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門徑沒,紅泥小火爐。
茶亭中的靈劍山小鑑主並不知門外發生了何事,她在認真聽匡誠講述季憂在災區的事情,纖細捲翹的睫毛輕顫著。
而當她在聽到季憂在災區教孩子翻花繩丶跳房子,又聽到匡誠那一聲季兄很喜愛孩子的感慨時,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絕美的臉蛋不禁噓了起來。
匡誠隨後便問她何時去見季兄,被回了一句不熟,不見。
不見就不會疼而此時,院外的風雪又增大了一些,於小巷之中的季憂與丁瑤和卓婉秋竊竊私語許久,隨後轉身轉身去了東市,並未進入魏府邸別院。
同時,丁瑤和卓婉秋揉看挺翹的臀兒回到了別院的門口。
知情不報,挨罰了—·
正當兩人著嘴的時候,身後的木門被推開,匡誠就從院內走了出來,與她們二人道別。
隨後他徑直地去了臨街的一家菜店,而魏蕊則送到門前,目送他許久。
等魏蕊將看著情郎的目光收回,看著門前兩位仙子臉頰微紅著搓著臀瓣,表情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疑惑·
「青椒可以和臘肉一起炒。」
「來只燒鴨吧,這個撕吧撕吧就能吃,倒是簡單。」
「大雪前木菁送了些家裡的山菌,晾曬保存的極好,可以買只雞一起燉了。」
匡誠盤算著要做什麼飯,隨後買了些菜,又去買了一罈酒,隨後便從菜店之中走了出來。
他不知道爲什麼顏仙子不讓季兄知道她來盛京的事,但既然已經答應了要瞞著,以他的性格來說就是要守信的。
反正這小兩口經常玩一些我不認識你的戲碼,這種花活是自己這個從小讀聖賢書的書生看不懂的。
隨後他沿著來時的路七拐八拐,走回自己的小屋。
不過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擡頭一看,卻發現院子里正在冒煙。
黑色煙氣混在白茫的寒氣之中顯得尤爲明顯地,讓匡書生看到之後不禁一愣。
李兄回來了?怎麼還在院子裡生火··
他推門走進了院子當中,就發現季憂正坐在屋檐下的門臺上,面前是一支烤爐,爐上放了幾隻地瓜。
而他的季兄則握著一把夏日用的蒲扇,在煽動著爐中的火焰。
匡誠張嘴就要問他怎麼忽然烤起了地瓜,就發現季憂瞇著眼睛看他,眼神裡帶著一些的審問與恐嚇。
「呦,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匡不欺,這麼快就回來了?」
「額,回來了—」
季憂手中的蒲扇微停:「這麼久未與蕊兒姑娘相見,怎麼就去了半個時辰,沒有長相廝守一番?」
匡誠聽後咳嗽了一聲:「讀書人身負浩然正氣,我一想到季兄還在家中等我吃飯,便知道不可見色忘義。」
「嘴,這麼說你還是好兄弟啊。」
「那是自然—」
匡誠感覺季兄的眼神有點像當初二人剛出玉陽縣時,他看自己包袱的眼神一樣,不由得心口一緊:「那個,我去炒菜。」
季憂聽後立刻伸手攔住了他:「不用,你今天歇著,菜我來做。」
匡誠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茫然:「以前不都是我做飯麼,季兄今日怎麼有如此雅興了?」
「匡兄對我如此之好,我總得表示表示,以祭奠這偉大的友情。」
「是紀念。」
「什麼?」
匡誠見季憂將手伸過來,於是把買來的菜遞過去,同時又開口解釋道:「那個詞叫做紀念,不是祭奠,祭奠這個詞是給死去的故人用的。」
季憂接過菜來看一眼後喃喃一聲:「快要用上了。」
「?」
「行了,你先坐著就是了,待會兒有任務交給你。』
匡誠本來就有點心虛,此時看著季憂這奇怪的舉動也不敢反駁,於是裹緊了身上的裘袍,坐在火爐前一邊暖手一邊看著季憂走向竈房。
