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倒在她身上的時候,對她輕輕說了一句話,“思妍,救救我……”
那個人說完那句話就再也沒起來,那人冰冷的嘴脣貼著她的耳朵,後腦淌出*的液體沾滿了她的身體。
陳思妍一直以爲那個人就是阿靜,可是後來才知道倒在她身上的那個人叫張圓。
可是爲什麼,那個張圓說出了只有阿靜纔可能說出的話?
父母從出差的地方趕來了,她被帶回了家,本來可以全家團聚的,可是弟弟卻失蹤了:他並沒有參加畢業旅行。重新回到家,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平時讓自己覺得溫暖安全的地方現在看起來無比陌生,自己的房間不敢去了,陳思妍現在只能縮在弟弟的房間內。肖靜的父母不斷質疑她肖靜的下落,可是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原本活潑的女孩變得無比沉默,說出的話匪夷所思,醫生判斷:她的精神出了問題。可是隻有陳思妍知道,她沒有說謊,她說得都是真的,她真的看到了阿靜。
那天在學校,倒立的站在窗外,陳思妍甚至記得她頭髮因爲倒立齊刷刷晃在腦頂的樣子。
然後就是那個晚上,在醫院,那個人是阿靜。雖然他們都說那個人是張圓,可是她知道那是阿靜。
阿靜說了和日記裡一樣的話,她在向自己求救!
都是自己的錯,阿靜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由於自己的不關心,無人傾訴的阿靜最後還是沒有逃過,可是她最後還是向自己求救了,自己一定要幫她!一定要!還有就是阿國,弟弟的失蹤剛好是在那個晚上之後,陳思妍沒有辦法不把弟弟的失蹤和阿靜聯繫起來,爲了他們兩個,她一定要做點什麼!
可是她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就在陳思妍陷入無可救藥迷惘的時候,她接到了黃橙的電話,然後聽到了阿靜的名字!想要繼續打聽對方卻猛地掛上了電話,拼命的向之前的號碼不斷打過去,電話再度被接通的時候,對方報出了一個地址,好容易躲過父母趕到那個地址的時候——
“阿靜……”背朝上躺在地板上的女生被翻過來,臉蛋露出來的時候,大滴的眼淚從眼眶滾落,陳思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終於找到阿靜了,可是阿靜現在只是一具屍體。
看著蹲在肖靜屍體旁無聲哭泣的陳思妍,黃橙皺起了眉頭:邊竹在那個夜晚目睹了肖靜的墜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邊竹本身也死於那個夜晚,雖然不願意相信鬼魂這種東西,可是她只能相信,那之後和自己在一起的那個邊竹,本是邊竹的“鬼魂”,而另外的鬼魂則拿走了邊竹的身體,那個鬼魂說她要去雪默原,畢業旅行。
在雪默原舉行的畢業旅行,弘文高中只做過唯一的一次,那一次裡,當時三年六班的全體學生連同司機一起罹難。
黃橙的父親就是當年的司機,罹難日當天是黃橙的生日,十一歲生日。
遲到的十一歲禮物最後由“肖靜”送來。
張圓卻在最後的求救電話中叫出了肖靜的名字,然後死在了醫院,陳思妍的病牀上。死前向陳思妍發出了最後的求救,以肖靜的口吻……
“全部都死了。”校門近在眼前的時候,黃橙忽然開口。
“附在張圓身上找你求救的則是那個晚上墜落死去的真正肖靜,如果沒有弄錯,張圓最後電話裡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肖靜,而是學校裡遊蕩的肖靜的‘鬼魂’,得到了身體的肖靜徑直去醫院找你,然後那個身體堅持不了那麼久,她最終還是……而附在肖靜身上的就是當年的司機,他用肖靜的身體給我打了電話,然後將禮物送過來。第一個晚上他在你家,而第二個晚上卻是在學校的某個地方。”
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白紙,黃橙指著上面第一行的一排號碼,“擁有這個號碼的地方,我查明瞭,是學校某個辦公室的號碼。”
她們爲什麼過去,爲什麼,爲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一定有原因的,某個很重要,即使死去也要完成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七年前,三年六班。可是現在的弘文卻沒有三年六班。這種忽然的消失本身就是一個證據。”
