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心無波瀾、無慾無求的時候,日子便可以過的悠然自得了。在塵世間此起彼伏的追逐遊戲中也不過是個冷靜的旁觀者。如今的周如就處於這樣的一個境界,每日的早晨,都會在同一時間裡趕到街角處所租下的房子裡賣她的花,在鬧市區所延伸的末端按說生意會大打折扣,可她的花店卻正好相反,多半是回頭客帶著新客戶一起來。漸漸的,她的小店也越發的小有名氣起來,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啞巴”的她像湖水一樣平靜的心境,不起任何的漣漪,哪怕是你故意與她發火,她都只是一笑了之。就像現在,她仍是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伸手遞給眼前正在怒氣上升的徐宏彬一束店裡最美麗的玫瑰花——藍色妖姬。見他依舊是一副埋怨的表情站在那裡也不說話,便一把將花塞入他的懷裡,側著頭對他露出了一絲清新迷人的笑容。
“唉,小如,你——別一說到這件事你就給我打哈哈。那麼多年的老朋友要結婚了你怎麼能不去慶祝一下?我和小妍能有今天全是因爲你的成全啊。”徐宏彬哭笑不得望著眼前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纔好的女人,突然間有股意識,想將她就這樣綁到他們的婚禮上,一直綁到結束爲止。
“這樣吧,我請你們到我家好好的慶祝一下,可你們婚禮的那天——我真的不能去。很抱歉!”周如用手語比劃著。這三年來不光她有改變,連身邊的人也跟著她一起在改變,改變著能適應她的生活方式,這對於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負擔,一件喘不過氣來的枷鎖。不是她不願意得到這麼厚重的禮物,而是她不捨,不忍心見他們眼底的那抹擔憂。
“有什麼不能去的?看醫生嗎?看店嗎?或者家裡需要人手照顧?你這些不成文的理由我都能背出來了,你說的這些我都可以立即滿足你,派人幫你打理。這下你還有什麼理由要說的嗎?”
宏彬!周如的心被觸動了,他說的不錯,自己的確是在找理由迴避去那個場合,因爲那個時候有個人也會出現,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時的偶遇,更不想看見在他身邊出現的女人,崔林楓!三年前給了自己永遠都不能開口說話的男人,一個想忘又忘不掉的男人。
“小如!”每每說到這件事她就露出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這與兩年前放暑假回來剛見到她時是一個模樣,那時的她彷彿心裡裝了無盡的心事,徐宏彬無奈的抓住她肩膀搖晃了一下,使她看向自己,望著她眼底顯出的那抹酸楚,不由的一陣心疼,柔聲的說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是什麼在一直困擾著你?雖然我不知道三年前你是怎麼失聲的,又是怎麼回來的,但我能猜到,你肯定受了很多苦。這兩年多來,我們找遍了國內所有的名醫都不能醫治你這怪病,我心裡很難過。可我不希望這就成爲了你與外界隔絕的枷鎖……”
周如再也聽不下去了,急忙用手按住他的嘴,“不,我不是要與外界隔絕,而是……”比劃到這,她的手不由的停了下來,該怎麼和他講清楚那個壓在心底深處僞裝了三年的心事呢?
“而是什麼?”徐宏彬追問道。
“沒有而是了,我答應去參加你和小妍的婚禮還不成嗎?”周如壓低的頭再度擡起的時候已然堆起她特有的笑意,像帶了副面具一樣,僞裝著自己卻也欺騙著別人。『就讓心底的秘密永遠讓它呆在心底深處吧。』
“我就說嘛,我們的好小如怎麼會不去參加老朋友的婚禮呢?到時我派人來接你。我現在還得趕緊回公司處理個事情,待會我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妍,她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的睡過覺呢。”興奮的徐宏彬也沒太在意周如臉部細微的變化,和她打了個招呼便急急的開著車離開了花店。
望著駛去的車影不免有些後悔剛纔那麼衝動就答應了下來,臉色也恢復了剛纔心事重重的表情,拿起徐宏彬沒有拿走的那束藍色妖姬,放在鼻下聞了聞,藍色的花瓣映射的她此刻的心情更加的憂鬱起來,心裡默默的叫著那個人的名字,“崔林楓,我們會再見面嗎?”……
——韓國崔府——
拿起擺放在桌上、滾著金邊的喜帖,崔林楓的臉色更是蒙上了一層陰霾,“看來這次中國之旅是不得不去了。”
爲了逃避家人的追問,他跑去當了兵,希望用時間來抹平心中早已刻下的傷痕。熬了三年如今他回來了,正如當初他所希望的一樣,時間的確抹平了一些東西,但絕非只有傷痕而已,還有——“還有對她的思念。”一個聲音在腦海裡響起,“不去恨她,也不去想她,只當一切都沒有開始過,你的心真的放下了嗎?”他給了自己一個滿意的回答,“是的,放下了。”
“那你爲什麼還在介意?”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我沒有介意。”崔林楓想都沒想便說出了口。
“不介意爲什麼看到徐宏彬的喜帖要這麼心煩。”
“我沒有心煩,我只是在爲他們感到高興。”
“高興?只有高興而已嗎?難道你沒有想過會碰到那個女人嗎?”
