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一把抱住了李達南，眼淚在兩個人的眼眶中打轉。老夏此刻沒有絲毫的表情，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抱著哭作一團的兄弟二人。可半晌，老夏終於也忍不住了。像是那天下雪的中午，老夏轉過身子，面對著牆壁。

他的哭泣依舊沒有聲音，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不明白，爲什麼三個大男人會在這個時候落淚，我也不明白，此刻我已經被掌握在他們手中了，可他們似乎卻沒有一點要傷害我的意思。

這樣的場面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我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們。

二小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小聲說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達南，這樣我們五個能一起陪著你了。”

說出了這話，李達南突然一把將二小推了出去。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下，李達南竟然跪在了我的面前。他帶著滿臉的淚水求著我：“吳警官，吳警官，你就當做是幫幫忙好不好？兩個月前，我被檢查出了有癌癥，還有不到半年的活頭了。”

似乎怕我不相信，李達南從自己的內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表來。那是一張醫院的體檢表，上面的信息很明確的告訴我，李達南沒有說謊。李達南患上了肝癌，晚期，最多隻有半年的生命了。

李達南像是一個學生一樣，雙手舉著這張體檢表，似乎想讓我看個清楚。

見我絲毫沒有反應，李達南竟然瘋狂的衝著我磕頭。“咚咚咚”的聲音在倉庫中形成了迴音，不一會兒，一股血腥味傳了出來，李達南的額頭已經~血淋淋的了。照這樣下去，怕是李達南會把自己的頭骨都磕碎在這裡。

李達南求著我說道：“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真的，二小隻是做錯了這麼一回啊！他是個好人啊！就讓我這條爛命死了好了，你放過其餘的人好不好。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別人無關啊。”

可有些事情是不能錯的，一旦錯了，就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李達南撕心裂肺的喊著，言語之中的悲愴任憑是多麼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軟。可我沒有，這次真的沒有。羅素梅死的太慘了，在死亡的時候，羅素梅該受到了多大的痛苦，該嚐到了多大的絕望。

應該給她一個公道，應該給真~相一個公道。

見我不開口同意，李達南抱住了我的大~腿，不停的親吻著我的鞋子。我突然感覺有些噁心，趕忙的躲了開來。但李達南卻是不依不饒的樣子，似乎我不答應，他這輩子就不從地上站起來一樣。

二小咬著牙，然後說道：“吳夢，這樣，我攢了十年的錢，前兩年終於在東興市買了房子。這樣，我把房子給你，你饒過我們兄弟幾個怎麼樣？雖然房子不算大，位置也不好，可那也值兩百萬的，你放過我們，我把房子給你怎麼樣？”

我不要錢，也不要別人的尊嚴，我只想要真~相。因爲直到現在，我也不敢確定我最後猜想的可能，是否就是真~相。李達南依舊跪著，二小眼巴巴的看著我，反而老夏似乎已經無所謂了，依舊朝著牆壁哭著。

見我沒有反應，二小突然惡狠狠的說道：“吳夢，我們兄弟求也求過你了，錢也可以給你，你不要得寸進尺了。你要考慮好你現在的這個處境，如果把我們逼到了絕路上，你覺得你能活著離開這裡麼？”

終於說到了這個我一直關心的點上了，既然我人已經在這裡了，應該是我求他們放了我們，爲什麼反而是他們在求我？是覺得殺了我們幾個之後，他們就算跑路了也無濟於事了？還是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想殺了我們呢？

我看著二小，看著老夏，也看著李達南。

良久，我開口說道：“回答我幾個問題吧，既然我不答應你們，我就做好了走不出這個倉庫的準備了。可是這人啊，就算是要死，可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啊。”

“問題？”二小說道。

我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既然你們只是要迷惑警方，可爲什麼盡要留下一些挑釁警方的話呢？這樣只會讓我們加大對你們的追查。爲什麼要在牆上寫血字，爲什麼要給我們吃人肉餃子，爲什麼要給周隊長手機發短信？”

我將心中最後的疑惑說了出來，只等這些人如何解答。在我的腦子裡，其實已經逐漸的找到真~相了。所有的事情都連成了一個整體，雖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基本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如果關增彬能按照我手機上寫的步驟去做的話，如果我猜對了，那我們都是安全的。可如果我猜錯了，他們幾個的確很可能會做出殺人滅口的事情來。