“學校,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在那裡發生。”盯著地上肖靜的屍體,黃橙的臉蒼白的可怕。
“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查看七年前三年六班的情況。”
“首先……我要確認一件事。”自言自語一般,黃橙喃喃說著,撥通報警電話之後,大步邁出家門。
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肖靜,咬咬牙,陳思妍跟上了黃橙的腳步。
“抱歉,在破案以前,探長說禁止非相關人員探看。”面對衆人的質疑,負責的警察只是低著頭。
“我們不是非相關人員,而是相關人員啊!不是說在學校發現了屍體麼?我們有權利知道!”作爲校方代表,楚央義正辭嚴道。
“對不起,上面有相關法令,我不能違規。”年輕的警察看起來年資很低,不過意外的鐵齒,最後好像想起了什麼,“我們探長說了,如果弘文的負責人到了的話請先去他的辦公室,他有些事情想要向各位請教。”
學校的幾位領導彼此對視一眼,嘆口氣,只好跟在那名警察身後走向另一個方向。
原本走在第一的楚央卻慢慢落在了最後面,趁其他人拐角的時候楚央收住腳步,轉身,然後重新回到了停屍房,沒有多想,她迅速而輕巧的推開了門,溫度馬上不同,楚央打了一個寒顫,陰森森的房間內停放了不只一具屍體,都蒙著塑膠白布,走到中間的某個位置,楚央看了看隨時會被人打開的大門,咬了咬牙,開始逐個揭開屍體上面的白布。
第一具屍體是個老年男子,面門上明顯的創口應該就是他的死因,被屍體臉上巨大的黑洞嚇了一跳,楚央急忙拉上白布,然後下一個……
被放在警視廳停屍房內的屍體多半都和案件有關,而案件導致的屍體一般情況下多少有些慘不忍睹,看過五具屍體的楚央已經開始乾嘔連連,心裡無比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她必須找到那具屍體,她一定要親眼確認才行。
沒有看過的屍體還有4具,望著統一僵硬的陳列在停屍臺上的屍體,楚央的視線落在了倒數第二具屍體上。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和其他屍體一樣蓋著白布,可是她的視線就是落在了那裡。遲疑的走過去,楚央拉下了屍體上三分之一的白布。是個女孩,女孩的臉色是死者特有的灰白,似乎被清洗過了,頭髮看起來溼漉漉的,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看起來格外脆弱。和其他屍體悽慘的死相不同,她看起來就像睡了,隨時可以睜開眼睛,然後繼續蹦蹦跳跳。
“他們找到的,就是你麼……”看著閉著眼睛的孩子,楚央喃喃著,然後小心翼翼的重新拉上了白布。
她找到了,這個女孩身上穿的明顯是弘文的制服,應該就是警方找到的那具屍體。
整理好現場,鬆了一口氣的楚央決定儘快離開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然而……
“楚老師!”
腳步還沒落下,楚央忽然一陣耳鳴,她覺得好像聽到了呼喚自己的聲音。
“怎麼可能,這裡除了我,根本沒有別人。”好笑的聳了聳肩,楚央落下腳步,繼續往前走,然而她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這一次,比剛纔要清晰很多。而且,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麼別的,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人重重拖住了。
“不,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對!我什麼也不知道!”不敢回頭,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的大門,楚央一個大步向前,外套忽然一陣被拖拽的感覺,身後隨即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天啊!”這回不轉身不行了,只看了身後一眼,楚央忍不住小聲罵了出來,“該死!該死!該死!”
