷很多人,我們並不是彼此最需要的那一位,你知道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啊對於人類漫長的壽命來說,你們有充足的時間來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可你又何曾知道對於花朵短暫的一生來說,一生卻只足夠愛一人。愛對,一生幸福;愛錯,萬劫不復。”
“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我要洗漱上班去了”,肖語氣很平靜,顯然沒有太多的心情跟她討論這些“大道理”,也不曾有任何歉意。
當然白鶴芋也不需要他道歉。
臨走前,肖問白鶴芋“你能不能用你那神奇的力量保佑我有機會順利地見到那個……那個女孩?”他說話有點吞吐,內心有一些忐忑,他完全不清楚白鶴芋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但他確實非常需要她的幫助。
“好,我會祝福你的。”她沒有直接答應,因爲她很清楚她沒有這能力,但總歸要留給他希望,不是嗎?呵,看吧,她已經完全是人類的思維方式了。
“謝謝!”肖滿心歡喜的轉身離開。
白鶴芋靜靜的目送他出門,既無不捨,也無期待。
她望向仍然躺在僵硬地板上的傑克,忽然很悲傷,這位爲愛而犧牲的英雄,就那麼孤獨淒涼的躺在那裡,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今後也不會有人爲他悼詞,從此化作時間長河裡的一粒細沙,無人記得他來過。她們都太傻,爲愛付出了一切,結果卻又得到了什麼?
她們什麼也沒有……
白鶴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日暮西沉,她無知無覺;肖推開房門,她無知無覺;肖親暱的跟她打招呼,她無知無覺;肖上牀睡覺,白鶴芋呆愣愣地看著躺在牀上已入夢的肖,不知今夜肖是否會夢見他心愛的姑娘,至於他是否會夢見自己她並不在意。屬於她的愛已經被她徹底錯過了。她不後悔,她知道傑克也不會,是的她知道,如此自信的知道,不再像看肖一般如雲如霧。
微風的話在耳邊響起”如果想我們了,就唱首歌呼喚我們“,他們真是我的好朋友,是應該通知他們的,儘管消息是那麼悲傷。她輕輕哼唱起來,聲音很輕柔,歌聲平和沒有任何憂傷。“你們來了”,她微笑道。這微笑不悲不喜。微風停在她身旁,靜止的他們身上的顏色慢慢消失,最後白鶴芋完全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他們似乎知道白鶴芋現在的異常,連最調皮的兩位都不喜不鬧,大家都安靜的等待著。
”我想我活不了多久了,“白鶴芋平緩的說道。微風仍然沒有動,但她已經感覺到他們情緒的波動,是那麼強烈的悲傷和不捨。
彷彿她說的不是她自己,她仍然平緩的繼續道”我死後希望你們能幫他.請你們幫他,我的朋友們。”
他們知道她說的他是誰,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她也相信他們知道,共舞積攢的默契讓她無需多言。
“芋兒姐姐,我們答應你。“微風齊聲答到。
”你要好好休息,一定會沒事的”紫安慰到,奶萌的聲音不知是因爲緊張還是傷心有點兒顫。
“嗯謝謝你,紫。”悲傷是最容易傳染的不是嗎?她本以爲自己已看透生死,可卻輕易的被紫帶起了情緒,她迅速收回心情“好了,你們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嗯,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過來看你。”青代大家道
“嗯。”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漫長,沒有月亮的夜空死一般沉寂,比之平常低矮了很多,像在上面灑了厚厚一層墨,看來今夜會有一場大雨。 白鶴芋不捨得睡覺,她白色的苞片正在一點兒一點兒長出綠色的斑點,從苞片尖向下蔓延,最終斑點會擴大覆蓋整個苞片,那時便是她生命的盡頭。現在的她應該很醜吧,她想起常春藤說的話“花的漂亮是短暫的,但人不一定會珍惜”,又想到蜂說的“他不是你的,你也不屬於他。”願來最重要的是要找對人。她本不會這麼快凋謝,只是她用盡全身的精華提前開了花,這便是懲罰。
不管怎麼樣,我祝福你,肖,這次是真心的,做爲朋友的祝福。
隨著一聲驚天響雷,大雨毫無徵兆的來臨。大風挨個敲著每一家的窗戶,送來這遲到的消息。白鶴芋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這最後的聲音,也許明年初夏還會開出一樣的花,只是那花已不再是她……
似乎昨晚的響雷絲毫沒有影響到肖的睡眠,早晨他精神抖擻伸著腰舒展著筋骨,想起要跟白鶴芋問個早安 ,他轉過頭去卻見一帆風順光禿禿的肉穗和已枯萎凋謝的苞片,肖愣住了。這麼短的花期,他都沒來的及行動,花已經凋謝掉落了。他無奈的嘆息 ,多愁善感是作家的通病,這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他拾起地上的苞片,祈禱著還有神奇力量保留。
微風如約而來,看著落幕的白鶴芋傷心而去,他們還是個孩子,有些事很快就會接受、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