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亦回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商弈笑以前喜歡在臥房裡，可是如今更喜歡留在客廳裡，一擡頭就看到從門外快步走進來的譚亦。

“你回來了。”放下手中的文件夾，商弈笑臉上漾起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容，原本過分安靜的客廳因爲多了一個人，那股空寂的感覺頓時就消失了。

“嗯，剛剛去見了魏書記，所以回來遲了。”譚亦將脫下來的外套放在椅子背上，看了一眼茶幾上攤開的文件夾，“晚上吃了什麼，還有剩嗎？”

“你還沒有吃飯？”商弈笑站起身來，現在都快八點半了，“飯菜都有，我去給你熱一下。”

論做飯商弈笑是不行了，不過熱一下飯菜倒是沒問題，譚亦端起商弈笑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一手攬住商弈笑的肩膀向外面走了去，“一起過去。”

廚房裡有著飯菜的香味瀰漫開來，譚亦坐在椅子上，略顯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原本計劃五年後再從幕後走到前臺，但是譚亦已然決定最多半年時間，自己的工作就轉到明面上。

計劃打亂了，譚亦過年這段時間忙的幾乎腳不著地，下屬倒是好安排，最麻煩的還是上面的大領導，譚家雖然勢大，但是大領導纔是一把手，譚亦工作有這麼大的變動，自然要向大領導彙報。

雖然只是簡單交談了一個小時，譚亦也感覺腦細胞死了很多，他自詡精明睿智，但畢竟還年輕，而且起點太高，御下的手段還是不夠純熟，按照大領導的意思，自己還是要到地方上去走一遭，日後簡歷擺到明面上也讓人信服。

“先喝點湯。”商弈笑將炭火上熬了幾個小時的瓦罐湯放到了桌子上，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譚亦臉上露出如此明顯的疲憊之色，商弈笑不由心疼的開口：“其實等幾年也沒有關係。”

喝了半碗湯，看著擔心自己的商弈笑，譚亦不由笑了起來，“放心，左右只是麻煩了一點，你現在在帝京，牽扯到衛家岳家這些世家不說，連同國外一些勢力也牽扯到了，我身份曝光出來，你以後也更安全一點。”

外界看譚亦只不過是醫術卓絕的中醫大夫，和部隊程老將軍關係親密，衛家岳家他們是看著程老將軍的面子，再者梅家公開護著商弈笑，所以他們纔沒有起什麼心思。

譚亦清楚這也是因爲商弈笑沒有碰觸到他們的底線，否則他們絕對會下殺手，但是譚亦身份一旦曝光出來，他們找老天爺借了膽子也不敢對商弈笑動手。

“剛剛你看的是什麼資料？”譚亦一邊吃一邊詢問著，剛剛只是瞄了一眼，看文件裡的照片，倒像是普通人。

“今天中午從五營區回來的路上碰到的。”商弈笑快速的將黃友發一家人的情況說了一下，“兩個孩子住在軍區醫院，我讓林阿姨幫忙照看著，說來也是巧了，他們一家是從F省過來的……”

毗鄰帝京，但是F省的經濟卻落後了許多，這也是歷史原因，當年建國初期，爲了讓帝京更快的發展起來，F省的資源都成了帝京發展的儲備力量，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帝京成了國家化的大都市，可是F省卻被榨乾了。

近些年國家注重環境保護，帝京空氣質量太差，所以一些有污染的企業就紛紛撤離了帝京，最後落戶到了F省，一來是這裡緊鄰帝京，交通便利，二來是F省經濟落後，所以人力更便宜。

“你是說大溪煤礦的分公司就在黃友發他們村子裡？”譚亦放下了筷子，大溪煤礦早些年是國有企業，九十年代以後，不少國企改革，國家也規範了採礦業的標準，大溪煤礦從國企轉爲了私企。

“我懷疑黃友發他家孩子生病是重金屬污染導致的。”商弈笑還在等醫院那邊的報告。

之前黃友發一家也去了當地的市醫院檢查，可沒有查出病因來，如果真是因爲重金屬導致的內臟器官衰竭，按理說市醫院的化驗結果早就出來了。

“還有一點奇怪的是，他們村裡其他人都沒事，就黃友發兄弟兩家的孩子病了。”商弈笑拿到峰哥的調查資料之後，一開始也以爲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他們村給了黃友發家低保不說，民政還撥了大病救助的補貼，關鍵是黃友髮帶孩子來醫院看病，他們村的茍主任竟然開著車追過來了，怎麼看這事都透著詭異。”

