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太陽已然高照,衆人收拾好行裝,各自抖擻精神,然後數到光芒從小樓之中射出,這座華麗悠然立於無人荒野的小樓,乍然消失,變回各自主人手中的法器。
“再往南走,恐怕數千裡沒有村寨民居了,諸位怎麼看?”對著衆人,祁震說道。
閔楠問道:“我們都沒有來過天南之地,爲什麼再往南沒有人居住?”
“天南之地北部,與中州交界所在,皆是縱橫交錯的巨山大河,只有幾條狹隘山徑可以使得兩方在地面上來往,但根本不適合世俗凡人開墾農耕。”祁震解釋道。
王敬德少有地開口說道:“我能夠感應到,向南千里,地脈起伏龐然激盪,的確不適合作物生長,而且山勢陡峻,普通人無法立足。”
王敬德所修秘法與地脈親近,而且在玄天宗內資歷頗深,修爲根基自然不必多說,他稍一閉目,周圍山川地形彷彿便在內心逐漸成形。
“反正昨晚我們也是在野外過夜啊,我看沒什麼大不了的。”明真聳了聳肩膀道。
煉幾何則搖搖頭說道:“此言差矣,山巒起伏陡峻,則陰暗角落甚多,我們前往天南之地的路程並非機密,若是夜宿荒郊,一旦被邪魔之輩率衆包圍,恐怕根本無法逃離。”
祁震點頭道:“煉幾何師兄所說的,正是我之前擔憂之事。中州前往天南之地的路上,足有千里山巒起伏之地,無人煙居所,某種意義上,正好也是修士鬥法無需約束能爲的絕佳地方。若是我們衆人在山中受到襲擊,那麼方圓數百里都沒有一處可以逃避的地方。”
“我們離天南之地還有多遠?”閔楠問道。
祁震掐指心算,然後說道:“少說還有五千裡。”
祁震這麼一說,衆人立刻安靜下來。在場所有人都瞭解自己的修爲深淺,即便是結成地支時輪陣,共享法力御風飛行,要一口氣飛馳五千裡而不下地,同時還要戒備不知從哪個陰暗角落襲來的攻擊,這遠遠超出衆人如今的能力了。
陳致禮思考了一下,問道:“祁震師弟,我們前往天南之地都這般困難,那其他宗門的人又是怎麼做到的?”
陳致禮一下子點出了問題的關鍵,在場衆人,都是玄天宗未來棟樑之才,無論是修爲高低還是根基深淺,都是一時之選,連他們都覺得前往天南之地頗有困難,那其他仙道宗門之人,也未必會太過輕易。
韓綾看了看祁震,先回答道:“琉璃川地居中州西南,距離天南之地最爲接近,但四五千裡飛行距離還是免不了的;麻衣道雖然地處極北,但他們最擅地理堪輿、山川陣法,行遊世間應無困難。”
夙離離也幫著思索道:“據我所知,這一次前往天南之地最爲積極的宗門應是青嵐宗,但她們另有飛行秘法,而且也派出了門中長老,自不會有太多阻礙。”
“蒼雲劍宗有劍修之法爲依憑,天下飛行最速,日行五千裡,盡力應該可以達到。”閔楠則說出自己的想法。
封丘輕咳一聲說道:“紫宸樓有隱匿身形命格的秘法,行遊世間有如幽夜,難以察覺,但這一次並沒有聽說紫宸樓怎樣主動參與此事。”
衆人各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者猜測,而祁震則說道:“至於神農谷,派出的是一位本就出身天南之地的門人,估計另有行遊之法吧。”
“祁震師弟,你剛纔不是說山間有路徑嗎?”陳致禮突然問道。
祁震說道:“我與天南之地的商旅聯盟有過往來,得知他們過去曾經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經過這些山間小徑,來到中州販賣天南土產,但事後發現虧空甚大,所以那條山徑也荒廢許久了……但是我聽說,這條山徑應該在更加久遠的過去就已經存在的了。”
祁震當初與商旅聯盟的林贊交流頗深,也偶爾聽說過有這麼一條山徑的存在,至於這條不知何時出現的山徑,祁震則是聯繫到三千年前天魔掠世之後,玄天山脈所庇護的浩土生靈餘脈,前往浩土各處繁衍生息這個方面。
從與流光真人的交流可以得知,天南之地與如今中州世俗應該同屬當年玄天山脈百里異境所庇護的生民後裔,數千年來,爲了讓浩土生機恢復,玄天宗有意無意地派遣各路人馬,深入浩土各處。而這個過程,其實一直沒有斷絕,天威谷張家,便是在數百年前便遷來天南之地的家族,論歲月資歷,比天南之地一些老家族遠遠不如。
祁震突然有一些懷疑,自己出身天南之地,跟玄天宗三千年前的佈局是否有一定聯繫?若是有,那麼有關與此的天機推演可就太可怕了。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便尋找那條山徑,若是沿路而行,雖然速度不如飛行迅捷,但是卻能減少法力真氣的消耗,也好應對突變危機。”陳致禮的聲音打斷了祁震的沉思。
“陳師兄的辦法雖好,可是我也不太清楚那條山徑何在。”祁震搖搖頭說道。
“不必擔心。”王敬德握著手裡的點石印,說道:“只要祁震師弟指出大概大概方位,我可以移轉地脈靈氣,尋找出那條山徑所在……”
“我說,你們會不會太麻煩了?”蓮花盛突然打斷了衆人的談話,細長手指輕撫嘴角,聲音柔媚道:“我們十三人結陣飛行,真的有人敢襲擊我們嗎?玄天宗的威嚴可不是白說的,膽敢攻擊我們,那何必與對方客氣,將其打落塵埃便是!”
