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個合格的小白蓮花的話,這種時候自己應該做出退步甚至徹底離開。只可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現在已經是個自私的女人,不會退讓,不會把薩利赫交給別人。
讓出自己愛的,而對方也愛著自己的人是極爲愚蠢的。
成全這種詞不能用在兩個不相愛的人身上。
讓佩兒明白自己的母妃與父皇之間複雜的感情是十分困難的。
輕輕吸了口氣,盛夏決定將剛纔聽到的話全都暫時放下。手中的紙莎草已經編成了一隻小巧可愛的小鳥,盛夏溫柔地把小鳥放在佩兒的掌心,“佩兒,有些事情等到我們長大就會懂了。”
她沒有資格告訴佩兒她的母妃做出的選擇是有多麼的不理智,一廂情願的感情是糾纏而痛苦的。每一個孩子都是希望自己的父母是相愛的。成長確實會很痛苦,但在成長中她會自己慢慢明白一切愛恨糾葛。
佩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維娜察覺到盛夏臉上的疲憊之色,倒也十分配合地上前拉起了佩兒,“公主殿下,今天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宮吧?”
佩兒看了看手中的小鳥,又看了看盛夏,終是點了點頭,“好,但是姐姐下次要繼續教我編小鳥,因爲佩兒還沒學會。”
“當然,一言爲定。”盛夏輕輕笑著伸出手指與佩兒拉鉤,然後看著佩兒和維娜相攜離去。
盛夏見兩人走遠才放下揮別的手,與此同時男人輕佻的聲音在一側響起,“王妃殿下倒是大度,不愧是陛下看上的女人。”
側過頭灰眼睛的男人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盛夏沒有接過他調侃的話茬,而是兀自走入房間中的矮桌前坐下繼續練字。
見她不理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加法爾倒也不氣餒,而是繼續厚顏無恥地跟了進去,極爲無禮地面對著盛夏席地坐下,“王妃殿下,屬下此次前來可是有要事與您商量啊……”
“正在修建的水利工程又出了什麼事情嗎?”盛夏擡也沒擡眼地問道。這幾天自己雖說是在神廟中修養,但是這個加法爾卻天天拿政事來煩自己。
一開始問的不過是些關於民生的建議,自己將中國曆代的那些玩意稍作修改搬過去應付,倒也打發了加法爾無數次。但是卻好像讓加法爾愈發覺得自己可以好好壓榨,竟來得愈發勤快,盛夏簡直要懷疑他是把所有薩利赫給他的工作全都丟給了自己。
尤其是最近開始起步的水利工程計劃,從物理知識到天象知識,盛夏腦子裡僅有的一點存貨幾乎要被這個加法爾給全都摳空了。
供不應求,如今簡直產生了看到加法爾就不想說話的習慣。
“誒,屬下這還不是爲了阿尤布的江山社稷,王妃殿下您對屬下這麼冷淡真的好麼?”加法爾厚著臉皮湊了上來,盛夏瞪了他一眼直接提筆把他的臉按了回去,“難道你想讓我對你火熱一點?”
盛夏明明端著一張無比正經的臉,卻說出這種反調戲的話,加法爾這種經歷過無數風花雪月的花花公子也不由得噎了一噎。隨後想起眼前的女人可是連阿尤布腹黑狡詐的蘇丹都拿下的人,忙搖頭否認:“屬下只是和您開個玩笑……”
“行了,這次來到底有什麼事?”盛夏擱下筆終於認真擡頭看著加法爾。加法爾見狀也跟著嚴肅起來,壓低嗓音問道:“王妃殿下,您知道最近幾日在這裡出入的‘害蟲’有多少嗎?”
雖然不如薩利赫、拜巴爾等人那般習武,但盛夏偶爾也會發現前一天還在給自己送餐點的侍女,後一天便被換了個人。除了加法爾和薩利赫等人幫忙處理掉了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以外,盛夏想不到別的原因。
她懶洋洋地翻動著手中的書冊,甚不在意地說道:“天氣漸漸熱了,多些蒼蠅蚊子也是常事。”
既然那些人知道自己是誰,那麼會派人來找自己的茬自然也是正常的。
可是加法爾臉上卻出現了凝重的神情。他搖了搖頭,“昨日夜大人負傷回到宮中彙報。”
盛夏的手一抖,手中的書頁“唰”地破了道口子。見狀,加法爾抿住嘴脣,點到爲止地沒有繼續說下去。夜是誰整個阿尤布的人都知道。蘇丹陛下身邊最頂尖的暗衛,整個阿尤布甚至這個大陸上最厲害的阿薩辛。
薩利赫竟然把夜派到自己身邊保護自己?那薩利赫身邊豈不是……
“陛下呢?最近怎麼樣?”盛夏一把揪住加法爾的衣領,緊張地詢問道。難怪自己來這裡以後就沒有見到過薩利赫。原本以爲是爲了避嫌,如今看來薩利赫卻是因爲身邊的威脅越來越多,出了些事情,怕被自己發現所以才刻意躲避。
面對盛夏跳躍的思維,加法爾倒也跟得很及時。見瞞不下去,加法爾嘆了一聲:“陛下是受了些傷,但並無大礙。”
“果然還是因爲我嗎?”盛夏喃喃道,沒有想到即使主動離開薩利赫身邊,那些人也沒有放棄對自己和薩利赫的攻擊。甚至知道薩利赫會將最好的盾牌安置在自己身邊而反過去攻擊他……
看見盛夏內疚的樣子,加法爾有些於心不忍,但還是直言不諱:“是的,王妃殿下,也許……您消失地還是不夠徹底。”
消失,還要她怎麼消失?徹底離開這個時代嗎?
