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南海鎮的極端天氣越來越多。

昨晚羣星閃耀，拂曉，烏雲聚集，天空中陸陸續續的開始飄下雪花。

薩爾跟在德拉克中尉身後，跟隨部隊緊急趕往碧玉鎮。

前方截擊部隊已經跟獸人先頭部隊交手，薩爾在德拉克這裡，掌握了第一手情報。

地面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士兵不得已暫時放棄輜重，輕裝上陣。

“快，都跟上。第一縱隊和第二縱隊，抽調兵團所有馬匹，儘快趕往前線。”德拉克站在路口左側的小山坡，喊道。

不到半個小時，敦霍爾德兵團所有馬匹，全部集中在第一和第二縱隊手裡。

德拉克接過衛兵手中的繮繩，遞給了薩爾一批軍馬。

薩爾一路上不發一言，默默接過繮繩，跨上馬鞍，緊跟在德拉克後方。

戰馬疾馳，雪花隨風飄動，落在德拉克中尉深藍色披風后方。

薩爾衣著一身厚厚的棉衣，任由霜雪吹拂面頰，很快眉毛和額前，沾滿了厚厚一層白花花的薄冰。

六個小時，敦霍爾德先遣部隊抵達碧玉鎮外圍。

此時，雪越下越大，可見度不過一百米。

薩爾摘下氈帽，仔細聆聽炮火聲音來源。來自海面的炮火，正在向碧玉鎮瘋狂傾泄炮彈。

布萊克摩爾中將一直在隊伍後方，此時也跟了過來。

德拉克剛準備將遠視鏡遞給布萊克摩爾，但能見度實在太低。

布萊克摩爾擺擺手，直接命令道：“命令第二縱隊從城鎮後方摸進碧玉鎮，第一縱隊跟我一同去海岸線。”

布萊克摩爾對碧玉鎮內部情況並不瞭解，但現在海面激戰正酣，獸人肯定沒有順利從海岸線突圍。

羅文和他的聯合艦隊，非常可靠，計劃正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眼下，第一縱隊馳援海岸線戰場，肯定能夠攔截準備登船的獸人軍隊。