外套的環勾住了屍體的不知什麼地方,隨著自己往前走的步伐加快,那原本好好躺在停屍臺上的屍體竟被她拖了下來,狼狽的跌在地上,正面看起來完好的女屍後腦竟是一個大窟窿,被這恐怖的屍體嚇壞了,可是不得不將現場回覆原樣,楚央咬著牙,幾乎想叫出聲來。
“楚老師!”楚央緊張到一定境界的時候,她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隨著楚央將屍體拖上停屍臺的動作,屍體的手恰好落在她的手掌上,楚央已經分不清自己聽到的到底是真是假,將屍體狠狠的扔在停屍臺上,楚央頭也不回地奔出了停屍房。
自己的車子就停在警察局門口,飛快地拉開車門坐進去,楚央拉出紙巾拼命地擦著自己的手,和屍體接觸過的地方有著濃濃的化學藥水味道,好像隨時會被腐蝕似的。
“該死的!該死!”終於有機會吼叫出聲,楚央將用過的紙巾扔在後車座,“是個女學生!該死!學校什麼時候死了一個女學生?現在的孩子真不聽話,放學就該回家去,沒事在學校閒逛個什麼!”
“……最早發現屍體的怎麼會是那個黃橙……她怎麼會成了證人?”用力發泄了一會兒,楚央握緊方向盤,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七年前的事情不會就這麼……”
咬著指甲,楚央直直盯著前方,
“不用怕,沒關係的,當年的事情,一點線索沒有留下,相關的人都死了,現在……很明顯有人開始懷疑了,不過不管他們是因爲什麼理由開始懷疑的,現在,除非那些死傢伙從地底爬出來,否則不會有證據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兩具屍體找出來,在他們變臭被其他人找到以前……”
慢慢平靜下來,楚央撥通了一個號碼,簡單交代過幾句之後,徑直開車回到弘文。
“大家都知道,雖然現在外界沒有任何消息,可是弘文確實被一些謠言所困擾,年輕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很多學生因爲某些無中生有的謠言夜探學校,學校基本上是不鼓勵這種行爲的,學校有責任負責學生在校時間的安全,夜晚,下課時候學生的課餘時間的安全問題原本不是學校的權責範圍以內,可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應該加強對學生的保護。各個班級的主任回去要加強學生的安全意識教育,現在開始取消晚自習,沒有準許不允許任何人員在放課後滯留校內,再有就是今天開始放學後由學校老師領導組成巡邏小組,共同維護學校安全。”
警方這回封鎖的徹底,別說民衆了,連校方都沒有告知,所有涉案的學生都被警方變相禁錮在家,大家都知道出了事,可是出了什麼事,偏偏誰也說不清楚。所以下午的時候,楚央在課間的時候召集全校的教師以及領導層成員開了一個會,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消息的適當泄漏還是必要的。
爲了起到表率作用,第一天巡邏的人自然就包括楚央。
“你那邊怎麼樣?”手機機身微微一震,拿起來一看,是同伴發過來的信息。
“屍體……你沒有記錯地點?”又是一個信息。
“當時可是你和我一起拖的,離逃生間最近的走廊最後一間教室,不是五班是哪裡?你傻了?”楚央狠狠按著按鍵,企圖用這個動作傳達她的怒氣。她是極討厭發短信的,可是偏偏對方說這種時候發短信安全一些,不用擔心不該泄漏的對話讓人聽見。
“關於這個……其實……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我們將屍體其實是放在六班了。”
那個傢伙的打字速度什麼時候變快了?看到前面的時候,楚央還有心情想想別的,然而,看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
拿著手機的手顫抖了一下,手機幾乎掉出去,“你老糊塗了麼?我們學校哪裡有六班?從七年前開始不就沒了麼?”
“可是屍體消失了,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想會不會……學生們中間一直在傳一張照片,那個叫肖靜的學生的照片,那張照片看起來就像是別人在六班給她拍的。”
緊緊抿上嘴脣,楚央將手機塞入口袋,她離同伴的辦公室已經很近了,見到大門也不敲門,楚央用力將其推開,“趙宏遠你瘋了是不是?學生們中間的謠傳你也信……哎?怎麼你不開燈?裝神農……”
黑暗中,只有桌上手機屏幕的光一閃一閃,楚央說著,在牆壁上摸了摸,咔嚓一聲,燈開了。
“鬼”字最終含在楚央的喉嚨沒有說出來,燈光打開,看清室內光景的剎那,楚央呆住了。
“這……趙宏遠……”
楚央呆呆的,看著自己口中的趙宏遠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矜持的揪著手中的手機走過去,楚央遲疑著,用手指輕輕碰了碰趙宏遠,趙宏遠龐大的身體竟那樣直直倒了下去!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得,彷彿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得事情,此刻在楚央看來,就像是瞪著她一樣!