匡書生回家就開始清雪,不過只是在積雪身後的院中清掃出了一條通向堂屋的步行道,而此時季憂則一掌拍出,雄厚的靈氣掀起的氣浪直接將壓在竈臺上的積雪狂掃了出去。
隨後他取下案板,開始切菜。
青椒成段,臘肉切片,走地雞切塊,曬乾的山菌則以溫水泡發,嫺熟的技巧看的匡書生一陣發愣。
等到食材處理好了之後,季憂又掉頭回來,將烤爐上的紅薯反轉了幾下,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匡誠。
匡誠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季憂將信封塞進他的懷中:「兩個人吃沒什麼意思,正好我也許久沒有見過魏蕊了,
今晚請她一起。」
匡誠展開信箋之後看了看,發現這封邀請函是以他的口吻寫的,說季兄今日烤了地瓜,還親自下廚做了最拿手的幾道菜看等等,特請魏蕊賞光云云。
看完信之後的匡誠忍不住擡頭:「我記得蕊兒不愛吃烤地瓜。」
「她不愛吃,說不定就有人愛吃。」
「可是魏蕊今日會客,那客人現在正在她的府上,我猜她應該無法脫身。」
季憂此時以靈氣壓制住了烤爐之中的火苗:「別讓我祭奠友誼———」」
匡誠伸手拿過信,眼神怪異地看著季憂:「季兄是隻請蕊兒姑娘一個人麼?」
季憂此時也一臉嚴肅地看著他:「怎麼,還有什麼遠道而來的仙子要請麼?」
「季兄先坐,我去去就回!」
匡誠將信揣進懷中,隨後推門出了院子,臨走的時候還忍不住看了一眼目光深邃的季憂。
他就知道,顏仙子來了盛京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過他,現在果然暴露了魏家別院很大,亭臺樓閣一應俱全,甚至比一些仙莊修砌的都要古樸優雅,足以看到當年親仙派的勢力有多麼壯大。
此時,有三位靈劍山的宗外行走與丁瑤和卓婉秋交談片刻,從院中離去。
兩人目送他們消失在風雪中後,隨後轉身回到院子裡,找了一圈之後知道到了正在假山之間踩著落雪的鑑主。
「回稟鑑主,剛有消息來報,山海閣和問道宗的人在未曾見到鑑主之後便從靈劍山離開了。」
「顏蒼和顏戎呢?」
「他們還未歸山,連帶的一百三十八名天劍峰弟子也是如此,派去跟隨的弟子目前已經摸到了他們的行蹤,過幾日應該會有消息。」
卜家人的事情發生之後所造成影響實際上一直在持續不斷,表面看上去氣定神閒的仙宗私下裡其實仍舊在繃緊神經。
因爲人化邪種一一定和岐嶺一事相關,而當初鄭家老祖所展現出的東西,是可以威脅到仙宗地位。
可同時,那東西在衆人眼中卻又如同誘人的果實。
於是他們選擇性地遺忘當初鄭家老祖飛昇時,曾煉化了無數人的所作所爲。
這種東西若真的被掌握,天下又豈有寧日,尤其是顏書亦在季憂口中得知了所謂仙緣,需要容器。
於是顏書亦一方面悄然來到盛京,宣稱離山修行,以避免靈劍山被大勢裹挾,墜入深淵,一方面也在暗中派人緊盯著他們的舉動,預防不測,時刻準備著以旁觀者身份入局。
只是她現在未接任掌教,天劍峰表面尊她,暗地裡卻一直參與其中,企圖讓靈劍山捲入災禍,不禁讓她殺心四起。
丁瑤此時又開口:「鑑主,峰主和夫人方纔也來了信,叫您回山。」
顏書亦眼眸輕擡:「因爲問道宗?」
「峰主倒未說問道宗的事。」
「那他說了什麼?」
「只說讓您仔細想想,莫要意氣用事,我想峰主應是猜到您來了盛京,暗指的是姑爺的事——」
丁瑤說著話,將來自玄劍峰峰主顏景祥的信遞了過來。
信中開頭就叫了她的乳名,帶著苦口婆心的地意思勸說著,說她若不喜歡問道宗大可言明,萬不能意氣用事隨便瞎,辱了靈劍山威名,被天下人笑。
顏書亦看完之後,眼眸之中流露出一絲不悅。
丁瑤和卓婉秋此時觀察到了那一絲護夫的表情,忍不住相互對視。