而第二縱隊從後方進入碧玉鎮，則是爲了馳援小鎮的守城軍兵團。

布萊克摩爾思路清晰，手下各縱隊統帥接到命令後，立即執行。

德拉克跟隨第二縱隊馳援守城軍兵團，留下來的布萊克摩爾則帶著薩爾前往海岸線戰場。

這也是最危險的敵方。

“跟我來，薩爾。”布萊克摩爾語氣平緩，沉聲說道。

薩爾愣了一秒，緊隨其後，部隊隨即出發。

靠近海面，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硝煙和血腥味融合的特殊味道。

薩爾的心臟加速跳動，這是他在角鬥場，從未體會到的感覺。

風雪很大，海浪不停沖刷沙灘，漸漸的，有些許血跡出現在海水中。

布萊克摩爾示意縱隊士兵暫緩腳步，準備戰鬥。

薩爾定了定神，下意識的抽出戰斧。

雖然薩爾不知道應該將誰當作敵人，但求生本能告訴他，武器能給他帶來安全。

很快，一支巨魔部隊從海面登陸，他們的前方，是一批受傷的戰歌獸人士兵。

看樣子，這批巨魔部隊，正準備掩護這一部分獸人登船。

“列隊，保持陣型，整體前壓！”布萊克摩爾抽出瑟銀長劍，高聲喝道。

鏘！整齊劃一的提盾聲響起，士兵頂盾，衝向前方。

接應獸人登船的部隊，都是徳洛緹的直系部隊。他們大多都是神選者教團的護衛，對贊達拉洛阿神靈巫術耳濡目染，多少會那麼一些神靈的力量。

風雪中，火焰飛舞。一名巨魔火焰祭祀，召喚火牆，擋住先頭部隊的去路。

不料，前排部隊絲毫不虛。紛紛頂起盾牌穿過火牆。

第一、第二縱隊算是敦霍爾德兵團精銳，士兵的武器都經過魔法材料強化。

持盾士兵的武器，由魔法師進行附魔強化，可以抵禦火元素和冰元素的侵襲，甚至也可以抵擋小規模的奧術衝擊。

不過巨魔衛兵終究還是神選者教團的士兵，而不是教團成員。

很快，巨魔部隊與第一縱隊士兵開始交火。

布萊克摩爾提起長劍，縱深躍起，直接砸入巨魔部隊中心。

他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硬化，最終染上一層石青色。

縱隊士兵看到中將身先士卒，衝入敵陣。士氣大漲。

兩股部隊交戰激烈，武器撞擊聲，喊叫聲，痛苦哀鳴聲，很快充斥了薩爾的耳膜。

就當薩爾思緒繁雜之際，一名巨魔潛行者盯上了他。

贊達拉巨魔刺客習慣尋找敵軍最強大的生物，爲了消耗敵方部隊的有生力量，殺死最強的生物，就會多一份扭轉戰局的可能。

亞茲爾之前將裡奇視作第一目標，正式踐行著沙德拉影衛的信條。

巨魔刺客第一眼看到薩爾時，還以爲看錯了。一名獸人爲什麼會出現在人類的軍隊，還身著人類裝束？

不過巨魔刺客很快打消了內心的疑慮，贊達拉帝國都會出現背叛達薩羅，投身蛇人的牲口。獸人中出現一個叛徒，見怪不怪。

可惜了，祖魯希德不能代替獸人伸張正義，那就讓我來給獸人清理門戶。

巨魔刺客撫摸獠牙，搓了搓胸前金色斑紋，藏入披風之下。

薩爾提著戰斧猶豫不決，但其實現在沒人理會他。大家都在奮力作戰。

就連布萊克摩爾中將，都全身心的投入戰爭，反而並不在乎薩爾做什麼抉擇。

薩爾遠遠的望向‘同胞’，第一縱隊的士兵已經衝了過去，數名負傷獸人倒地，他們正節節敗退。

我到底要因何而戰？

薩爾陷入沉思，但巨魔刺客，並沒有給薩爾足夠的思考時間。

薩爾的反應很快，雪花被一股氣流擾動，潛行者出現時的特殊氣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即便巨魔刺客的僞裝多麼隱蔽，薩爾用巨斧剷起沙灘夾雜著雪花的泥沙，甩向危險迫近的方向。

巨魔影衛在沙德拉影衛也能排上名號，他和亞茲爾是同一批進修刺殺課程的衛兵。

莫扎爾天賦不比亞茲爾要差，技巧也很強，但他每一次跟亞茲爾交手，都沒贏。

亞茲爾的私貨實在是太多，亞茲瑪祭祀經常給自己的親弟弟高階附魔武器，打不過也正常。

不過莫扎爾對眼前的目標，保持著足夠的信心。亞茲爾他打不過，一名普通的獸人，還能打不過？

莫扎爾並沒有避開迎面襲來的泥沙，他側滑向薩爾腰部，雙匕瞄準腎臟。

強有力的腎擊，可以致使敵對目標全身麻痹，如果能夠重創敵人，甚至還能是敵人陷入暈眩。

不過，莫扎爾失算了。

獸人叛徒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莫扎爾還沒靠近薩爾，薩爾已經提前位移，閃到一側。

簡短的空檔，戰斧猛然揮下，莫扎爾雙臂死死頂住匕首，擋住薩爾的攻勢。

純粹的力量震得莫扎爾小臂麻痹，求生本能支撐著他，飛身一腳踢在薩爾胸部，藉著這份力道，退了出去。

薩爾沒有想到如此瘦弱的巨魔竟然有這麼強的抵抗力，他剛剛還在想，殺死了這名刺客，那徘徊在海岸線附近的獸人，會不會更加難以逃離。

莫扎爾飛身一腳，並沒有給薩爾造成傷害。

薩爾拍了拍胸脯，警惕的看著四周，那名巨魔潛行者還在。

薩爾不會贊達拉巨魔拗口的語音，他試著用通用語跟莫扎爾交流。

“放棄吧，巨魔。你的目標不是我，而是那些負傷的獸人士兵，你應該將他們帶到船上。”

莫扎爾出身於世代都是普通家族的孩子，哪有條件學習通用語。他可不是亞茲爾那種貴族出身的孩子，沒時間也沒興趣學這些。

這輕蔑的語氣，莫扎爾還以爲薩爾在挑釁他。

莫扎爾伺機而動，匕首鎖定薩爾頭顱，給他搭上了標記。

這是刺殺課程的高等技巧，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莫扎爾的所有攻擊，都會瞄向薩爾的腦袋。

