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敏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說得語重心長：“你年紀太小，很多事都看不明白，這些話我上次就跟你說過，小姑不是不同意你談朋友，只是希望你不要瞞著家裡，最起碼得讓我們知道他是誰。終”
葉和歡用牙齒咬著內(nèi)側嘴脣，沒吭聲。
葉知敏退了一步：“如果你不想說他的名字，那你告訴小姑他是什麼樣的人總行吧？”
“我有男朋友了當然會告訴小姑，可事實上我真沒有。”
葉和歡還是不肯說。
葉知敏清楚自家侄女性格，知道不能硬逼，正打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歡歡，小姑是爲你——”
“這裡這裡！”
對面的葉和歡突然探身擡手，衝端著餐盤的服務員揮舞，成功打斷了葉知敏。
看著走近的服務員，葉知敏嚥下了到嘴邊的話。
服務員將兩盤意大利麪擺上桌。
葉和歡興致勃勃地用叉子繞了幾根麪條，剛張嘴，又想起了什麼，擡頭看向葉知敏：“小姑，你剛纔說什麼來著？配”
葉知敏瞧著她裝傻充愣，無奈搖頭：“沒什麼，吃東西吧。”
——
飯後，葉知敏送葉和歡回學校。
剛目送葉知敏的轎車離開，葉和歡接到秦壽笙的電話，秦壽笙在那邊說：“我知道是誰發(fā)的帖子了。”
……
宿舍裡其她人都在，除了周蔓，另外四個人都趴在牀上睡午覺。
葉和歡進去時，周蔓正出神地望著書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色有點難看，聽到關門聲，周蔓像被突然驚醒，扭頭看向在自己位置上脫鞋的葉和歡。
拿了手機，葉和歡準備上/牀，周蔓卻開口喊住她，心事重重的聲音。
怕吵醒其她人，葉和歡讓周蔓一起去宿舍外面。
“你能不能別把事情上報給學校？”周蔓咬著嘴脣道。
“理由？”
周蔓沉默了。
“連你自己都說不出讓我不了了之的理由，我爲什麼還要以德報怨？”
“反正這事已經(jīng)消下去了——”
周蔓的聲音越來越低，可能連她自己都意識到這話有多不要臉，但還是目帶懇求地望著葉和歡：“他以後都不會再做這種事了，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學校如果知道是他做的，一定會處分他的。”
“既然知道後果，當初爲什麼還要去做？”
周蔓紅了眼圈，嘴脣囁嚅：“他只是……只是太喜歡你而已，你何必逼人太甚？”
這一年多，葉和歡成熟乖巧了不少，其實骨子裡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還’的執(zhí)拗脾氣，她讓校方處理這事，而不是眥睚必報，已經(jīng)算是對陳浩的寬容。
現(xiàn)在聽到周蔓這麼說，葉和歡的聲音冷下來：“周蔓，是不是在你看來，喜歡一個人就可以爲所欲爲？”
“我不是這個意思。”
“要不這樣，我現(xiàn)在也叫人去網(wǎng)上給你發(fā)個類似的帖子。”
周蔓的臉色瞬間發(fā)白。
“你看，我只是隨口說說，你都怕成這樣，我這些天經(jīng)歷的一切，難道不值得我爲自己討個公道？有一點，我希望你不要混淆，在這件事上，我纔是受害者，現(xiàn)在我不過是把真相公之於衆(zhòng)。”
話畢，葉和歡不再理會周蔓，推開大廳陽臺的門回宿舍。
等葉和歡爬到牀上，周蔓才進宿舍，不知道坐在底下幹什麼，沒多久又拿上包出去了。
——
葉和歡是被馬寧寧叫醒的。
