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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捧殺和棒殺

鳳卿卿也是此時才知,聞千里也是江南人士,族人如今雖已蕭條敗落,但先帝時卻曾出過父子探花郎的雅事,也算是詩書傳家的名門。可就算再怎麼名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忽然就成了二品大員,且手掌如此驚悚的大權,也令文武百官炸開了鍋,慕容昶不在京城,所以槍口全衝著聞千里就去了。

聞千里卻極沉的住氣,不論那些人怎麼說,始終謙謙有禮,言不輕發,出言字字珠磯,漸漸的,一面倒的攻伐之聲裡,也漸漸多了些幫他說話的……

鳳來帝便於此時下旨,將文熙王之嫡女靜宜郡主指婚給他。文熙王爺是德王爺的妻弟,此時尚領著九門提督,絕對的實權王爺,他的小女兒現在才十二歲,就算及荊就嫁,也還要三年……鳳來帝只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文武百官,朕意已決,不必廢話了。

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看明白了,也就漸漸消停了。鳳卿卿直到這會兒,才領略到何謂帝王心計,一步一步,按部就班,面面俱到……若說他真的對聞千里多麼寵信,其實也不見得,畢竟這世上除了棒殺,還有個捧殺呢……他把他捧的越高,盯著他的人就越多,對他的考驗也就越嚴苛。若能在這種情形下全身而退,這纔夠資格娶郡主,做皇上的護龍衛指揮使……

自此聞千里便開始忙碌,從御林軍和各處抽調人員,開始特訓,日日忙的足不點地,雖仍舊落足珺王府,卻連見一面都難。後來倒是聞千里自己找上白幻,同他買了二百張易容面具,護龍衛的精英,每個人都要制一張。

千面閣創辦以來,就不曾做過這樣的大生意,偏生又夾著鳳卿卿的面子,不好拒絕,後來,連鳳卿卿也要幫忙,白幻不由得調侃了一句:“我還當你是個遊戲風塵的俠客,不想你竟有爲官作宰的雄心。”

“白兄何必取笑?”聞千里無奈搖頭:“我祖上曾出過探花郎,那時,只怕的確有此雄心壯志……現如今,流落江湖已有三代,過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哪裡還有這樣的心思。”

白幻訝然挑眉:“我看你做的蠻有勁頭的,還當你甘之如怡。”

聞千里正色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迅速的瞥了鳳卿卿一眼,見鳳卿卿正低頭粘著面具上的眉毛,這才悄悄鬆了口氣,擡頭一笑:“怎樣都是一輩子,有人開心就好。”

白幻再是不解風情,也瞬間看懂了,不由得瞪了眼睛:“你……”他咳了兩聲,忍不住也瞥了鳳卿卿一眼,鳳卿卿莫名的與他對視,白幻趕緊轉回頭:“說起來,那甚麼靜宜郡主……”

聞千里頗不自在的別了臉:“那是皇上的意思……我那時已經騎虎難下,後來我便想,三年時間,也許有很多事情會改變,只得先應下了。”

白幻十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鳳卿卿本來不解,但看他兩人這互動,也有點兒犯啼咕,來回看了兩眼。聞千里輕咳著岔開話題:“對了卿卿,天也涼了,前幾日聽寒兄說,霖兒葳兒宜住在溫泉之畔,我著人買下了京郊一個莊子,裡頭修了個溫泉池,我纔去看過了,雖不及御用的溫泉山莊,卻也不錯了,不如去住幾天。”

鳳卿卿眼前一亮:“真的?你什麼時候買的?”

“已經有幾日了。”聞千里微笑:“我一說我是誰,對方立刻就答應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官,仗勢欺人,果然比求人要容易的多。”

“喂,”鳳卿卿張大眼睛:“你要不要這樣?高官沒做幾天,昏官就無師自通了。”

聞千里搖頭失笑:“放心,我是你引介的,再怎麼,也不會給你丟人的。”

…………

隔了幾日,鳳卿卿回了常皇后,便闔家去了溫泉莊,連野獸奶孃也都帶了過去。

莊子距內城只有不到兩日的路程,這原本是王尚書夫人的陪嫁莊子,後來他兩個女兒都嫁出去,老兩口也就沒了出來泡泉子的興致,聞千里買到手打理修整一番,看上去居然十分乾淨整潔,而且那溫泉池足有兩丈見方,池邊以漢白玉砌起,打磨的光滑柔潤,四周假山團繞,半點兒風都吹不進來,而且因爲地氣溫暖,頭頂花藤四季常開,不時飛入泉水之中,蒸騰得滿園生香,樹枝婆娑,簡直稱的上洞天福地。

雖然四周的房屋只有十來間,也相對簡陋,鳳卿卿還是樂不思屬了,兩隻小糰子也陪著孃親整天泡溫泉,才幾個月大的娃娃,一到水裡就扎手舞腳,弄到後來,早上一吃完奶就開始鬧騰,非得到池子裡泡一會兒才成。

天氣漸涼,溫泉莊裡仍舊有如春日,這天鳳卿卿纔剛抱著小糰子下了水,小糰子滑不留手,又不老實,正玩的嘻嘻哈哈,就聽外頭劉嬤嬤道:“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鳳卿卿好不容易纔把兩隻小糰子摁在懷裡,甩了甩溼淋淋的頭髮:“怎麼了?”