如果真的是開礦導致的污染，一個村的人應該都會生病，可偏偏村裡人都沒什麼事，在煤礦上工作的工人每年都要進行體檢，身體也都很正常，所有指標都沒有問題，這也是商弈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算了，不說了，你先吃飯，吃完了再說。”商弈笑催促的看向譚亦。

等譚亦吃完飯洗了澡，再次坐在書房裡時已經九點多了，將小周秘書剛送過來的照料遞給了商弈笑，“這是大溪煤炭的詳細資料，你看看就知道了。”

“什麼？衛榮成竟然還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翻開文件的商弈笑錯愕一愣，這竟然和衛家扯上了關係。

譚亦對帝京的人和事更爲熟悉，雖然衛家只能算是二等家族，不過因爲之前有所接觸，所以譚亦對衛家的情況信手拈來，“大奚煤礦是鄭家所有，衛榮一個堂姐嫁給了鄭天華。”

“大溪煤礦總裁是鄭雄，總經理鄭天華。”商弈笑明白的點了點頭，難怪大溪煤礦能從國有轉爲私營，衛家絕對出了力氣。

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單單是爲了感謝衛家當初的幫忙，估計也是爲了搭上衛家這條線，日後即使出了什麼事，也有人幫忙遮掩。

“譚亦，你看這份環保檢查報告，大溪煤礦用的都是綠園環保科技公司的設備？”商弈笑眼睛蹭一下亮了起來，之前她還不確定大溪煤礦會不會有污染，可是看到綠源公司的污水處理設備，這百分百是有污染的。

之前嶽老利用嶽婧的事情來要挾楊繼乾給騰飛化工大開方便之門，騰飛化工今年新上的污水處理設備也是綠源公司的。

按照譚亦的說法，合同上寫明瞭一千萬購買設備，但是實際上騰飛化工的總經理個人貪污了三百萬，又拿出五百萬出來活動，所以二十八臺污水淨化設備總價格不到兩百萬。

這樣的價格，別說買二十八臺設備了，一臺都買不到，窺一斑而知全豹，綠源公司給大溪煤礦的設備絕對也是有貓膩，這樣一來污染是百分百可以確定了。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你稍微注意下黃友發那邊的情況就可以了。”譚亦笑著摸了摸商弈笑的頭，這事急不來，之前譚亦就打算讓人查一下綠源公司的事，然後將楊繼乾這邊安排妥當了，如今倒是尋到了突破口。！分隔線！

一眨眼的時間寒假就過去了，章銳再次成爲了新年的頭版頭條，網絡媒體迅速發酵，【剽竊已故教授的實驗數據，章銳的道德何在？】

廣大網友和大量水軍出沒在新聞評論和各大論壇裡，一些學術界的知名教授紛紛轉發此條消息，然後擴展到一些大學的官網也轉發了消息。

緊接著總科院也轉發了，一些和總科院還有岳家有合作關係的企業也摻和進來，章銳基本就是過街老鼠。

“這也太假了吧，章銳只是嶽教授的助理，他就算知道一些實驗的情況，也不可能太詳細。”提前回到連青大學的學生一邊刷手機，一邊忍不住的議論。

旁邊吃飯的同學咬了一口雞翅膀，認同的點了點頭，“而且章銳在全球生物製藥研討會上做了學術報告，甚至還回答了國外一些專家教授的提問，那都是專業的問題，章銳如果沒本事，早就被戳穿了。”

“這事透著詭異，章銳纔回國的時候，新聞聯播上面都給了一條文字新聞，他就算涉嫌剽竊，國家也會將這事給摁下來，胳膊折了往裡藏，怎麼可能鬧成這樣，讓國家丟臉。”食堂裡的學生不多，關於章銳的話題都快成了辯論會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連青大學的生物製藥專業是國內最好的，大家都是做研究的，助理基本就是打個下手，研究課題的方向、思路還有各種核心的數據都是保密的，章銳身爲助理怎麼可能剽竊到那些數據。