“趙……”捂住嘴巴,楚央看到紅色的液體慢慢從趙宏遠的腦下滲出,慢慢的,染紅了一小片地毯。
楚央本能的後退,一雙眼睛只看著地上的趙宏遠,不想被什麼東西絆倒,狠狠摔到了地面上,呆愣的象身後摸去,發覺絆倒自己的東西是一輛玩具車的時候,楚央愣了愣。
那是一輛巴士模型,很仿真,裡面甚至還有塑膠做的乘客,此時,那輛車子仰翻在地毯上,裡面的塑膠乘客也隨之散了一地,被掌下硬物咯的手掌作痛,楚央擡起手,這才發現自己手心底下也壓了幾個塑膠小人。
幾個塑膠小人身上沾滿了血,那種紅色灼傷了楚央的眼睛,手掌放到眼前,楚央這才發現那血是自己的。
巴士……車禍……血泊中的乘客……
多麼熟悉的景象?!
“三年六班……”跪坐在地板上,忘記了害怕,楚央一時呆住了。
忽然一聲咔嚓的聲音,玻璃碎掉的聲音!
楚央站起來,向聲源走去,這一看竟看到了對面一間燈火通明的教室!
“有人!那裡有人!”完全沒有覺得事情有異,楚央握緊拳頭,看準對面的教室,飛快地離開了這間帶給她深深恐懼的辦公室。
要到有人的地方!要向人求救!
這句話成了楚央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她飛快地跑著,興奮的奔上樓梯,是最左邊那間教室!最……
已經爬到目的地,站在教室門口,楚央忽然呆住了。
“這裡……”
四樓?
剛剛光想著得救的喜悅,她竟然沒有注意到,亮著燈的竟然是……
“三年……六班?”
看著頭上寫著班級號碼的牌子,一字一字的將上面的字讀出來,楚央的一顆心徹底掉進了冰窟!
剛纔還覺得無比可愛的、黑暗中唯一透著光亮的小小窗戶這時忽然變得無比可怕,後退一步,再一步,楚央不敢相信地瞪著門楣上“三年六班”四個字,那個六看起來鮮紅無比!
“不!”抱住自己的頭,楚央的臉扭曲了,像是被猛獸追趕,楚央頭也不回的衝下樓去,完全沒有挑選的餘地,哪裡最近走哪裡,楚央完全失去了冷靜。
這裡爲什麼這麼黑?爲什麼一點光也沒有?
倉惶的下著樓梯,忽然腳踝一緊,心裡大呼不妙,下一秒,額頭重重撞到地板上,楚央吃痛得蜷成一團。
“好痛……”
她是從樓梯上直接滾下來的,一路磕磕撞撞不算,接下來額頭又遭到重擊,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顫抖的去摸自己劇痛中的腳,卻……
“怎麼回事……一點知覺都沒有……”明明摸到腿,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莫非自己的腿摔斷了?可是斷了也不是這樣的吧,等等——
越摸臉色越白,摸到某種冰冷的*液體時,楚央的手僵住了,猛地縮回來,楚央心裡拼命的尖叫,死屍!樓梯上有一具死屍!
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一路尖叫,楚央往回頭路跑去,穿過長長的走廊,楚央通過正常的樓梯跑下樓,路過教學樓前的草坪的時候,那裡,赫然又是一具女屍!
“不——”
精神已經繃成細的不能再細的一條線,楚央處於崩潰的邊緣,頭頂那黑暗中唯一光明的教室誘使著她擡頭,隔著四層樓的距離,遠遠的,楚央看到那裡有個人影……
他在看著自己!
這個念頭一旦進入腦海,楚央徹底崩潰,發瘋似的跑著,身後有人在追趕,明明沒有看到人的,可是她就是覺得有人緊緊跟在自己後面,她可以感覺對方身上的寒氣,稍稍一停下,就會被搭住肩膀。
楚央最後跌入了一個水池。冰冷的水帶著腐敗的味道向她襲來,黑水之中,有人緊緊抓住了她的腳!