瑞卡拉教官稱這種刺殺技巧爲死亡印記。

敵人若是被打上此印記，攻擊結束，必須分出勝負。

莫扎爾毫無顧慮，身爲沙德拉影衛，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畏懼。

一道黑影閃過，薩爾抵住了莫扎爾右臂，但左手的匕首，徑直向薩爾腦袋刺去。

薩爾到底是敦霍爾德決鬥場戰神級別的選手，1v1男人大戰經驗豐富。

即便是如此危險的境況，薩爾絲毫不慌，直接放棄雙手壓制莫扎爾的動作。

況且，雙臂再去找莫扎爾的手腕，已經來不及了。

以進爲退，薩爾用腦袋撞向莫扎爾的左肩。

沒帶戰盔，薩爾的頭顱依然硬的出奇。

莫扎爾左肩發麻，掌心的匕首自然落地。

薩爾找準機會，趁著莫扎爾懵逼的瞬間，右手捏住其右手手肘，狠狠一壓。

咔嚓一聲響起，肘關節直接裂開。

與此同時，薩爾將莫扎爾甩了出去。

地面是傻子，衝擊力明顯不夠。薩爾索性用膝蓋當作地面，墊在莫扎爾的腰部。

咔嚓。

莫扎爾直接沒了鼻息。

莫扎爾根本沒有退讓的意思，在你死我活的戰鬥中，薩爾沒有任何仁慈的意思。

既然你不想活，那我只能下死手。

幾名撤下來的士兵，看到薩爾動作幹練，紛紛向他投去讚許的眼神。

至少在戰場，薩爾贏得了士兵的信任。

出於榮譽的考量，無論薩爾的身份，只要他站在聯盟的立場，就是大家的兄弟。

薩爾神情茫然，提起戰斧向前邁了數步。

等薩爾正式加入戰場，持盾士兵數次爲薩爾擋下迎面而來的長刀和利劍。

薩爾徹底陷入自我矛盾之中。

海面炮聲越來越密集，巨魔的小股部隊被打散之後，後方的一支戰歌獸人軍隊頂了上來。

看來第一批戰歌獸人已經突破了碧玉鎮防線。

薩爾看到戰歌部族的援軍到了，長舒了一口氣。

突然，海灘西側，一發閃耀著璀璨光亮的炮彈飛速射來，精準命中馳援部隊。

頓時，薩爾位置的雪花，融化成爲雨水。

炙熱的高溫，烤得肌膚表面升騰。

混亂的邪能與奧術能量混雜交織，爆炸產生光亮極爲刺眼，薩爾短暫失明，等到恢復視線後，海岸線附近的橡樹林已經夷爲平地，直徑超過五米的大坑內部，盡是漆黑色的灰塵。

一百餘名戰歌獸人士兵在一瞬間，被融化的一乾二淨。

薩爾心情沉重，看到跟他擁有著一模一樣肌膚的同類慘死，憐憫和悲哀佔據了內心。

薩爾對羅文的法師獵手完全不感興趣，他只看到同胞們慘死沙灘，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

爆炸邊緣，散落著一地燃燒著火焰的骨頭，薩爾面色蒼白，望著從陣線前方，撤回來的布萊克摩爾中將。

布萊克摩爾滿是是血，手臂和腹部受了傷。

但布萊克摩爾依然讚許的看著薩爾，拍拍肩膀稱讚道：“你做的不錯，戰爭是歷練戰士最佳的場所，這句話放到現在，依然是真理。”

薩爾能站在敦霍爾德兵團這邊參戰，布萊克摩爾很欣慰。

當然，布萊克摩爾最滿意的還是聯合艦隊射來的新式武器。

布萊克摩爾的情報組織，對羅文的法師獵手早有耳聞。這種新式武器在庫爾提拉斯第一次亮相時，南海鎮的地下黑市，就有了情報。

直到聯合艦隊將法師獵手重新帶回南海鎮，參與碧玉鎮防禦戰，布萊克摩爾最終確定，羅文將新式火炮，帶了過來。

超過一百五十餘名獸人，就這樣毫無反抗的死在薩爾眼前。沒有什麼場景，比這更能刺激薩爾的內心。

仇恨或許能將薩爾內心的天平傾斜，至少，薩爾不會繼續用沉默，迴應布萊克摩爾。

舊部落的獸人脫離人類集中營，唯一的結果，就是慘死在聯盟的手中。

“繼續推進！”布萊克摩爾見薩爾一言不發，也沒有繼續討論的意思。高聲下令道。

隨行牧師爲布萊克摩爾包紮傷口，前頭部隊繼續前進。

薩爾默默跟在部隊後方，他不知道，聯合艦隊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大殺器。

面對這種威能巨大的火器，任憑薩爾的格鬥技巧再強，他也只有祈禱的份。

聯合艦隊不會對獸人仁慈，羅文更不會。

薩爾直到現在才明白，他有多麼弱小。

個人力量再強，也無法跟這些強大的艦隊和國家對抗，更何況獸人的敵人，還是整個聯盟！

......

“獸人突圍的部隊遭受到敦霍爾德部隊抵擋，我們的法師獵手，將獸人後續部隊的道路封死，這一炮，起碼有一百名獸人士兵，被炸死在海灘。”倫納德初步估計，說道。

聯合艦隊最前方的鋼鐵戰艦，距離海岸不過一海里。饒是風雪密集，海潮賢者依然用海潮法術，暫時將暴風雪壓住，爲聯合艦隊提供暫時的視野。

羅文目光堅毅，語氣篤定，擲地有聲：“凱寧斯艦長，告訴風語賢者，盡最大力量保持海岸的視野，瞄準獸人所有突圍的方向，給我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