“哎，你看快刷新，熱搜頭條又出來消息了。”啃雞翅的同學吐掉雞骨頭再次開口，眼睛猛地瞪大，“怎麼將商弈笑牽扯進來了？”

“不是說章銳要去壹號研究所嘛……我靠，這是新聞報道嗎？我怎麼像是在看豪門宅鬥電視劇。”翻看手機的同學錯愕的愣住了，剛出來的熱搜頭條妥妥的爆黑料啊。

身爲嶽誠如的私生女，商弈笑嫉妒嶽琳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所以幫助章銳竊取了嶽誠如的實驗數據，目的就是爲了打壓嶽琳，同時報復岳家。

食堂裡的學生都震驚的愣住了，商弈笑也算是風雲人物，纔開學的時候就因爲黃龍玉擺件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商弈笑的老底子都被扒出來了，沒想到她竟然是岳家的私生女。

四合院裡，同樣在吃飯的商弈笑看著手機上的最新消息，不由冷笑起來，“岳家這一次是想要一網打盡？不單單將我和壹號研究所扯進去了，還將錢教授都攪和進來了。”

章銳最沒有背景，自然是被攻訐的主體，商弈笑算是連帶傷害，至於錢教授則是隱晦的暗示，壹號研究所一旦被牽扯進去，章銳首先沒辦法繼續研究r基因，再者鼎盛集團也投資了同樣規模的研究所，鄧鶴翔肯定是想幫著黃子佩壓下商弈笑。

錢教授是生物製藥領域的領頭羊，他又是商弈笑的導師，自然也在此次輿論攻擊的範圍裡，只不過因爲錢教授的名望，所以新聞報道里只是含沙射影的暗示。

“岳家放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章銳可能會被岳家起訴。”峰哥彙報著岳家最近的動態，“R國那邊先是開了高價願意購買實驗數據，被嶽老拒絕之後，又想要和岳家合作一起研發r基因，嶽老還在考慮。”

以岳家現有的實驗室和研究所，想要繼續研究r基因，基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性，畢竟岳家掌握的實驗數據都是嶽誠如當初半真半假編造的，順著這個錯誤方向不可能有研究成果出來。

但是和R國合作，嶽老又擔心成果都被R國佔據了，畢竟R國的研究技術遠遠強過岳家這邊，嶽老目前就處於這個兩難的選擇裡。

“就看岳家最終會如何選擇。”商弈笑眸光流轉著，岳家掌控著學術界，即使譚亦要動手，也要注重方式方法，而且還需要利用岳家來麻痹鄧鶴翔和國外。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暗中瓦解岳家在學術界的影響力，用錢教授這些真正有能力的研究者逐步取代岳家培養出來的人，但是表面上依舊讓岳家光鮮亮麗。

“峰哥，下午我去一趟軍區醫院，今天黃友發家的化驗報告出來了，我去看看情況。”商弈笑還在等大溪煤礦那邊的調查情況，所以她決定從黃友發這邊看看有沒有突破口。

“我送你過去，鄭家就是個暴發戶，天知道他們能做出什麼事來。”峰哥可不敢讓商弈笑單獨行動，鄭家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爲有錢什麼事都能用錢來解決，二少之前已經交代了，峰哥留心了一下，這兩天果真有人盯著四合院這邊。

鄭家倒也捨得花錢，託了關係上了暗網，找的竟然是國外頂尖的僱傭兵，曾經在國外戰亂區待過，是個好手，不過目前還在偵查階段，並沒有打算下殺手，否則峰哥早就先下手爲強了。林護士長先一步拿到了黃友發兩個孩子的各項化驗報告，因爲不確定病因，於是所有的檢查都做了一遍，看到商弈笑過來了，林護士長快速的站起身來，“你來的正好，我剛剛拿到了報告。”

厚厚的一沓報告，各種化驗數據，商弈笑要是醫學系的高材生，估計還能看懂，可惜她就是一個連期末考試都提前背答案的學渣，“林阿姨，情況怎麼樣？”

