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頓住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高跟鞋。在路燈的照射下，鞋頭上的水鑽閃閃發亮。接到高崇文的電話可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上一回他罵我的話語還在耳邊響著呢。
“飛揚這孩子留了一張紙條跑去麗江了。”高崇文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無奈和挫敗。
“什麼？”我驚叫起來，這個高飛揚真是太讓人頭疼了。在家是個大少爺，在學校是個問題學生。放暑假前最後一次月考，他考了個全校倒數第一名，我一怒之下用軟尺打了他的手心幾下。他跑回家也不知道怎麼跟他爸編的，總之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爸的電話，電話裡，高崇文特別氣憤的質問我爲什麼甩高飛揚耳光？
我解釋道只是用軟尺打了他的手心，話沒說完整，他就激動得連說了三句你怎麼能體罰學生，我要向你們學校領導反應balabala的。我惱得不行，乾脆閉了嘴，讓他講了個痛快，最後他講累了，我才冷淡的把打高飛揚的事情解釋了一遍。高崇文沉默了半晌向我道歉，說自己因爲工作太忙過於急躁了云云。我暗自在心裡冷哼，這樣的熊家長，教出高飛揚那樣的熊孩子，真是太正常了。
有些孩子是不打不長記性，尤其是高飛揚這樣的，不揍得滿地找牙就無所畏懼，就膽大妄爲。可我是個老師，別說打學生，怒極罵重了都要挨批，那回只是打了一下高飛揚的手心就被他的家長質問。唉！這年頭，都不知道該咋教育學生了。
“宋老師，飛揚在留言中說和孔文優一起去麗江了，讓我放心。我記得文優是你班上的三好學生，這事，我想麻煩你幫我問問清楚。”高崇文語氣顯得很冷靜的樣子。
“和文優一起去了？”這下我真是倒吸了一大口冷氣，文優可是我班上數一數二的尖子生。平常在班上，高飛揚和孔文優基本毫無交集，這轉個身，兩個人居然一塊跑麗江去了。
想到這裡，我趕緊說：“高先生，你先彆著急。我給文優家長打個電話問問，回頭我再跟你聯繫。”
“那麻煩宋老師了，再見！”高崇文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將收回手中，先平息了一下內心的情緒，這才點開了通迅錄。翻到了孔文優媽媽的號碼，電話響了半天，孔文優媽媽都沒接，我只好先給高崇文回了個電話。掛了電話正想往大門裡走時，一輛出租車在幾米開外停了下來。我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出租車門很快打開，我看見婆婆拎著一堆紙袋從車子裡鑽了出來。
我握緊了快步向婆婆走去。
“媽！”我邊走邊喊。
“宋橙。”婆婆詫異的看著我，“你怎麼在這裡？”
“媽，徐濤不是去接你了嗎？你怎麼自己打車回來了？”我比她還詫異。
“他說臨時有點事情。”婆婆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看了我一眼，“上樓啊。”
“哦，媽，我幫你拿吧。”我從她手裡接過了幾個袋子，不緊不慢的跟著她往前走著。路燈下，婆婆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的樣子。看來，她今天跟老孫老婆逛得還蠻盡興。
兩個人默默無言的上樓了，進了家門。我在玄關換鞋時，婆婆就拎著所有的紙袋向著她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拿起拔通了徐濤的，電話裡他告訴我公司的一個同事喝多了，讓過去送一趟回家，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又問我要不要給我帶杯奶茶回來。我應了句隨便，抓著起了身想倒杯水喝。
婆婆的房間門突然打開了，緊接著她就捂著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跟個沒頭蒼蠅似的衝向了廁所。
“我掛了。”我匆匆掛斷了徐濤的電話。
“嘔……嘔！”婆婆的嘔吐聲又一次從廁所裡傳了出來。
“媽，你不要緊吧。”我敲了敲廁所的門。
“宋橙啊，你倒杯開水過來給我喝喝吧。”婆婆虛弱的聲間隔著廁所門傳來，伴隨著抽水馬桶的流水聲，她的聲音被衝得有些零亂。
我沒作聲，轉身向廚房走去，倒了大半杯開水。走到廁所門口時，婆婆已經扶著門框出來了，“吃壞了肚子。”她看著我的表情有些訕訕的。
“是嗎？”我扯著嘴角笑，將開水遞到她的手裡。
“你笑什麼？”婆婆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接過水杯時，她不滿的瞪著我。
“笑可笑之事。”我故意頓住話頭深深的看著她，“媽，你真的吃壞了肚子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話音沒落，裝在褲兜裡的響起來，於是她便沒再往下說。摸出看了屏幕後，她臉上的表情一僵，然後就扭著身進了房間，當著我的面又一次的甩上了門。我冷冷的笑著，抱著胸打量著她的房間門。
站了一小會，就聽到婆婆的聲音高亢起來，隔著厚厚的房門我依稀聽到她在喊：“你個窩囊廢……我不管……半個小時內……”
“啪！”重物摔地的聲音傳來，我驚了一下，婆婆這是跟……老孫吵架？東西摔了後，婆婆壓抑的哭聲就傳來了，這下我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就旋開了婆婆的房門。
木地板上，婆婆的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她這會正坐在地上靠著牀頭捂著臉哭呢。我搖搖頭，都快五十的人了，遇點事情情緒還這麼激動。
“媽，出什麼事了？”我幫她撿起了地上的部件，拼拼湊湊的把裝回去了。
“沒你的事。”婆婆頭也不擡，大聲衝我吼。呵……還把氣撒到我身上來了，真是有意思，“出去，出去。”她胡亂的揮著手。
“媽，有些事是瞞不住的。”我乾脆坐到了婆婆旁邊，不緊不慢的說：“比如說你今天去了xx醫院的事。”
婆婆猛的擡起頭來，臉上驚恐的表情和滿臉的淚痕一覽無餘，“宋……宋，宋橙。”
“媽，我說我今天在xx醫院看到你了。”我伸長了手，從牀頭櫃上扯了幾張紙巾遞到她手裡。
“那又怎麼樣。”婆婆臉上表情豐富，都垂死了還掙扎。
“不怎麼樣，我聽到你和老孫說的話了。”我把婆婆放在牀頭櫃的水杯拿下來，“媽，喝點水，吐完了很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