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
今蘭斯洛特者夢爲青蛙,栩栩然四條腿青蛙也。一朝驚覺,仍然蘭某人也。但憶夢中情形,歷歷在目,是夢耶?非夢耶?
蘭斯洛特身經此等奇事,知定與那陣刺目紅光有關,而這陣紅光乃是上方王座上的那樽時漏所發,拿屁股想也知是那樽寶貝在作祟。
蘭斯洛特望著上方那樽時漏,劍眉一蹙,眼神微凝,面色沉重,自語道:“好厲害的寶貝,不覺中招矣。”
“只是這遭遇太過真切,端令人虛實莫辨,是真是幻?也不知是否確有其事,某家真的當了一回青蛙?那些個公主、國王、文武勳貴們也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確有其人?莫說觀衆朋友們瞧得糊塗,某家也他孃的糊塗得緊。”
雖然變爲青蛙之時日升月落,歷經了兩日一夜,過去了許久時候,但蘭斯洛特覺著此身所在似乎僅僅只過去了一瞬間,委實神奇無比。
不過再一想及當時遭受到那隻母蛤蟆的追逼求偶,雖已事過境遷,蘭某人仍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拍了拍胸口,安撫了下小心肝兒,道:“好險、好險!幸好憑著某家的聰明才智,僥倖脫身,保住了清白。”
“而受了那公主一吻,法術解除,也終於醒轉了回來,再世爲人,青蛙變成了王子。雖然某家不是甚麼王子,嘿嘿嘿。”
蘭斯洛特搖了搖腦袋,不再多想,反正能夠活著回來便成,當下轉頭,朝一旁的帕拉斯望去,只聽他喚了一聲,道:“帕拉斯。”
……
見帕拉斯雙眸緊閉,呆立當場,紋絲不動,他又提高音量,喚了兩聲,叫道:“帕拉斯、帕拉斯!快醒來!”
……
仍然不得迴應,知她與自己是才一般,中了招,被攝去了魂兒,正自神遊大千,不知在哪兒變成了甚麼玩意兒呢?!
蘭斯洛特下意識地舉步,要往帕拉斯處走去,但腿剛擡起,忙不迭又收了回來,道:“他孃的,要是再踩著機關,豈不糟糕。”遂便作罷。
再者這魂兒被困住了,蘭斯洛特可就無能爲力了,大老爺又不曉得招魂之法,要麼似他一般,自個兒解脫,要麼便是將王座上的那樽時漏取下,摸透用法,把其神魂放歸。
蘭斯洛特又轉頭去瞧那魔鬼,心想從這孽障早先的舉止來看,顯然其先我等一步進入此間之時,已是嘗過了那陣紅光的厲害。因而每每看似良機,其卻寧可錯過,並不急著去將那寶貝撈取,反是我等上臺行事,其恐寶貝爲我所得,方纔前來爭奪。
但問題來了,這孽障既知有此一遭,又爲何不待某家和帕拉斯皆中招之後,方纔行事?屆時一爪一個,拿去吸了血,我等皆無幸理。
念頭一轉,蘭斯洛特已自忖度明白,想是這魔鬼早先以身試法,又見這寶貝賣相聖潔,以爲神物專一克制祂這類邪魔外道,於常人無礙,這才迫不及待,上前動手。卻不料這寶貝不分正邪善惡,無論人魔,皆與我一鍋端了。
虧得這傢伙當時想差了,又一次與我等一同中招,也幸虧是某家先行醒轉了過來,否則其若先醒一步,乘機把我等的肉身給毀了,便是我等得脫,屆時無殼可歸,當即魂飛杳杳,那可就嗚呼哀哉了!
蘭某人念頭轉動,心覺僥倖,當下暗思自家若乘機先將那寶貝取下,難保不立時便破了法術,令帕拉斯和這魔鬼回神,又添事端。帕拉斯便罷了,這魔鬼一醒,再製難矣,徒留後患,不如先將之除去再說。
想著,蘭斯洛特冷笑一聲,道:“此天意也,合該你這孽障今日伏法,某家且先將爾了賬,送回老家去再說。”
又想只需不踩著臺階上的其他地方,應當不會有別個機關冒出來,於是乎蘭斯洛特肩不動膝不屈,足下一墊,便欲拔身而起,掠至那魔鬼所在處,一拳把之腦袋瓜捶爛。
可是他不動還好,這一動,雙腳甫離原地,上方端居王座的那樽時漏右側的宮裝女子一雙眼珠子一亮,霎時間迸發紅芒萬道。
蘭斯洛特叫一聲“不好!”他身形登又落地,慌忙閉上兩眼,以爲只要不瞧見那陣紅光,便就無恙。可惜全然無用,神智一陣恍惚,意識又自沒去。
……
“快乾活兒!你在偷甚麼懶?!”
一道女人的厲聲斥罵響起,蘭斯洛特恍惚間恢復了意識,旋即便是身上一疼,登時令他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蘭某人定了定神,醒覺自家又一次著了道,這回卻不知又被那陣紅光給變成了甚麼玩意兒?
他清醒過來一刻,只瞟了周遭一眼,爐竈柴火、鍋碗瓢盆、肉蔬麪包皆有,似身處一間廚房之中。但這並不是他最關心的,當下立馬擡起雙手,把眼來瞧。
只見得這一雙手臂指掌有些兒纖細瘦弱,不似他原身那般強壯有力,並且污黑骯髒。可令蘭斯洛特感到欣慰的是,這到底還是一雙人類的手。
看來這回總算沒有變成甚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好歹還是個人。蘭某人略微舒了口氣兒,心下里暗道。
看罷雙手,蘭斯洛特也顧不得手上污糟,便往自家的腦袋上摸去。著手處一頭長髮猶在,眼耳口鼻一個不少,五官也未曾長歪。動了動腿腳,沒有短缺,更沒有跛瘸不便。
是個健全的!蘭某人拍了拍胸脯,放心一笑,終於長出了口氣兒。只是下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卻又僵住了。
大老爺摸到了甚麼?!只覺著手處,自家的胸口鼓起了兩團物事,鼓鼓囊囊,可並不似他原身一般堅挺碩大的兩塊大胸肌,而是觸之柔軟彈膩的兩團物事。
蘭斯洛特嚥了嚥唾沫,他把五指捏了捏,又自揉了揉,指掌間傳來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觸感,不由抽搐著嘴角,澀聲道:“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