“別睡了，快點下來，有東西給你看！”
葉和歡剛套上拖鞋，馬寧寧已經(jīng)把自己的筆記本搬過來，她邊操作鼠標邊說：“剛纔我朋友發(fā)qq信息給我，說bss上又出了個熱門帖子，跟你有關，我特意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好多人在跟帖。”
翻到帖子首頁，馬寧寧讓了個位：“你自己過來瞧瞧。”
葉和歡坐到書桌前，手指搭在鼠標滾動條上，她看到帖子的標題——扒一扒b大某些因愛生恨的男同胞。
帖子開頭放著一張像素無比清晰的照片。
葉和歡認出，照片裡那個手拿話筒站在舞臺上的女生就是自己，陳浩則捧著一束鮮花站在她對面。
往下翻，葉和歡看到另一張光線偏暗的照片。
應該是偷/拍的。
照片裡有一個穿著黑色外套、把臉掩於衣帽下的男人，從身影來看，年紀不大，背景是一家外觀破落的網(wǎng)吧。
“我真沒想到，一個男人還能這麼小肚雞腸。”
馬寧寧剛纔已經(jīng)大致看了一遍，這會兒忍不住吐槽：“就他還經(jīng)管院的高材生，簡直拉低整個高材生羣體的素質(zhì)。”
葉和歡快速瀏覽了帖子。
通篇出現(xiàn)的人物都用大寫
tang字母代替，葉和歡是y，陳浩是c，陳浩在文藝晚會上表白葉和歡的事，當時很轟動，加上前些天的那些謠言，大學生又是個八卦羣體，配上開頭那照片，大家很自然就把兩人代入到這個帖子裡。
帖子開頭，先把y同學跟c同學的情況都簡述了一遍，然後又把c同學怎麼喜歡上y同學的事講了一通，最後是c同學被拒絕後懷恨在心，去偏遠的網(wǎng)吧發(fā)了帖子散播謠言往y同學身上潑髒水。
發(fā)帖者的id是‘請喊我真相帝’，個性簽名顯示——挖掘流言背後的真相，還校園一個清靜。
至於帖子，寫得有理有據(jù)，找不到明顯的漏洞。
馬寧寧嘖嘖咂舌：“弄這個東西估計得費不少心思，果然這個社會，還是有正能量的！”
葉和歡繼續(xù)看下去，有人質(zhì)疑發(fā)帖者怎麼那麼巧就拍到那張網(wǎng)吧照片，也有認識陳浩的人在底下留言，認爲這個帖子純屬捏造，要求立即刪除帖子。
‘請喊我真相帝’回覆了一個跟帖者：“證據(jù)已經(jīng)上報給校方，我相信學校會就這件事作出公正的迴應。”
到第二天上午，帖子已經(jīng)有五千多條留言，比葉和歡當時的帖子還熱門。
要不是陳浩不甘心，又偷偷跑去網(wǎng)吧想要頂起舊帖，也不會被早就懷疑他的秦壽笙逮了個正著。
——
週三下午，葉和歡沒去上英語課，正看韓劇，宿舍門哐地一聲被打開。
鴨子急匆匆進來，把書包隨便一甩，拖著椅子到葉和歡身邊，一屁股坐下，擺著國家領導人的姿勢，氣喘吁吁地說：“陳浩被處分了，通知現(xiàn)在就貼教學樓底下那塊黑板上！”
葉和歡有些詫異於校方辦事的效率：“這麼快？”
“是呀，記了大過，通報批評。”馬寧寧已經(jīng)站在宿舍門口：“整個學校這會兒都沸騰了。”
“誰叫他使壞，自作自受！”鴨子撇了撇嘴角。
“還不止這些呢！”
文湘也回來了，放下書包才繼續(xù)說：“本來經(jīng)管院那邊推薦陳浩明年去美國作交換生，成的機率很大，現(xiàn)在這麼一鬧，直接撤下來了，以後各類獎學金都沒了，以後在檔案上都會留著這‘神來一筆’。”
葉和歡沒多大感觸，倒是鴨子跟馬寧寧唏噓不已，可惜一個前途光明的優(yōu)等生就這麼給毀了。
鴨子說：“換做我，立刻退學捲鋪蓋走人。”
“我聽說陳浩家裡條件一般，父母好像早就離異了，應該不會退學。”
說著，馬寧寧擔憂地看向葉和歡：“你們說，他會不會……”