“有些的奇怪，兩個孩子血液報告正常，只是有些的貧血，微量元素也檢查了，數據一切都正常。”林護士長指著桌上的報告，又翻開了下面的檢查報告，“可是兩個孩子腎功能處於衰竭初期，但是從現有的數據來看，暫時還查不到病因。”

“和他們在當地市醫院做的檢查是一樣的？”商弈笑擰著眉頭思索著，如果兩個孩子的病情和大溪煤礦沒有一點關係，茍主任就不會從F省追到帝京來，而且村裡也不會給黃友發家裡這麼多的照顧。

“是的，他們也將市醫院的病歷還有化驗單子都帶來了，結果差不多。”林護士長點了點頭，看著凝著眉頭思索的商弈笑，以爲她擔心兩孩子，不由勸了兩句，“雖然現在醫學發達，但是也有很多病查不到病因，這兩個孩子有可能是遺傳基因突變導致的。”

如果是因爲重金屬污染導致的，兩個孩子的檢查數據絕對不可能正常！鄭家只是開採煤礦的暴發戶，手還伸不到帝京來，但是如果衛家插了一腳，更改了檢查數據倒也正常。

可是商弈笑想不通的是如果真的是污染，那絕對是一個村的人身體都有問題，爲什麼獨獨就黃友發兩個孩子出了事，村裡其他人都好好的，“我去病房看看兩孩子。”

“走吧，我陪你過去。”林護士長陪同商弈笑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此刻，病房裡，黃友發夫妻兩加上他弟，三個大人臉色頹敗的坐在病牀上，剛剛主治醫生已經過來了一趟，化驗報告一切正常，所以根本查不出病因來。

“哥，要不我們回去吧。”黃友發弟弟抹了一把臉，原本以爲到了帝京，還是軍區醫院，誰知道最後的希望還是破滅了，醫生剛剛說的很清楚，這裡查不出來，估計其他醫院都查不出來，國外醫術更先進，如果去國外的話，或許有可能查出病因來，但是就算查出來了，估計也治療不好的。

兩孩子此刻都躺在牀上打點滴，看著以前活潑可愛的孩子一天一天的消瘦下來，黃友發眼角都紅了，半晌後粗啞著聲音開口：“行，點滴打完了就回去吧，帝京消費太貴了。”

病房的門被推開，一看到商弈笑和林護士長，黃友發三人立刻站起身來，雖然沒有查出病因來，但是他們對商弈笑和林護士長的感激之情不變。

“林護士長，商同學。”黃友發有些拘束的打了聲招呼，這才接著開口：“已經檢查過了，沒找到病因，我們也打算回去了，家裡還有老人在。”

而且他們兩兄弟也要繼續上班，說不定過幾年孩子或許就好了，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林護士長在醫院工作，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多少家庭省吃儉用一輩子，結果家裡一個人生大病了，幾十萬都搭進去了，最後人都不能一定能救回來。

“你們要不繼續去市醫院檢查，如果要打點滴，就將藥水帶回去，到村子裡的診所也方便一點，每個月都去市醫院檢查一下。”林護士長話說的很中肯，她也清楚黃家的條件並不好，“如果以後有機會了，就帶孩子來軍區醫院再檢查一下，打我電話就可以了。”

“謝謝林護士長，真的太麻煩你了。”黃友發再次連聲道謝著，最感謝的莫過於商弈笑和林護士長，否則他們都不知道軍區醫院在哪個方向，估計連專家號都掛不到。

商弈笑看著一臉悲苦，似乎已經認命的黃友發幾人，“國內查不出情況，要不去國外看看吧，你們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既然讓我碰到了，總不能看著孩子出事。”

商弈笑此話一出，黃友發三人都愣住了，林護士長也是錯愕一愣，她知道商弈笑心好，但她絕對不是那種爛好人，國內查不出病因來，即使去了國外的話，也不一定能查出來，即使查出來了，也不一定有治療辦法，國內醫學雖然落後了不少，但是國內治不了的病，國外基本也治不好，最多是多拖延一段時間而已。

走到病房門口，茍主任原本以爲自己終於可以回家了，而且帶著黃友發一家人回去，他也算是順利完成了任務，誰知道商弈笑又多管閒事，媽的，還去國外，她錢多的沒地方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