楚央被人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警方詢問她七年前的事件時,沒有受到任何抵賴,她全說了。
“其實是十年前,弘文創立之初,爲了籌備資金,我和趙宏遠受了引誘,同意將一部分學生提供出去,作爲疫苗試驗對象……”
每天來固定地點上學,短期內較少流動的學生,實在是很好的試驗對象,高中生三年一屆,三年內不出問題也罷,三年後的問題就和學校沒有關係了。資金的誘惑實在大,鬼使神差的,楚央和趙宏遠同意了那家公司的要求。
一紙協議,一整個班的學生在例行體檢中,毫無知情的被注射了某種未知疫苗。
第一年,平安無恙,第二天,平安無恙。
就在楚央以爲可以平安度過三年平白得到鉅額資金援助而得意的時候,噩夢開始了。
“那個疫苗……有問題。”呆呆的,楚央看著虛無的前方,她的腦子裡浮現了第一個學生出事時候的那個傍晚。
高燒,昏睡,細小的血管開始爆裂……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最後……我們把那個學生從四樓推了下去……”
警方認定結果是自殺,高三學生因爲壓力過大而自殺,常有的事情。
“第二個學生情況好一些,他死在那個游泳池裡。”
“然後……體檢之後,那家公司的負責人告訴我們,疫苗在體內潛伏了2年,開始活躍了,該死!那根本不是疫苗!是毒!害死人的病毒!”惡狠狠的說著,楚央的眼裡卻淌出淚來。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難道把全部人的死亡僞裝成自殺不成?於是,在最後一年,弘文舉行了第一次畢業旅行,專門爲三年六班舉行的畢業旅行,最後一次畢業旅行。那些孩子不是死在路上,不是死於車禍,早在集合前一個晚上就已經人爲的……全部罹難。
楚央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經過,除了那兩具莫明其妙的屍體。
一個是名叫段林的當年的學生,事件開始的那個下午,他來到學校,詢問自己當年的同班同學,那個三年六班的事情。那已經不能說是一種詢問,而是已經看破之後的質疑!楚趙兩人害怕了,殺心一動,再醒過味來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已經沒了呼吸心跳,成了死人。
然後就是一名郵差,莫明其妙的拿著三年六班的信件來投遞的郵差不象以往的郵差知道沒有那個班級就離開,而是進入了教學樓,轉移之前那個年輕人的屍體的時候剛好被他碰到,楚趙兩人於是一不做二不休……
根據楚央交代,屍體確實是拖入五班的教室了。
然後就像她所說的,消失了。
“屍體消失了?我看不是屍體會走路,就是真的有那個六班。”看著還在和自己屬下做筆錄的楚央,張乘警官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捏出一根,吸了起來。三年六班早就沒有了,早在七年前那場事件之後,楚央就藉故將六班位置的那面牆敲掉了,切蛋糕一樣,所有的六班都被切掉,連同當時位於六班對面的所有的男廁所。所以現在這棟教學樓才這樣奇怪,一層男廁所,一層女廁所。
“給我一根。”坐在他旁邊的黃橙忽然開口,不等張乘拒絕,自行捏了一根菸出來。
“喂!小孩子不許吸菸!”張乘急忙想要阻止,卻發現黃橙只是將煙點著,看著細細的煙霧徐徐上升,只是看,並不吸。
“我喜歡老牌子的黑美人。”看著對面的張乘,黃橙露出了兩人見面之後第一抹笑容。
“你……真不像個孩子……”盯怪物一樣盯著黃橙好一會兒,半晌,張乘下了結論。
僅憑自己的推論就發覺到了七年前那個三年六班的存在,靠一個電話號碼找出了趙宏遠的屍體,然後更進一步利用楚央的恐慌心理布了一個局,利用恐懼將楚央逼迫到崩潰的地步進而交代出由於沒有證據而無法推測到的七年前的事實!
是的,後來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趙宏遠的屍體沒有動以外,短信是張乘發的,玩具車是後來作爲提示物臨時擺的,而那個三年六班的門牌號更是黃橙換上去的。
然而在恐懼之中,這麼明顯的騙局,楚央竟然相信了?!