慘笑一聲,盛夏無力地扶著額頭,“還要讓我怎麼辦呢?”
看著女人無奈的笑容,向來口舌伶俐的加法爾忽然覺得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個能夠超越生死輪迴重回愛人身邊的女人,這個能夠隻身突破後宮囚籠重回愛人身邊的女人,到了現在終於和愛人重逢,卻不能相互依存下去。
這種因爲她,愛人再次陷入危機,而她卻什麼都不能做的無力感……
讓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纔好。
……
“呵,睡得倒真是安逸……還不把小賤人給我弄醒!”
尖酸刻薄的女聲傳來,僵滯的大腦尚未理解言語中的意思,一盆冰水已經當頭潑下。
“譁——”刺骨的冰冷像蠍子尾巴狠狠扎入皮膚,她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鹹腥的水沒入口中。
好惡心,這些人!
她憤怒地想要斥罵,但理智卻讓她閉上嘴。她只是抓緊了自己的拳頭,長長的指甲陷入皮肉中。不能反抗,反抗只會得到更加惡劣的對待……對,不能反抗。
一遍遍地自我心裡暗示著,她慢慢睜開眼,強迫自己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哀求著,“這位姐姐,求求您放我下來吧。”
尖銳的指甲抓上下巴,她被強行擰起臉,接著那個下令讓人潑醒她的女人開口討好地對一旁的女人說道:“就是她了,大人。”
一旁罩著斗篷的女人拄著柺杖從角落裡走了出來。隨著她的靠近,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撲面而來。她想要屏息躲過這種噁心的氣息,但皺成一團極爲醜惡的臉卻依舊出現在她的眼前。像是在看下水道里的老鼠般,老人厭棄地皺眉,“就是這個女人嗎?”
“是的,就是她,下面的還得勞煩您了。”女人諂媚地對她笑道,然後主動向後退開。
老女人圍著她左右轉了幾圈,像是在審視著一件實在難以入眼的商品,連連搖頭,“真是個糟糕的孩子,非得把她變成你們要的模樣嗎?據我所知,那個女人可不是一般人,你明明知道我能做到的只是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光是那樣恐怕瞞不過你們想要欺騙的某位大人物吧。”
改變容貌?她們要對自己做什麼?看著走上來的幾個侍女手中托盤上閃爍著森冷光芒的,形狀怪異的金屬器物,她心中滿是恐懼。
“改變她的外表就已經足夠了。”另一個妖嬈的聲音進入耳中,緊接著穿著黑色長袍的女人扭動著水蛇一般的腰肢走了上來,親熱地挽起老人的胳膊,“阿婆,不用擔心,你要相信我們的小公主是能夠好好扮演好她要扮演的那個角色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就去做吧。畢竟是我親愛的小孫女兒的要求呢。”老人咯咯笑起來,然後走上前去拿侍女手中的金屬器物。
“麻煩您了阿婆。”黑袍女人柔聲道謝,然後便要轉身離去。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過熟悉,她猛地擡起頭,驚恐地看向黑袍女人,“拜琳耶!”
是不是那個女人,讓自己連續數年都在同一個噩夢中輪迴的蛇蠍女人……
拜琳耶聞聲轉過頭,笑瞇瞇地對著她眨了眨眼,“怎麼了我的小公主?”
真的是她!她忍不住顫抖起來,“你要對我做什麼?”
拜琳耶低低笑起來,手指輕輕勾過她的臉頰,“我聽說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一個人的人,是不是不是他的愛人、親人、朋友,而應該是他的敵人。所以我相信你很瞭解她,也能夠好好地按我想要的,扮演好她。”
扮演好她的……敵人?
一瞬間的迷惘之後她忽然明白過來了拜琳耶話語中的意思,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顫抖著問道:“你難道是要我變成那個女人?!”
“沒錯。”拜琳耶招了招手,緊接著一個女人被拖了進來。臉上一片死氣,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本來我是想讓另外一個人來完成這件事的。但是很明顯,她不適合。”拜琳耶看著那個女人嘆了口氣,然後又轉過頭看向她,“我也不想來打擾你悲苦的孃家生活的,我是認真的。”
看著那具女屍慢慢被翻轉過來,一雙死氣沉沉的琥珀色眼珠正緊緊盯著自己,她終於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尖叫起來,“我不要變成她,我不要!”
“你忘了嗎?你在我面前本就沒什麼資格說不呢。”拜琳耶咯咯笑起來,向後退開,那個可怕的老人一步步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