“……碰到又如何?我的心裡已經沒有她了,就算碰到也只是我生命中再次出現的過客而已,一瞬間即逝,無牽無掛。”
“如果你真這麼想,那你在擔心什麼?又或者說,你——在期盼著什麼?”
“……我不懂!”他只願不懂,“我即沒有擔心也沒有期盼。”
“你騙人!如果真無牽無掛,爲何臉色會這麼難看?”那個聲音越說越激烈。
“……別說了。”
“回答不出來了?”
“我說——你別在說了。”崔林楓被腦海裡的那個聲音問得無法反駁,它說的對啊,一直都不敢面對心底那股還在繼續愛著她的感覺,“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忘了她?你是惡魔嗎,爲什麼非得讓我重新再來感受一次內心深處的痛?”……
“小弟,在嗎?”當黑夜再次奪走夕陽的美麗時,崔林楓的門被叩開了,一個身影立在門外,手探向牆邊的開關,隨即刺眼的光線使他的眼睛忍不住閉了起來,“你在怎麼也不開燈?爲家裡省錢啊。”林皓的身影閃了進來,帶著風趣的口吻說道,“你要去中國?”他也發現了落在牀沿的喜帖,眉頭不禁緊了緊。
“嗯。”崔林楓也不多說,只是應了聲算做了回答。
“別想那麼多了,下去吃飯吧,都已經準備好了。”林皓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拉起他的身體一起往樓下走去。在拐角處碰上母親的時候,林皓鬆開手讓崔林楓自己走到了座位上,而他卻附在她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話,母子倆臉色凝重的對望了一眼,彼此在心裡暗忖著該如何告訴崔林楓三年前在酒店裡所發生的誤會。
“你們還不過來。”作爲一家之主的崔澤赫見她們母子倆定在那裡,不由的輕喚了聲。
“哦!”像是做賊心虛一樣坐回了各自的座位裡。
“林楓,這次回來應該不走了吧。”崔澤赫望向坐在右手側的崔林楓說道。
“是的,爸爸!”
“嗯,那就來幫爸爸吧,我的體力已經大不如從前,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再去打理大宗的商務了。”崔澤赫緩緩說出心裡早已決定的事情,“你那兩個哥哥根本就沒有心思來管公司,總不能眼看著爸爸與李伯伯共同打下的天下就這樣跨掉吧,所以,這個重擔就落在你的肩上了啊。”想起當年與李修哲共同打拼事業的時候,早已不年輕的他,此時的神色更是露出這20幾年來從未有過的老態。
“爸,你把公司打理成爲韓國的第一汽車集團,李伯伯如果泉下有知,他會安心的。”林皓安慰的說道,說起這位李伯伯,家裡人全都知道發生在20幾年前的那場大火,可惜沒有救出一個人,這已經成爲父親終生的遺憾。
“所以說,你一定要接手我們好不容易纔有今天這個規模的公司啊。”崔澤赫語重心長的望著崔林楓說道,“不能讓它在我這就斷送了,咳——”
“我知道,爸,可——得等我從中國回來之後。”
“你要去中國?幹什麼去?”
“後天我的一位朋友結婚,我得去慶祝一下。”
“嗯,這沒有問題,要去幾天?”
“快則1天,慢則2天就能回來。到時我就能無牽無掛的回來幫您了。”
崔澤赫沒有聽出他話裡隱含的意思,可一旁的嫺姐與林皓卻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同時說道,“我也想去。”
“你們去幹什麼?”
“你也知道我很久都沒有回過家鄉了,我想乘這次和林楓一起回去也好有個照應。”嫺姐大言不慚的說出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可她知道這個理由對於崔澤赫絕對有用。果然如她所料,只見他點了點頭後,又扭向林皓問道,“那你呢?”
“媽一個人過去我不放心,我得照顧她啊,上次不也是我陪媽一起回去的嘛,那地方我熟。”
“你媽有林楓照顧呢,你去湊什麼熱鬧?”
“但是林楓不是要去喝喜酒嗎?那時候媽不就沒人照顧了?”
“你們一個個就把老頭子一個人丟家裡好了,那我說——我也要一起去好不好?”崔澤赫賭氣的說道。
“不好!”衆人異口同聲的一起回絕了他的提議。
“爲什麼啊?你們能去我就不能去,也太不公平了吧。”
“可你有公司要照應啊。”又是異口同聲。
“唉,你們——不說了,吃飯!”崔澤赫終於敗下陣來。
衆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眼,矇頭開吃起來,也不管味道怎麼樣,只希望快點吃完離開崔澤赫的身邊,免得被他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