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優(yōu)於動物的最大特徵之一，是人類總是能隨時隨地的自欺欺人。

如周幽王的褒姒，商紂王的妲己，李隆基的玉環(huán)，大老爺們治理不好江山關(guān)女人什麼事兒啊，但人們偏偏是喜歡將過錯都推到女人的身，此時的花蕊夫人，是這麼個政治犧牲品。

花蕊死了，過錯可以一股腦的全都推到她身了，曾經(jīng)英明神武的蜀後主孟昶，是聽信了這個妖婦的話，才膽敢對大宋天子頑抗到底，阻撓了祖國統(tǒng)一的進程，如此，後蜀降人高興，孟昶高興，趙匡胤更高興，至於花蕊夫人，卻是已經(jīng)沒人在意了。

荒謬麼？或許是吧，但這樣荒謬的故事，恰恰是老百姓最喜聞樂見的。

事實這也不算冤枉了花蕊夫人，孟昶自從有了她之後確實是成天鑽研房術(shù)，確實是從此君王不早朝，也確實花費了大量的民脂民膏給她造了一個大大的水晶宮。

亂世之枉死的人多了，還真不差她一個。

酒宴也因爲花蕊夫人的死，被一下子推向了**，可以說宋初的朝堂，沒親手殺過人的官員找不出幾個來，所以死個人什麼的一點也不影響他們飲酒作樂的性質(zhì)，趙匡胤還興致勃勃的拉起了孟昶的手，一塊，跳了個舞，直到大家都玩的累了，這才各自散去回家。

而與此同時，孫悅的個人威望一下子也高了不少，尤其是後蜀投降過來的將士，更是對他感激涕零，要知道這一路孫悅可沒少維護他們，本在他麼心頗受敬重，這下舉薦了高彥儔和全師雄，自然更讓他們死心塌地了。

只有王昭遠心裡不太舒服，全師雄那貨居然都被舉薦了，自己這個在世諸葛卻提都沒提，哼，什麼無雙國士，也是個眼瞎的蠢蛋。

而散了酒會的孫悅，也頭暈?zāi)X脹的回到了家，男人在外面不管風光成什麼樣，家，始終都是最溫暖的地方。

剛纔酒宴雖然也已經(jīng)見過老爹了，但畢竟場合不對，他們也沒能說得幾句心裡話。

“對不起啊爹，害的你到手的參知政事這麼飛了?！?

孫春明笑笑道：“你還跟我說這個做甚，你爹是稀罕區(qū)區(qū)一個副宰相的人麼，你能平安回來好?！?

“怎麼?爹連參知政事都不屑一顧了麼？那您還讓我重考一次，我還以爲你是想讓我轉(zhuǎn)職呢?！?

孫春明嘆息一聲道：“說實在的，我是真想讓你轉(zhuǎn)到政事堂去，隨便幹個兩年，下放一個大郡去當一任知府，回來少說也能混個六部堂官，宰相於你我父子而言，不過尋常。之前放你去樞密院，本以爲你會在後方做統(tǒng)籌工作，誰曾想現(xiàn)在幹著幹著都快成了職業(yè)監(jiān)軍了，刀槍無眼，爹這心裡是真惦記啊?！?

“沒事兒的爹，你兒子你還不瞭解麼，我是在戰(zhàn)場，也是躲到大後面的主，衝鋒陷陣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

“你又來拿話哄我了，你現(xiàn)在的發(fā)展軌跡，只怕是跟歷史曹彬也有的一了，弄不好，十年後領(lǐng)一路大軍北伐的可成了你了啊，現(xiàn)在人人都說你是陳慶之第二，前些天誰見了我都要對我道一聲恭喜，可是我這心卻並不好受，這天下做父母的，誰不是希望孩子可以無病無災(zāi)，健健康康的，有道是瓦罐總是井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對我來說，什麼功業(yè)，都不你的平安啊?！?

“爹，我……”

孫春明笑著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跟你說這些也不是爲了攔著你，好像你剛畢業(yè)那會，我希望你去考個公務(wù)員，你不樂意，我不也沒逼你麼，路是你自己的，我也不過是絮叨絮叨，老年人麼，你爹我雖然看去年輕，但其實我今年都快六十了，也不那王全斌小多少，只要你記住，你還有我這個爹，還有這個家行了?！?

“託你的福，原本的歷史進程已經(jīng)越來越靠不住了，川蜀少了兩年蜀亂，大理國也變得不再合法，未來這天下局勢會變成什麼樣，也說不好了，內(nèi)政，趙普依舊是樞密使，趙光義卻提前加封晉王，聽說官家還要將這批後蜀的降卒安排到洛陽去，呵，鬼知道十年後還會發(fā)生什麼。

所以，爹要告訴你的是，小心，以前咱們父子倆仗著先知先覺確實做了不少的事，但是以後，如果過分相信所謂的先知，恐怕是要栽大跟頭的。”

“謝謝爹。這次我拒絕站隊，不會連累您吧。”

孫春明特自然的摸了摸孫悅的腦袋，笑道：“說什麼呢，晉王這個人吧，能力確實是不足，但基本的心胸還是有的，況且你這次選擇也是有著官家的壓力在，他會理解的，趕緊去洗個澡吧，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準備三月的考試，也讓你安靜一段時日，最近你躥的太快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明白的，韜光養(yǎng)晦麼，那我去了。”

“嗯?！?

孫春明揹著手，看著孫悅的背影，臉盪漾起來的笑意漸漸的消失，良久，化作了一聲嘆息。

每一個父親從孩子出生的那天起都在學(xué)著一件共同的事，那是你的孩子永遠都是你的，卻又永遠都不屬於你。

轉(zhuǎn)過身，孫春明的身影也頗爲蕭索，本想去楊蓉房裡歇息的，只是想了想，又停下腳步，往劉欣的房裡走去。

當?shù)?，只要孩子能自由的飛翔夠了，自己的委屈，是不會跟他說的。

當然，孫春明不說，不代表孫悅不知道，他很清楚自己這麼做，孫春明在趙光義手底下會被擠的多難受，但是他依然堅持走自己想走的路。

做兒子的，或許總是相對更自私一些吧。在個人意志和家庭意志出現(xiàn)衝突的時候，總是習(xí)慣選擇前者，或許也會心懷愧疚，或許並沒有那麼心安理得，但猶豫一下過後，總是繼續(xù)的我行我素。

男人的翅膀硬了，總是想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