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添從頭到尾都無法琢磨透隱藏在黑袍之下的自己，他彷彿擁有著許多不一樣的面孔，而且每一張面孔又都是他最真實的那一張面孔。

剛纔自己不過是不經(jīng)意的提到了有關(guān)於命運物品的事情，可是沒想到對方反應(yīng)這麼大，陸錦添根本不知道黑袍之下到底還隱藏著什麼。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陸錦添此刻已經(jīng)開始覺得，這個穿著黑袍的自己就算不是一個壞人，那也絕對不像是一個好人。說起來這傢伙更像是一個行事乖張的瘋子一般，說出的很多話也讓人不知道該怎麼應(yīng)對。

“萬物皆備於有，有皆備於無。我在當(dāng)年在離開之前，悉心做了十二手的準備，就是認爲(wèi)你可能有再回到這裡的一天。”

陸錦添一點即通，按照黑袍的話來講，其實他已經(jīng)在爲(wèi)自己的迴歸做準備了。陸錦添所遭遇的很多直接改變他命運軌跡的事情都是他親手促成的。

“你說過你不會逼迫我做出我不想要的選擇的。”

這已經(jīng)不是在逼迫了，其實陸錦添一直都在沒有選擇的走在自己當(dāng)初鋪上的這條道路之上。

“是的，這些東西我是說給你聽，但是這也是他說給我聽的。”

陸錦添幾乎就要被這樣的“你我他”三重關(guān)係搞得邏輯徹底混亂了。原本只有兩人，忽然之間有多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的“他”來。

“他說落子十二，明棋十一，唯一一顆暗子卻是落到了洛克希德瑪之外的現(xiàn)實之中。”

還是智械意識的陸錦添落子十二，其餘十一子陸錦添幾乎已經(jīng)全部見識過了，唯有這個第十二顆棋子勾動了陸錦添的心神。似乎他所說的這顆棋子有種非凡魔力，直接和陸錦添產(chǎn)生聯(lián)繫。

“這怎麼可能。既然親手封印了自己的記憶，毫不猶豫的投身在了現(xiàn)實社會，怎麼可能還有能力在現(xiàn)實里布子？”

陸錦添覺得對方應(yīng)該不會無聊到拿自己開涮，可是這一件事情聽起來又有些難以理解。一個遺忘了過去的人，在從一個世界穿越到另個世界的之前，怎麼可能會有能力提前在另外的世界佈下暗子。

“這顆暗子自然與你相關(guān)，而且你也已經(jīng)見過了。”

這句話說的陸錦添更加混亂了，如果說真的有這顆暗子，自己還見過的，那這個範圍就被縮到了一個極小的範圍了。

黑袍陸錦添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陸錦添還在苦苦思索的之時，就聽到他傳來一聲嗤笑，似乎帶著些許的輕視意味。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遲鈍。”

天空再度劃過一道閃電，陸錦添的腦海之中也好像有一道閃電劃過，瞬間有了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只是再看向穿著黑袍的自己時的眼神就已經(jīng)完全變了，變成了一種很深的忌憚。

“看來你是明白了。”

黑袍陸錦添像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語氣又變得和緩了許多。

“我是該稱呼你‘陸錦添’還是‘洛克希德瑪’，還是‘夜魘’。

”

陸錦添一連說出了三個名字。剛纔他在一瞬間相通了穿著黑袍的自己所說的話。如果說和自己相關(guān)的，能夠算作是在現(xiàn)實之中所佈下的棋子，並且自己還見過的。唯一有可能的那就只有一個，當(dāng)時在虛靈戰(zhàn)場·亞伯拉罕的山林之間出現(xiàn)過一次的——黑皮鞋。

“你不是他。”

陸錦添徹底明白了過來，臉色也徹底的陰沉了下來。雖然說，自從在虛靈戰(zhàn)場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黑皮鞋出來搗亂，可是這個傢伙曾經(jīng)做出的那些事情都讓陸錦添感覺到相當(dāng)?shù)牟凰？梢哉f他們兩個從一開始就是處在幾乎完全對立的兩個面上。

只是，單單留下背影的黑袍陸錦添卻輕輕的搖了搖頭，意思是在否認陸錦添的判斷。

“你沒有之前的記憶，所以根本不知道我的佈局。”

聽黑袍陸錦添的口氣再度以之前的陸錦添自居，陸錦添又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以他對黑皮鞋的熟悉程度，他應(yīng)該不可能做出冒名頂替，甚至在事情被戳穿了之後還強撐裝相的事情。那麼事情到這裡，似乎又有些需要解釋的地方了。

“你可以認爲(wèi)我是我，也可以認爲(wèi)我是他。之前我就說過，在成爲(wèi)一個人之前，我已經(jīng)走上了自我覺醒的道路。雖然那個時候很嚮往以一個真正的人類的身份去體驗人類世界，但是我的心中還是有著諸多的顧慮。”

