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聽得連連點頭，又見她說得情真，句句在理，便也信了幾分，稍稍去了心頭火氣。
沈晏寧親自再爲(wèi)唐氏斟一杯茶水，捧上前去，待唐氏喝了，這才緩緩繼續(xù)說道：“晏寧雖不懂事，但有些道理還是明白的，就今日戚北候老夫人說的，晏寧深以爲(wèi)然，如今府中大孝之期，不易操辦和宣揚這事，還是再等等的好。父親雖得皇上器重，在朝中頗有威信，那也是父親爲(wèi)人忠誠正直，晨昏定省以身作則約束自身，從不落人口實的結(jié)果，若因爲(wèi)這事讓朝中有心人逮著把柄，別說將軍府的前程，就是老夫人和父親一世清名也毀於一旦。”
唐氏是個精明的明白人，自從白天袁廖氏幫她一分析，已經(jīng)有些動搖，如今再聽孫女這般說話，更覺得將樊氏擡爲(wèi)平妻之事不過是內(nèi)宅的小事，跟朝堂器重以及將軍府的臉面、前程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
再者，樊氏嫁入將軍府多年，就算再急也不必急於這一年半載的，若真是在亡妻重孝期間將妾室擡起來，被人知道了，不定能說將軍府什麼呢？
唐氏這麼一想，心中略略定下來了，只是想到樊氏剛纔哭著跟她訴苦的樣子，心裡犯難該如何安慰一番，另一方面也覺得樊氏這般急吼吼的跑她面前說事卻是不妥，太過小氣急躁了些。
沈晏寧見唐氏被說動了幾分，連忙笑著再加把柴火添把力，道：“二孃在府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待人一向?qū)捄停雭硪膊粫嬢^這一年半載的，祖母不若再等兩個月，等到年節(jié)的時候，母親重孝期一過，又趁著年節(jié)熱鬧，想必那時父親還未赴邊，不若就那時請族中有威望的老人來做個見證，將二孃擡爲(wèi)平妻，一舉數(shù)得，豈不美哉。”
唐氏聽得頻頻點頭，而一旁沉默開小差的沈晏翎卻越發(fā)覺得自己這個大姐不簡單，這話裡的意思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很有拖延時間之嫌。
沈晏寧又道：“今日見袁鶯兒姐姐嫁的好，孫女替姐姐高興之餘也難免豔羨，眼看著我跟姝兒妹妹也快及
笄了，親事卻還沒有著落，若二孃年底之時扶正了，等開春後行走各大賞花宴踏春宴，她以正經(jīng)夫人身份帶著女兒們參加豈不十分有臉面，到那時候，以妹妹的姿容氣度還怕尋不著好親事？！說到親事，忽而想起幾天前的那天晚宴，我想姝兒妹妹一向自重自愛，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纔會那般的，祖母也別往心裡去。”
唐氏原本幾乎忘記那天晚宴上的事情，此時再次被沈晏寧倒騰出來，惹得面上不快，一想到最心疼的孫女做出與人私相授受的事情，便心頭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一般不舒服。
雖說她心裡明白這事有蹊蹺，可名聲壞了卻是真的，只願這事情壓住了，不再被提起。
沈晏寧時刻觀察著唐氏臉色，這時湊近唐氏耳邊低聲道：“孫女知道祖母最看重將軍府的臉面了，說句小輩不該說的話，不若趁著這兩個月再仔細(xì)看看二孃的行爲(wèi)表現(xiàn)，若真能挑起一大家子裡裡外外的俗物，還能處處維護(hù)將軍府的體面，祖母扶正二孃那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麼。”
唐氏多精明的人，立即知道沈晏寧話裡的意思，她這話反了說就是：倘若二孃人前人後不堪重任，也好趁一切還沒成定局，有轉(zhuǎn)圜的餘地。
其實沈鈞才死了妻子，又不愁沒人服侍，也沒必要匆忙行事，再者今日袁廖氏說的，將軍府以後指不定還有大把榮華富貴，萬一那時候皇帝一個高興要賜婚什麼的，家裡莫名多了個平妻，豈不把事情弄僵了，打了皇帝的臉面。
如此反覆細(xì)細(xì)思量一番，老夫人唐氏越發(fā)覺得扶正樊氏一事不能操之過急，要如孫女說的，還得再看看。
唐氏打量湊近前的沈晏寧，細(xì)白的皮膚，精緻的五官說不上國色天姿卻也端正大方，又如此這般沉穩(wěn)謹(jǐn)慎行事，確實不再是從前那個愛胡鬧的小女孩了，心下也頗爲(wèi)放了心。
只要她不再似以前那般整日瘋瘋癲癲舞刀弄棒的，學(xué)著知書達(dá)理沉穩(wěn)行事，自己也不是個苛刻的人，自然會待她好的。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唐氏叮囑沈晏翎得多跟長姐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如此這般說完，老夫人確實疲累睏乏，便讓姐妹二人各自回去了。
這廂樊氏一直留著人等在寧康園裡，沈晏寧她們一離開，那丫鬟得了完整的消息，便去將祖孫之間的談話稟報給樊氏。
“她真這麼說的？！”樊氏聽完有些不敢置信，白日裡她還氣得要死，恨不得將那小蹄子痛罵一頓，這纔在老夫人面前哭訴一番，不曾想自己這兒留著後招的一堆說辭還沒發(fā)揮呢，那小蹄子竟說同意將她扶正爲(wèi)將軍夫人。
這驚喜來的太突然，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沈晏姝和樊芙坐在房中另一邊的椅凳上，也完完整整的將話聽明白聽全了，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懷疑和不敢置信。
樊氏打發(fā)了丫鬟出去，房中只留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在想沈晏寧此舉究竟?fàn)?wèi)何。
“姑母，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她都在老夫人面前表態(tài)了，就定然沒有反悔的，姑母不用擔(dān)心了，就安心等著做將軍夫人吧。”樊芙討巧的笑著道。
樊氏面露微笑，拉著樊芙的手道：“就你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沈晏姝雖心有疑惑，但也不能確定，只是看著娘和表姐，面上溫柔一笑，並不說話。
她其實是想勸母親謹(jǐn)慎些，大姐這是緩兵之計，反正說說而已，既能順著老夫人，博得歡心，於她而言，也沒有實質(zhì)意義上的損傷，她爲(wèi)何不這麼說呢。
可她只是懷疑，並不能斷定，故而現(xiàn)在還不能在親孃面前直說，但願是她想多了吧。
另一邊的喬氏氣得吃不下飯，貼身王麼麼使個眼色，讓丫鬟夏琴將碗筷撤下去，換上一盞銀耳湯。
“姨娘別往心裡去，興許大小姐說的，真的只是在話本子裡看到的故事而已，您上心便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呀，仔細(xì)傷了自己身子。”王麼麼跟在她身邊許多年，心知她爲(wèi)何事犯愁，見此難免上前勸慰一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