包括葉和歡在內(nèi)，幾人紛紛擡頭看向神情詭異的馬寧寧，等著她說下去，誰知馬寧寧嘴巴一咧，笑呵呵地道：“你們幹嘛那麼嚴肅，我就隨便一說。”
“滾~”葉和歡拿起桌上一根火腿腸扔過去。
……
確實如馬寧寧所說，吃晚飯時，葉和歡刷了會校內(nèi)網(wǎng)，到處都是陳浩受處分的消息。
就像當初要求學校開除她，這次，要求被開除的對象換成了陳浩。
原以爲看到這樣的消息，會覺得大快人心，要是以前的她，指不定在真相大白後叫上一羣朋友，開瓶慶飲，還要把陳浩罵個狗血淋頭，但現(xiàn)在看著滿屏幕責罵陳浩的話，葉和歡發(fā)現(xiàn)自己並沒有什麼想法。
連一點大仇已報的暢快感都找不到。
或許是因爲，她自始至終都沒把陳浩這人放在心上，所以纔不在得知他的所作所爲後牽動情緒。
——
晚上，葉和歡做了一個夢。
藏在枕頭下的手機突然震動，她從夢中驚醒，拿過手機一看，上面是鬱仲驍發(fā)來的短信，他說——【我回來了】
軍演結束了嗎？
葉和歡能感受到自己心底的喜悅，剛打算回覆，耳邊響起沉重的關門聲。
睜開眼，入目的是宿舍牆壁，天已經(jīng)大亮，葉和歡下意識去找自己的手機，還靜靜躺在枕頭底下。
手機裡沒有那條鬱仲驍告知她回b市的短信。
難道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
下午，葉和歡再去上課，教室裡同學看她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也沒人再坐在她後面說些冷嘲熱諷的話。
現(xiàn)在全校的話題人物已經(jīng)是陳浩了。
七八節(jié)下課，葉和歡把書包留在教室，跑去洗手間上廁所。
回來後，拎了書包走人，順便掏出書包暗格裡的手機看時間，結果發(fā)現(xiàn)有個未接來電。
是一個座機號，但不是本地的。
葉和歡正想著這是詐騙電話呢還是打錯了，手機又嗡嗡震動起來，來電顯示還是剛纔那個座機號碼！
震動響了幾聲後，葉和歡才接起電話：“喂？”
“剛纔怎麼不接電話，在幹什麼？”
熟悉的男性嗓音通過電波傳輸過
來，帶著些許沙啞，像一根蜂尾針扎中葉和歡的神經(jīng)，她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自己手誤，聽筒裡隨即傳來‘嘟嘟’的忙音，再去看手機屏幕，已經(jīng)暗了。
整整一星期沒聽見他的聲音，現(xiàn)在突然聽到，這種感覺讓葉和歡又回到第一次接他電話時的情景。
心神頃刻間被擾亂。
怕他不再打過來，她立刻點開通話記錄，照著那個座機號回撥過去。
響了一聲半，那邊就接了。
“喂？”依舊是鬱仲驍?shù)统劣辛Φ穆曇簟?
葉和歡鬆了口氣，還好他沒走，還守著電話，隨即她又委屈道：“之前我去洗手間了，衣服沒口袋，手機就放教室了，剛纔可能是我不小心按到，因爲太激動了……”
‘激動’兩字，她說得很輕，也有些口齒不清。
“剛下課？”鬱仲驍問。
葉和歡嗯了一聲，繼而反問他：“你呢？演習結束了嗎？”
“嗯。”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電話那邊突然響起汽車按喇叭的聲音，然後她聽到鬱仲驍?shù)恼f話聲：“今晚，剛從基地出來。”
從三街鎮(zhèn)到b市，一個多小時車程，現(xiàn)在才6點……
“到b市後直接回部隊嗎？”
葉和歡其實想見鬱仲驍，但又怕耽擱他工作，不敢貿(mào)貿(mào)然開口，只能拐著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