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明月高懸。
兩人出現(xiàn)在一個大學校園的露天籃球場上。
李明霖一身清爽的運動裝,蔣一枚穿清涼的夏季短裙。
環(huán)顧四周,偌大的籃球場只有遠處的角落裡有一盞路燈,天上的月亮很圓,月光淡淡地灑下來,照在冰冷的籃球架上,也照在一對對青年男女的身上。
“哇!這裡是大學的戀愛角吧?”蔣一枚打量了半天驚歎道。
“昨夜飲酒過度,沉醉不知歸路,興盡轉回家,誤入操場深處,爭渡,爭渡,驚起鴛鴦無數(shù)!”李明霖笑道,“這是上大學時聽到的打油詩,今天用起來倒是滿貼合的?!?
兩人正笑談著,忽然聽見旁邊一個女生向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地叫了起來:“阿正,你看,那邊有一對在打啵兒!”
這女生伸出的手在月光下分外白皙,顯見得是未經(jīng)過任何辛苦勞作和風霜雪雨,她的側臉容顏秀氣,多少有點兒娃娃臉的甜美。
這時她旁邊的男生頗覺尷尬,他左右看看,然後趕緊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喊什麼,你管人家?guī)质颤N?”
這男生人高腿長,長得不錯,說話的聲音也頗爲穩(wěn)重。
那女生的喊話在蔣一枚的頭腦中閃了又閃,忽地,她靈光一現(xiàn):“這是《致青春》啊,阿正,就是陳孝正,那女生一定是鄭微。”
“《致青春》?我看過趙薇拍的電影,還不錯,可是怎麼好像沒有這個場景啊?”李明霖叨咕道。
“嗯,影版一定要改編的嘛,一會兒他們兩個就要親吻了,是兩人第一次?!笔Y一枚有點兒興奮。
這時,鄭微用力掰開陳孝正的手,含糊地說:“那邊,那邊也有一對,我就是奇怪嘛?!?
陳孝正說道:‘有什麼好奇怪的,除了那些一對一對的,誰沒事晚上來這裡?!?
鄭微忽然不說話了,她閉上了眼睛。
陳孝正屏息靜氣地看著她顫抖的睫毛,手還半掩在她的脣邊,不知所措地傻站在那裡。
鄭微的眼睛漸漸張開,有點兒懊惱地說:“剛纔我以爲你也要跟他們一樣?!?
陳孝正看到她垂下去的頭,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剛纔真的沒那個打算……不過現(xiàn)在有了?!?
他的頭慢慢地向她粉嘟嘟的臉頰湊了過去……
忽然,他的頭上被輕輕一擊,好像是手指頭彈了那麼一下,不過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一點點外在的響動和干擾,都會在他心中放大無數(shù)倍。
陳孝正猛地一回頭,看到了一男一女。
女的豐滿高挑,細眉細眼,正是他的同班同學曾毓。
而那個男的,看著比他們都大幾歲,長身玉立,頗有根骨的氣質,他不認得。
“林靜!你不是去美國了嗎?你怎麼來了?”身後的鄭微驚喜地叫道,她幾乎要衝過去撲到林靜懷裡的舉動,被陳孝正回眸的驚詫眼神制止住了。
她猛地想到剛纔兩個人的親密,大約都落在了這一男一女的眼中了,不禁有些尷尬。
“曾毓,你的朋友?”陳孝正客客氣氣地問道。
“不,他是鄭微的朋友,來到G大到處也找不到她,正巧剛纔向我打聽,我就試著帶他到可能的地方找找,果然找到了。”曾毓打量著這籃球場上的一對對男女,頗有些諧謔地說。
對面的這對男女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頭。
“我的小飛龍,我這剛從美國讀書回來,就到學校來看你,怎麼樣,能分給我點兒時間嗎?”林靜主動說道。
鄭微看看陳孝正:‘阿正,抱歉啊,林靜是我家鄰居哥哥,自小一起長大的,你看……’
陳孝正面色清冷地向林靜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鄭微的男朋友陳孝正?!?
林靜面色平靜,彷彿一點兒都不驚訝:“你好!玉面小飛龍的朋友,林靜。”
“這麼說,你們是青梅竹馬嘍?”曾毓看熱鬧嫌事情不大。
“可以這麼說。”林靜微微一笑,“多謝你,今晚不是遇到你,我還真就白跑這一趟了?!彼Y貌地對曾毓表示感謝。
陳孝正的表情彷彿有些不自然,他看看眼中洋溢著驚喜和柔情的女朋友,打量一下眼前這位一表人才的美國留學生,心中打起鼓來。
不過,他很快笑起來,彷彿不介意似的說:“微微啊,林靜來一次不容易,你好好和他聊聊,正好我手中還有個模型等著做,我這就回去了?!?
然後,他朝著他們點點頭,轉身離去,曾毓在後邊追上他:“哎,等等我,陳孝正?!?
“你知道林靜和鄭微是什麼關係嗎?”曾毓趕到他身邊,邊走邊問。
“青梅竹馬,你剛纔不是說過了嗎?”陳孝正明顯心情不爽。
“何止啊,剛纔林靜跟我說,鄭微從小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他家的飯桌上,六歲的時候就說要嫁給他?!?
“啊,童言無忌,小孩子的話豈能當真?”陳孝正盡力找理由說服自己。
“哪啊,九歲時也說過類似的話,十四歲的時候她扯著他的衣袖說讓他等著她,她很快就會長大?!痹贯輳凡桓市乃频恼f。
“年少無知,說些糊塗話,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陳孝正依然在否定。
“好,那十七歲呢?考大學之前,兩個人到城隍廟去玩兒,鄭微將兩個人的名字寫在錦囊裡,然後栓在樹上,說以後結婚了要去還願。”曾毓想要給他徹底一擊。
陳孝正停了腳步,神色有些悽然地看著她:“曾毓,我只當你是好同學,你踏實上進,這些都是我欣賞的品格,可是我喜歡的是微微,請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費時間了?!?