蓮花盛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但是他的話語多少還是動搖到其他人了,五千裡的距離,只要盡力御風飛行,兩日之內總是可以到達的,大不了中途休息之時多加警備。
說到這裡,衆人又不禁看向祁震,祁震終究是這一隊人的嚮導,也是天南之地出身,聽他說道:
“蓮花盛師兄能有這般氣概,祁震佩服。可是師兄或許不瞭解,天南之地並非如中州一般安樂祥和之地,像高樹城那樣,方圓數百里平原農耕,幾乎不用思考如何艱苦生存,這種事情對於天南之地的百姓來說,幾乎就是一種奢望。諸位大概有所耳聞,伴隨這中州仙道前往天南之地,不少隱匿在天南之地近百年之久的魔道餘孽也蠢蠢欲動,因爲發現魔道蹤跡而喪身殞落的仙道修士,近日以來大家應該也聽得不少……不瞞諸位,在我尚未拜入玄天宗之前,就曾經遇到一名魔道妖人,其能爲近似當年魔道六門之中穢天教,而且手段層出不窮,尋常仙道修士難以對付。”
“而如今天魔劫數漸生,天元峰上一戰,若無衆長老首座挺身鬥法,你我衆人如今恐怕早已骨肉消融,成了天魔腹中之餐……不知大家有沒有聽說,天魔對我祁震頗有興致,似乎非置我死地不可,而玄天宗作爲天下仙道宗門之魁首,亦是天魔攻佔浩土首要大敵,我們一行人行遊天下,就如同黑夜之中一棵明星耀眼,被天魔暗中窺視可能極大。若是要在幽暗山間露宿,那麼還要加上天南之地頻發出現的各類兇猛妖獸,一頭兩頭諸位或許不懼,若是連山而來的妖獸族羣呢?天南之地可是有不少家族被千餘妖獸碾踏而過、雞犬不留的。”
“妖獸、天魔、魔道餘孽,如果諸位真的有信心能夠同時面對這麼多敵人……哦,對了,覬覦天南之地作爲供奉根基的旁門散修並不少,他們對玄天宗的態度也不會多好,諸位真的願意輕易飛過這些起伏難定的山川嗎?”
祁震一陣忽悠,話裡固然都是真實,但多少也有誇張的成分。天南之地是出現過成羣衝擊城寨的妖獸,但是很快便被天南六部合力圍剿;至於魔道餘孽,被中州仙道前來這麼一摻和,估計也鬧不起什麼風浪;而天魔,祁震倒是巴不得他們出現,可是如今看來,成羣天魔出現在天南之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面對玄天宗遍佈天下的佈局以及搜尋,沒有一處地方是可以藏身的。
“照你這麼說,天南之地連一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蓮花盛冷哼一聲說道。
祁震說道:“天威谷便是一處安全之地,也是玄天宗早在百年之前就開闢的化外道場,也有一名煉神境高人留守,你們大可以放心。”
蓮花盛臉色微微發冷,卻是沒有說話,煉神境高人在仙道之中,代表著足夠的權威,若是天威谷真有這麼一名高人存在,那麼確實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時候微積塵也問道:“天威谷竟然有煉神境高人?是哪一位?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看著衆人疑惑的神色,祁震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感嘆於雲笙長老的佈局機深了,但是此刻不宜隱瞞,反正衆人遲早都要前往天威谷,所以他乾脆解釋道:
“正是與掌門真人同脈的雲笙長老,她坐鎮天威谷已有百年之久,諸位不瞭解也是正常的,我也是在天威谷的比武大會上,偶爾聽說到這位高人的名號。”
“既是如此,天南之地我們更要加快前往,祁震師弟,還請你給我指明大概方向,我立刻施法找到山徑。”王敬德語氣沉穩道。
祁震則回憶起當初林讚的介紹,說道:“這條山徑應該處於我們西南方向,山徑入口之處,氣候特殊,四季如春,周圍有瀑流傾瀉,環繞成湖。”
王敬德點點頭,點石印飛鑽入地,周身衣袂飄飛,然後一掌拍在地面之上,彷彿引起微微地震。
王敬德運轉法力足有三炷香的時間,他的額頭也聚集了斗大的汗珠,頭頂上也有一陣白霧升騰,可見法力真氣消耗之巨,最後他猛一睜眼,低喝道:
“找到了!這條山徑入口就在西南偏南五百里處!而且此時那方有強烈的法力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