谷琛曾經說我失去了勇氣，可現在，這種自信好像在這個小山村中被我找回來了。如果要賭，就賭的大些。

二小沒有想到我寧願死，也不願意說出一點軟話來。其實我當然是有折中的辦法的，假意答應了這些人的話，然後回去報警將五人全部逮捕。可如果我一旦服軟，或許我離真~相就越來越遠了。

爲此，我必須要嘴硬，即便賭輸的下場就是失去我們三個人的生命。

說了這麼多話，見我依舊無動於衷，二小顯得很不耐煩，他說道：“這還用問麼？我們越是這樣做，你們就越懷疑不到我們的頭上。或者說，我們在這條路上已經越走越遠了。爲了迷惑你們，我們必須要裝作是變~態的樣子。”

“爲此，我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去你們的院子裡，用血寫下了血字。”二小冷笑著說道：“爲此，我們必須要在沒有人的時候，把斷肢插在雪地裡，爲此，我們讓李羅做了人肉餃子送給你們。”

說著，二小突然衝到了我的面前，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一隻手則是使勁的捏著自己的臉：“你看看這張臉，你仔細的看看，看看這張臉，是不是已經變成了一個變~態的臉。你仔細看看，這張臉是不是虛僞至極，是不是醜陋無比？”

二小像是發瘋了似得不停的捏著自己的臉，他的表情扭曲，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個變~態。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不能回頭了。”二小渾身顫抖著，我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管都繃了起來

，他整張臉都通紅：“開弓沒有回頭箭啊，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可我不明白的是，是不是老天一定要我們死！”

二小喘著粗氣：“你們不是榆木市的人，我不知道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就會走。可就在你們來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種事情。”

我沉默了，良久纔開始說道：“如果我沒有來，如果現在是周隊長在這裡，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呢？還是你覺得，周隊長一定調查不到這裡。”

二小聽到了我的話，突然笑了起來：“我認識羅素梅，其實我也知道羅素梅就是周隊長的女朋友。可你知道，我爲什麼敢強~奸羅素梅麼，就是因爲她是周隊長的女友啊。我真不知道周隊長是怎麼當上警察局刑警隊隊長的，他一天傻傻呼呼的，還經常帶著隊員幫頭溝子村的村民做些事情。”

提到了周隊長，二小的語氣很是輕蔑：“他來我們村子的時間長了，我也知道他這個人是什麼性格了。他啊，就像是個傻~子一樣，如果這次只有他一個人來的話，我們也沒有必要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他一定查不到誰是兇手，他這個人遲鈍的很。”二小繼續說道：“如果不是榆木市不經常發生命案，要不然這周隊長一定被開除了。可我沒有想到，周隊長帶著你們來了。”

二小指著我的眼睛，說道：“你這個人，眼睛毒的狠！從你來調查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周隊長根本不足爲懼，你纔是真正的對手。直到李達南告訴我，你看到了廁所裡的報紙。我就知道，當你看到報紙的後半頁的時候，你一切都明白了。”

“於是。”我接著二小的話頭說道：“於是，你故意讓李達南出來拋屍，然後讓老夏故意破壞，把我們引到這裡來。在二小超市裡，事先就已經埋伏好了的李羅和孫康寧的父親動了手，將谷琛周隊長兩個人都打暈？”

我繼續說道：“把兩人帶到倉庫後，你將超市恢復原狀，只等著我來。然後，你故意讓李達南出現，以一種勝利者的口吻告訴我你們想讓我知道的事情真~相。最後，在李達南要殺人滅口的時候，你和老夏及時趕到？”

二小輕輕的點了點頭。

頓了頓，我繼續說道：“然後，你們在我面前上演苦肉計，把罪名都推在李達南的身上。而一旦成功，你們就可以把周隊長和谷琛扔在雪地裡，然後再把他們叫醒。說我們都種了李達南的計，他們一進超市就被打暈了。”

“兩個人半信半疑。”我笑著說道：“這個時候，相信了李達南是兇手的我就會替你們說話，因爲我進來的時候的確也中了李達南的圈套。這個計劃天衣無縫，簡直是一環套著一環，環環相扣，讓人不得不信。”

二小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可還是被你識破了，如果換做是周隊長，一定已經相信了我的話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能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你要邀功的話，李達南已經決定犧牲自己了。”

我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