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怒之下，把魯胖子揍了一頓，卻不慎打翻了林大筷的竈臺，最後就因此被開除了。我憤憤地回到學(xué)校，又進不了宿舍樓，只好在操場的角落裡坐等了幾個小時。我本想將陰功修煉一個大周天，但此時胸臆難平，腦子裡亂哄哄的，根本就沒辦法靜下心來。我想起了師父的話，練功時不可勉強，不可心浮氣躁，於是便不練了，只是乾坐著。

到了七點鐘的時候，宿舍樓應(yīng)該是開門了。我正打算回去梳洗，手機卻響了，是馬小凳發(fā)了微信過來。他先傳來一張圖片，是魯胖子鼻青臉腫的樣子，鼻孔裡還塞著兩團紙卷在止血，全然沒有了往日裡的威風(fēng)樣子。後面馬小凳又發(fā)了一句話：“幹得漂亮！替我們大夥兒都出氣了！”

我苦笑了笑，回他：“氣出了，工作卻丟了，衝動是魔鬼！”

馬小凳：“其實你揍他可以，打翻我?guī)煾傅母^臺就太過了。在西嶺，打翻別人竈臺是大忌，尤其是對於做飲食生意的人來說。那就跟打破別人飯碗，不讓別人吃飯是一個意思，這些禁忌我?guī)煾甘呛苤v究的。”

他說的這個道理我肯定也是明白的。莫說在西嶺鬼市，哪怕是在南亭的亂葬崗上，這種事也是不能容忍的。只是當時衝動之下，那一腳就踹出去了，哪裡還顧及得到這些？

馬小凳又接著發(fā)：“還有你最後那句話，唉……”

“你不說那話，說不定還有迴旋的餘地。我?guī)煾感能洠仪笠磺笏蛟S過幾天又肯讓你回來上班了，畢竟最近送外賣缺人手。”

“你走後他的模樣，連我看了都怕，沒見過我?guī)煾高@麼生氣過的……”

我默默地看著馬小凳發(fā)過來的信息，也不知道該怎麼回。這件事情，我雖然被開除了，但心裡的悶氣隨著那一腳也踹出去了，要說後悔還真沒有！但是，我後面又喊出那句話，說是因爲魯胖子是侯大盆的妹夫，林大筷才偏袒他的，話一出口我當時就後悔了。

相處了這麼幾個月，看得出來其實林大筷是個老實人，對我也還不錯。他在元寶門內(nèi)排行不高，又不受自己的師父唐老鍋重視，始終被師兄侯大盆壓著，就連想開除自己手底下一個犯過大錯的員工都做不了主，他肯定也是很憋屈的。我?guī)值貌凰梢愿斉肿哟蛞患埽会崤呐钠ü勺呷恕？闪执罂昴兀克麪懥松嫞词故芰诉@麼大的委屈，估計還得繼續(xù)憋下去。所以說，我傷害到的其實是林大筷已經(jīng)剩下不多的一點尊嚴。

想到這裡，我也覺得愧歉起來，便給馬小凳回道：“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的，我不怪你師父。下次你見到他，幫我說句對不起。”

馬小凳：“嗯。”

我剛想放下手機，信息又響了，還是馬小凳。這次他給我發(fā)來一個微信轉(zhuǎn)賬：820元。我沒有立即點開，而是發(fā)信息過去問他：“這是什麼錢？”

馬小凳：“我?guī)煾附o你的錢，遣散費啊！”

我明白了。這應(yīng)該就是林大筷甩到我身上的那一疊鈔票，當時我要面子沒有去撿，賭氣就走了。看來是馬小凳後面又幫我撿了起來，現(xiàn)在發(fā)給我。我心裡一暖，回了他：“謝了！有空還出來一起玩！”

馬小凳回了我一個大大的“OK”表情。

此後的幾天裡，我便閒了下來，不用每隔三天就要跑去熬夜送外賣了。但是人啊，也是容易犯賤！忙習(xí)慣了之後一下子變得清閒了，反而心裡總感覺沒著沒落的。更何況，我的學(xué)費又得另外想辦法去掙了。

煩惱完鬼市上的事情，我還得想辦法去哄韓婕。上次約會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對她動手動腳地有點太過分了，後面給她發(fā)微信道歉也是愛理不理的。今天晚上我便直接跑過去，在她宿舍樓下面喊她，希望她能出來見我。喊了半天，那位據(jù)說對我有意思的範靜才從陽臺露出頭來，道：“韓婕去圖書館自習(xí)了，不在宿舍裡。”

我又跑去圖書館找，可沒有學(xué)生證我也進不去啊！我繼續(xù)給韓婕發(fā)信息，她就回了句：“我在看書，別吵我！”

我沒有辦法，總不能硬闖吧？於是我只好去附近找蔡共和聊天解悶。

“她最近有沒有再跟那個金絲眼鏡男來往了？”我向蔡共和打聽韓婕的情況。

“沒有。”蔡共和答我道，“放心，我特意幫你留意了的。那傢伙最近盯上了另外一個女孩，沒有再去糾纏你女朋友了。”

“那還有沒有其他男的來騷擾她？”

“也沒有看見。”

“哦，那就好。”我點點頭道。總算是聽到一點好消息了。

“怎麼？你們倆又鬧矛盾了？”蔡共和問我。

我苦笑了一下作爲回答。我和他的關(guān)係還達不到那種親密無間的程度，還不想把我和韓婕之間那點羞羞事說給他聽。

蔡共和道：“唉，你們這些小年輕，動不動就鬧矛盾，鬧彆扭，好好處著不行麼？男女朋友之間，最重要的就是要互相遷就，不能動不動就耍脾氣！”

我反問他：“你年紀很大麼？說的好像你很有戀愛經(jīng)驗似的，你只不過是死的早而已！你死的時候纔多大？十七八？還是十九？二十？交過一個女朋友了沒有？”

蔡共和很憤怒地瞪我，道：“哎，你有氣怎麼還發(fā)到我身上來了？我也是好心勸勸你嘛！不聽就算了！”

可過了一會兒，他自己又想不通，哼道：“我死的時候虛歲已經(jīng)二十一了！肯定比你現(xiàn)在的歲數(shù)大！”

我被他逗樂了，道：“行行，我喊你哥好不好？你以後還幫我盯著我女朋友，我保證繼續(xù)給你帶好吃的！”

“哎！這纔像話嘛！”蔡共和得意洋洋，很享受他的“長輩”地位。

我自己又嘆了口氣，道：“唉，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女朋友跟我鬧彆扭，前幾天還被人炒了魷魚，看來當人確實沒有當鬼瀟灑！”

“去去去！”蔡共和很不贊同我的觀點，罵道：“別在那兒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不然你跟我換換？讓你天天守在這兒，想吃吃不到，想摸摸不了，光看著有個屁用啊？”

我想想也是，鬼也有鬼的約束，除了不用發(fā)愁吃住生計，其他的精神需求還是滿足不了的，要不然也不會專門還有鬼市這種地方。那些老客爲了能在鬼市上過個嘴癮，過個眼癮、煙癮、棋癮以及各種癮，還得辛辛苦苦鑽到地底下去採集陰元，同樣是不輕鬆。蔡共和在這裡雖然不用幹活兒，但也沒人陪他玩呀！

“哎呀，沒事的啦！”蔡共和又勸我，“我看你女朋友最近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不像是要變心的樣子，可能只是暫時生你氣吧。過幾天就好了！”

我無奈也只能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