隔著兩重紗,只能依稀看到劉嬤嬤一個人影,道:“外頭有人求見,說是百鍊山莊的。”

百鍊山莊?甚麼東東?鳳卿卿直接擺手:“不認識。不要找我,讓小柳去打發了。”

劉嬤嬤還未說話,便聽君拂柳的聲音道:“卿卿,我問過了,百鍊山莊是江湖上極有名的鍊金世家,擅長製作各類器皿,來的人名叫明俊,是百練山莊的三少爺,帶了兩個護衛,影衛跟他們交過手,說是功夫不錯……我是在想,慕容昶正在查假元寶的事,百鍊山莊精於煉器,自然認識各種金屬,也許能幫的上忙。”

鳳卿卿登時精神一振,外面君拂柳頓了一頓:“他們來此,是因爲明俊少年時練功出岔,丹田中一股寒氣驅之不散,所以每年小雪前後,都來此處住上幾日,我們剛住進來時,寒三哥不是曾說過,這眼溫泉是甚麼藥泉,十分難得麼?”

君拂柳現在做事細緻周全,從容不迫,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呆萌純良的小宮娥,一番話說下來前因後果都有了。鳳卿卿一沉吟的空兒,小糰子早又手抓腳蹬,鳳卿卿一邊手忙腳亂抓住,一邊道:“算了,先請進來再說吧!”

君拂柳應了,鳳卿卿帶著兩隻小糰子泡足了半個時辰,這纔打理好自己,施施然進了迎客用的小廳。一身華服的少年正在廳中坐著,看上去最多不過二十歲,五官風流俊俏,隻眼神頗不耐煩,一眼看到她,頓時怔了一怔,遲疑的站起:“你是……”

鳳卿卿笑了笑,“貴客久等了。我相公姓莫名晗,你可以叫我莫夫人。”

明俊又怔了一怔,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鳳卿卿穿的仍是男裝,金冠束髮,玉帶圍腰,氣度從容,比她身後的君拂柳尚多幾分颯爽,眉眼偏生姝麗無倫,脣邊半含微笑,一眼望去風華奪人。

因爲珺王爺和寒天門的名頭都太張揚,所以幾人在外面時,還是習慣用莫晗的名字,慕容昶以莫晗的名字行走江湖,近幾年方纔成名,雖然人稱多智近妖身手卓絕,但在武林世家眼中,不過是個新晉後輩,所以明俊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以前來這兒下人直接丟塊銀子就好,今年居然被影衛擋住……

眼前人實在太過美貌,讓他氣勢洶洶的那句,“我要買下你的溫泉莊”竟有些說不出口,輕咳道:“你是莫夫人?莫晗的夫人?”

“嗯。”鳳卿卿微微一笑:“我與相公都是天工坊少主的知交好友,還曾得樓伯父以魯班令相贈……早就聽過百鍊山莊大名,不想竟在此處見到明公子,幸何如之。”

明俊更加吃驚,沒想到她還知道天工坊,甚至知道魯班令!明俊愕然道:“以魯班令相贈?怎麼可能?”

鳳卿卿正色道:“我怎會騙你?魯班令現在還在我相公身上。”

明俊怔住,瞪著她……她一臉認真,連眼晴都寫滿了“我說的是真的”,偏生肌理雪白,眉眼絕麗,這樣的神情,愈顯出別樣的風華,讓他情不自禁的出了神。

鳳卿卿一皺眉,其實她之所以親自來見,只是因爲這山莊實在不大,正經能住人的就一間大院,如果他要住進來,早晚要見面,索性把禮數做足……而且閒著也是閒著啊……可是這小子一直瞪著她是怎麼回事……她咳了兩聲,明俊都充耳不聞,鳳卿卿一皺眉就站了起來。

明俊迅速回神,下意識的跟著站起,他倒也聰明,一見她神色,立刻拱手:“對不住,我只是想到了家父說的話,一時走了神……若姑娘身上有魯班令,那明俊當任憑姑娘差遣。”

這還差不多。鳳卿卿一臉大度道:“公子客氣,差遣談不上,只是有此淵源在,總歸不是陌生人了。聽說公子貴體欠安,每年都須來此調養?”

“是,”明俊臉上微微泛紅:“家裡下人與這邊兒主家交情不錯,又是年年如此,已經熟慣了,所以今年也未曾知會……著實不知山莊已經易主,方纔還跟貴府護院起了衝突,倒是我們太失禮了。”

畢竟是世家少爺,回過神兒來之後,禮數是不缺的,鳳卿卿點了點頭:“那也沒甚麼。只是我也是自幼體寒,所以家兄纔買下這莊子,讓我帶寶寶過來小住……”

明俊迅速回神:“我只需每日在泉水中打坐半個時辰就好,本就已經太打擾,怎敢佔姑娘的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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