曾毓淡然一笑:“我早知道跟你是不可能的,不過,我今天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早點明白,你與鄭微也沒有機會,你們兩個無論現(xiàn)在如何,將來必定是陌路。鄭微將來的丈夫是林靜,不是你。”
陳孝正後退了一步,怔忪著,這一下?lián)糁辛怂?
“你現(xiàn)在還在逃避,你是個膽小鬼,你不敢面對結局,只是暫時的享受著風平浪靜中的溫情。可是你此生固執(zhí)地要搭建一所不能有誤差的大廈,那纔是你視作生命的東西,鄭微的出現(xiàn)只是個意外?!痹沟难凵襻輳纺軌虼┩杆囊磺?。
陳孝正,你一直在自欺欺人,曾毓說的都是事實,你舍不下已經(jīng)擁有的溫情,因爲那對你來說本來是奢望,可是此刻卻在你的手中。
他默默無語地看著曾毓,她的眼睛裡滿是慈悲。
籃球場上,鄭微早已經(jīng)和林靜喜笑顏開地說了一車子的話。
她質問林靜爲什麼去美國留學都不跟自己打聲招呼?
林靜定定地看著她清純的模樣:“微微,有些事情我原本以爲我獨自承擔就好,可是現(xiàn)在我突然覺得如果不告訴你真相,我就沒有辦法給你一個信服的理由?!?
他看著鄭微有些迷惑的眼神,鼓起勇氣說:“本來咱們兩個的人生走向是確定的,我一直在等你考上大學,可是你知道嗎,你上火車的前一天,我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從那一刻起我的世界顛覆了?!?
鄭微的面色凝重起來,她關切地看著眼前這個“別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那麼優(yōu)秀的人,他的世界也會顛覆?
“我爸爸和你媽媽……”林靜欲言又止。
鄭微眉頭一皺:“林靜,這個我都知道了,我媽媽跟你爸爸是知青時的戀人,現(xiàn)在我爸爸和我媽媽離婚了,你爸爸也要和你媽媽離婚。因爲這個你遠赴美國,躲著我?你覺得我們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兒,我們做不了戀人了,可是做不了戀人,難道就恩斷義絕?”
這個快言快語的女孩子正是他一直喜歡的,她說的沒有錯。
林靜凝眸注視著她:“所以我又回來找你了呀。我現(xiàn)在想通了,上一輩的恩怨跟我們無關,我們不需要揹負起那麼沉重的負擔,而且我現(xiàn)在有預感,無論我們交往的道路上有多少坎坷,最終結合在一起的還是我們兩個?!?
鄭微被他突如其來的信心驚到了,她緩緩地搖頭說:“可是,林靜,你剛纔也看到了,我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阿正他很好,我現(xiàn)在離不開他。”
“我明白,我剛纔看到你看他的眼神就一清二楚了,不過我有耐心,我會等你,因爲無論你現(xiàn)在和他怎樣好,畢了業(yè)之後他都會去美國,而且他會攀上高枝兒,娶一個能給他事業(yè)上有助力的女人,你只是他人生中一個意外。”林靜充滿信心底說。
鄭微的臉色變了,她搖著頭不敢相信。
林靜同情地看向她:“人生就是沒有道理的,不是你愛得多,付出的多,就一定能夠得到好的收場。我不願意你到時候難過,所以現(xiàn)在就告訴你,你們兩個沒有未來。”
“我不相信,阿正他不會那麼做?!编嵨⒌穆曇纛澏吨耧L中的一片樹葉。
林靜攬過她的肩頭:“你現(xiàn)在的樣子真讓我心疼,可是這就是你們的結局,信與不信不重要,你只需要等著這個結局來到?!?
鄭微用力掙脫了他,眼中有犀利的光:“林靜,今晚你不該來,不該和我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林靜的眼中沒有波瀾:“你是我未來的妻子,我不願你受到傷害,不過當然你現(xiàn)在一定是接受不了的,不過時間會證明一切。”
然後,他撫了撫她的長髮:“今天就這樣吧,你也累了,回去早點兒休息,我只是回來探親,還會回美國,不過幾年之後我會回國工作,倒時候咱們還會見面。”
鄭微一臉失落地慢慢向寢室樓方向走去,淡淡的月色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孤孤單單的一個暗影。
林靜正佇立著看著她的背影,蔣一枚從後面走過來:“怎麼,還意猶未盡呢?”
林靜看到她馬上醒悟過來,完成了角色轉換,變回了李明霖。
“你那邊完成的倒是挺快的?!彼麤]話找話地說。
“是啊,我就看看你是不是那個柳下惠,怎麼,看到清純可愛的妹子也邁不動步子了吧?”蔣一枚雙臂交叉在胸前說道。
“哪有,淨打趣我?!彼麚蠐项^,有點兒尷尬道。
“還沒有,這親密勁兒,我這看得都懷疑你是不是入戲啦?!笔Y一枚撇了撇嘴。
李明霖忙正色道:“沒有啊,那只是爲了配合角色的思想感情,佔便宜的想法我是萬萬沒有的?!?
“嗯,對,剛纔的動作都是林靜做的,與你李明霖無關?!笔Y一枚有些嘲笑的意味。
“怎麼?你吃醋了?”李明霖的頭湊過來小聲問道。
“懶得跟你說。”蔣一枚未料到被他揶揄了,拍拍手向外走去。
李明霖笑起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