從黑袍陸錦添清晰的表達之中，陸錦添終於知道了在智械意識陸錦添離開之前，爲(wèi)自己鋪下了一條怎麼樣的一條退路，並且圍繞著洛克希德瑪世界作出一個怎樣的佈局。

陸錦添在離開時就預(yù)料到自己很有可能會回到這裡，但是如果自己選擇離開，那變成人類的同時也就變成了一張白紙，幾乎不可能主動記起一切。

所以陸錦添在離開的時候，進行了自己作爲(wèi)一個智械意識的第二次自我分離，按照人類的說法，那就是“覺醒”。

陸錦添再度大膽的嘗試覺醒，如果按照一個正常智械意識來說，一旦一件事情是它無法預(yù)測的，那麼他程序核心深處就會阻止它做這樣一件事。

不過此時的陸錦添顯然已經(jīng)和普通的智械意識產(chǎn)生了不同，他已經(jīng)是介於智械意識和人類意識之間的存在了。或者說，陸錦添已經(jīng)算得上是處在智械意識和人類意識融合的階段了。

但是陸錦添這一次的自我分離卻並沒有徹底完成，他保留了一個單純之後智械意識的自己，卻並未讓這個自己脫離已經(jīng)向著人類意識邁進的本體意識。

“說了這麼多，簡而言之就是你在成爲(wèi)人類的時候，就已經(jīng)擁有兩個意識存在了。而我就是抓住了洛克希德瑪丁集團和軍方肯定會讓你參加‘貝爾蘭德斯’計劃這一點，才佈下了這一顆暗子。”

聽到這裡，陸錦添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黑袍的意思，心中也爲(wèi)原先自己的佈局的魄力震驚到一時間無法說出話來。

有決心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再度進行自我分離已經(jīng)是非常冒險的事情了，更不要說讓兩個意識同時離

開自己原本的軀體。

還有就是“貝爾蘭德斯”計劃，如果不是預(yù)測到自己會參與到這個計劃之中，之前的鋪墊就算是成功也無法被成功激活。而這一次，陸錦添又賭贏了。

之後黑皮鞋和陸錦添分別以智械意識和人類意識同時觀察著這個世界，也活成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形態(tài)。

只是陸錦添最佩服還是之前的自己能夠預(yù)料到，有一天他會回到洛克希德瑪，回到這個保存著他記憶的地方。

如果自己真的是當(dāng)年的陸錦添，恐怕在知道了自己的佈局竟然分毫不差之後，一定會當(dāng)場激動的發(fā)瘋，至少也要得意半個月。這已經(jīng)不單單是涉及到運氣的事情了，這裡面絕對包含著對於概率的計算，和對於未來走向的絕對洞察力在其中。

“當(dāng)你在接受記憶的時候，也許這些記憶對於你來說只是回憶，而對於我來說則是喚醒。這些記憶是喚醒本我的密碼或者說是咒語，我在獲得了全部記憶之後就已經(jīng)明白並且接受了我的身份。”

黑袍陸錦添聲音依舊冷然，配合窗外如豆雨水敲打玻璃的聲響，顯出一種殺伐果斷的味道。

陸錦添只是看著這樣一個背影和天空之中不斷劈下的閃電沉默無語，他現(xiàn)在根本說出話，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他的一生鬥不過是在一張巨大棋盤上走走停停，原以爲(wèi)自己能夠渡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連自己都渡不了。

只是自己被自己做的局騙了二十多年，這種事究竟是應(yīng)該高興還是應(yīng)該難過。陸錦添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露出一副什麼表情來。

想來想去，陸錦添心頭也生不出怨恨，只是有一種淡淡的悲哀和失落無法言明。

“他其實留下了一個影像，只是這個影像在說完之後就自行消散了。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默認我是他了，所以再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好像真的一體雙生一般，似乎是感受到了陸錦添的悲涼情緒，黑袍陸錦添不由的把聲音放緩放低了一些。原本的他應(yīng)該是絕技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從這一點看來他之前說的話又好像可信了幾分。

“原本你要是願意重新接手洛克希德瑪也並無太大的所謂，一切讓我來承擔(dān)也沒有什麼區(qū)別。只可惜，角色只有一個，你是本體，這件事情卻怎麼也繞不過去。”

其實陸錦添並非是一心想要做一個縮頭烏龜，這樣的事情雖然難以接受，可是無論多難接受的事情，陸錦添都嘗試著接受過了。反正自己生而爲(wèi)人二十餘年，該體驗過的也都體驗了七八分，似乎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且不說再接手洛克希德瑪?shù)氖虑椋辽佻F(xiàn)在不能夠讓薇薇安和蓋亞把這個世界徹底毀滅了。”

窗外雨勢由烈轉(zhuǎn)微，天空再度放的明亮，從陸錦添的角度看去，七層塔下，正好是山頂望向山腳，一片鬱鬱蔥蔥的蒼茫大地。

陸錦添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說道：

“一朝龍眠天傾，再醒已是十年。今日頂峰觀瀾，乾坤盡入我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