如果沒有這個圈套,楚央怕是什麼也不說的,只要她不說,他們還真沒有證據,沒有證據,這件事就會永遠埋藏在楚央等人的回憶裡,而那些死者也會無法超生吧?
不知道爲什麼,一向無神主義者的張乘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案子了結了,可是查案過程中,卻留下了到現在也無法解釋的懸案。比如……張圓和肖靜的屍體,法醫檢察後的結果,兩人的死亡時間和她們最後活動的時間嚴重不符合。
“難道屍體真的會走路不成?”喃喃的,張乘吐出一個眼圈。
說完這句話,那邊做筆錄的警察完成了任務,走過來,將手裡厚厚一沓筆錄交給張乘檢閱。看到黃橙似乎有興趣的樣子,張乘大方的將筆錄遞給黃橙先看。
“聰明的小姑娘,幫我看看,有遺漏沒有?”
張乘拍了拍黃橙的頭,黃橙沒有理會他,只是認真看著手裡的資料。
張乘的手卻僵住了……
“你的頭……”想到剛纔被自己一拍隨即凹陷下去一塊的黃橙的後腦,張乘結結巴巴。
黃橙對他露出了一抹蒼白的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一臉溫馴,正要接受手銬的楚央忽然跳了起來,下一秒,她的胳膊猛的圈在了黃橙的脖子上。
“別過來,我有刀!”一句話,原本打算衝過來的警察們頓時象木頭人一樣呆住了。
張乘眼睜睜地看著楚央架著黃橙向走廊深處走去,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他眼睜睜地看著楚央忽然奪過黃橙手裡的煙,然後用煙引燃了黃橙手裡的筆錄。
她要幹什麼?以爲筆錄沒了她就沒罪了不是?
衆人一頭霧水之際,楚央下一個動作立刻解開了他們的疑惑:楚央,把點燃的筆錄扔到了窗簾上。
弘文學校的教學樓,連走廊的窗戶都有長長的窗簾,原本還覺得有點奇怪的事情到了現在變得完全可以理解:那些窗簾,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被點燃,火龍一樣的火焰,順著走廊深處向張乘這邊咬來!
“該死!這女人事先在窗簾上做了手腳!”這下子,傻瓜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一開始就準備好了的!今天晚上,我原本就打算把這裡燒掉的!什麼屍體!什麼三年六班!我早就該這樣的!一把大火過去!哈!全都沒了!”楚央猖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漸漸淹沒在衆人嘈雜的叫聲裡。
“你這個孩子……都是你,我知道的,都是你,你把所有的事情告訴警察叔叔了是不是?”手裡的刀子緊緊割上黃橙的脖子,楚央附在她耳邊輕聲道。
“你爸爸那個人真是的,竟然違反約定把當年的事留給了你,‘等你活不下去的時候,就用這封信找弘文的校長’,哼!這個威脅真是夠犀利!”楚央的聲音因爲太過激動而輕微走音刀子深深陷入黃橙的脖子,對此,黃橙卻視而不見,她的視線緊緊盯在楚央手裡燒剩下的那小半張筆錄上。
楚央:我在四樓看到燈光,那裡有人站在窗前看著我。
楚央:逃生梯有屍體!
楚央:教學樓門口,我看到了一具女屍。
燈光……屍體……
先不說自己根本沒有在樓道里佈置什麼屍體嚇唬人,單說那個燈光……
自己當時明明沒有開燈的。
因爲擔心楚央會推開門,爲了增強恐怖效果,自己特意沒有開燈,那間教室根本就是空的,所有人都在外面伏擊,怎麼可能有人?還站在窗口往下看?難道……
“屍體消失了?我看不是屍體會走路,就是真的有那個六班。”張乘警官剛纔的戲言忽然浮現在腦中,黃橙心思忽然一動。
“都是你!我死也要拉上你,你爲什麼沒有死去了?趙宏遠那一棍那麼用力,別人的話,腦袋都破了,怎麼可能還活著?”楚央神經質的嘮叨還在繼續,一邊用刀子威脅黃橙,另一隻手抓住了黃橙的頭。
“哎?”被手下的觸感驚的呆住了,楚央不敢相信地看向黃橙的後腦。
“你說對了,這個身體的腦袋早就破掉了,所以這個身體……不可能還活著。”脖子一轉,讓自己的後腦完整的展現在楚央面前,黃橙一動不動了。
不理會身後楚央歇斯底里的尖叫,黃橙,不,蘇舒站了起來。
頭腦在遭到重擊之後的事情完全記不得了,等到他重新回覆意識的時候,他已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嗯……鬼?或者靈魂?
不能碰觸任何物品!聲音無法讓任何人聽見!無法讓任何人看見!
到處試探地走著,直到他在體育館發現當時躺在地上的黃橙,手掌伸過去,再回過神的時候,他就成了黃橙。
好笑,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種狀態:他能碰,能說,可是他卻已經是個死人了!
黃橙的後腦受過重傷,看起來他是在黃橙時候佔用了她的身體,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可是既然能碰能聽能說,他就要把這件事弄清楚,找到找不到自己的身體(或者屍體)另說,最起碼。
“最起碼不能做個糊塗鬼,*!我的信……還沒簽收呢!”平穩的走在火焰之中,完全感覺不到火焰的灼熱,蘇舒推推鼻樑上的眼鏡,進入救生間,堅定的向四樓走去。
六班一定存在的,雖然不能被看到,可是它一定存在的!
早在自己過來弘文之前,何珍那個搞笑版的鬼故事不就是證明麼?
那個人根本不是去錯了廁所,而是他一直都能看到那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啊!蘇舒想起來,之前,房屋被改造之前,每個六班的對面,正好就是男廁所。
張乘說對了,那消失了的屍體……自己……一定是被拖入那個六班去了,也就是自己之前看到肖靜跳樓的那個地方。
“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郵包,那些信……全部都在那裡!
蘇舒不緊不慢地向四樓前進,沿途,他看到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救生間臺階上趴著一個穿弘文制服的女孩,他看到女孩慢慢站起來,然後和自己一個方向走去,走出走廊,他看到了另一個……
他們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樣,都是……
蘇舒擡頭,先向右看,看到了那個被還是黃橙時候的自己掛上的三年六班的牌子,然後向上看。
“三年六班”
“到了。”輕輕的,蘇舒推開了門。
“我還以爲你不要自己的身體了。”有點嘲諷的聲音迎面而來,蘇舒看到一個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教室的講臺桌上,講臺前面的地上躺著的那個熟悉的人,卻不是他是誰?
他身邊還躺了一個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有點陌生,大概就是那個叫段林的男人。
這個名字蘇舒有印象,自己要送的那些信中隱約有個名字就是那個。
“你的運氣好,我來找他,發現了你,所以順便給你開門。”講臺上的少年笑著。
正在地上揀信的蘇舒聽到少年的話,擡起頭,單手扶了扶眼鏡,“喲,我倒覺得是你的運氣好,我找丟失的信,找到這裡,順便給你引路。”
少年看了他一眼,半晌露出了一抹不帶任何諷刺的溫和笑容。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隔壁班的火舌衝出窗戶在燃燒。
轉身看,身後的三年六班卻已經滿座,嬉笑著,打鬧著,一片祥和。
透過窗戶看到樓下焦急的人羣,看到張乘的瞬間,蘇舒忽然有了開玩笑的慾望,拿出自己的手機,回想著張乘的號碼,然後寫下一行簡短的短信:“我現在在三年六班,黃橙。”
點擊,確認,發出。
不去看張乘的表情,蘇舒關機。
就把那條短信成爲他作爲黃橙日子的結尾吧。
弘文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樓內發現了三具屍體,一男:趙宏遠;二女:楚央,黃橙。
邊竹的屍體被人在雪默原的一座極美的湖邊發現,她死去的地方山花盡開,正是好時節。
肖靜在三天後被掩埋,陳思妍徵得她父母的同意,保留了她的一部分骨灰。
而陳建國的去向,卻是迷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