東平山脈那一夜,自家鑑主以一句「家事」堵住了悠悠衆口,雖說很多人都因鑑主至高無上的身份而不敢議論,可總歸是在上層之中掀起風浪。
所以在他們回山之後,峰主和夫人立馬就來了,表情就從小養大的女帝女兒被一個穿著草鞋豎著鉤辮的鄉野男人勾搭走了的心酸父母一樣。
他們早先就從丁瑤口中得知女兒有了情劫,一直在暗中查找,奈何女兒身負聖器可遮掩天機。
而東平山脈那一夜,純純是屬於自爆了,自然讓他們難以接受。
其實這種情況丁瑤很早以前就曾預料到了,還曾和卓婉秋交流過。
不管姑爺戰力多強,他始終是孤身一人的鄉野私修,峰主是絕對看不上他的,玄劍峰一族的那些族老估計也很難接受這件事。
最關鍵的是,天劍峰一定會利用此事削減鑑主在山中的威信。
這並不是說他們一定希望鑑主嫁給仙宗親傳,但在他們看來,最起碼那個人也應該是仙宗嫡系次子,未來成爲一方殿主丶峰主丶閣主般的人物。
而現在,姑爺連仙殿子弟都做不了·
顏書亦將信看完後遞給丁瑤:「父親這些年唯恐我無法繼位,令大權旁落,想來山海閣與問道宗這次上山應該說了些讓父親感到心動的事。」
卓婉秋此時擡頭:「也許峰主只是出於做父親的擔心。」
「若真是這個意思,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我離開時便與他們說過,我是來找蕊兒妹妹貓冬的,哪有什麼不相干的人。」
「鑑主真的不去見姑爺麼?」
顏書亦聞聲擡起眼眸:「蕊兒妹妹就在這裡,爲何要見其他人?」
卓婉秋咳嗽一聲:「萬一姑爺知道鑑主在盛京了呢,這地方本就不大,況且匡書生和姑爺是至交好友,保不住就說漏嘴了。」
「知道了又如何,我專心向道,斷情絕愛,此事他也是知曉的,點頭之交再見,不過寒暄幾句。」
「就怕鑑主你忍不住。」
「胡說!」
丁瑤和卓婉秋對視一眼,心說鬼才信,隨後不動聲色地回到房中給靈劍山回信。
而等她們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顏書亦正表情冷淡地在別院之中一陣亂晃。
從冰封的池塘一直晃悠到假山的附近,隨後擡頭朝天看了許久,接著又從連廊之中晃了過來,逛悠著進入了宅屋之中,開始端詳起了屋裡的花瓶:「這字體是大夏古文?」
「回鑑主的話,我們也不知曉。」
「這字畫中的花草畫的挺不錯,沒想到魏厲這個奸相倒是有些品味。」
卓婉秋看著鑑主在屋中來回步,轉頭看向丁瑤:「鑑主從知道姑爺回來之後就真的一點也坐不住了,那副字畫明明是鑑主前兩天買的—.」
丁瑤看著一副認真賞畫的紅襖仙子低聲開口:「假裝平靜,欲蓋彌彰」」
「不過姑爺剛纔怎麼不進院子呢?」
「不知道,不過公子說待會兒要請我們吃飯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顏書亦此時從門口出來,看了一眼竊竊私語的兩人,眉心不禁稍稍皺起,覺得兩個婢女肯定又在自己想找季憂。
而正當她要問的時候,魏家別院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匡誠握著信從風雪之中走來,隨後邁步走向了魏蕊所在的茶亭是,隨後魏蕊便從茶亭之中跑到房檐底下:「顏姐姐,匡公子說季公子做了好幾道拿手菜要叫我去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聽到這句話,卓婉秋和丁瑤瞬間屏住了呼吸,心說原來飯在這裡等著。
隨後她們不約而同地轉眸,看向了自家「專心向道,斷情絕欲」的鑑主。
鑑主上次來貓冬的時候就是被自家姑爺親手做菜餵了一個冬日的,她回去之後總是念叻,覺得姑爺做的飯好吃,還惦記烤地瓜惦記了許久。
不過已經決定不見了,他們覺得鑑主身爲靈劍山下一任掌門應該是有點骨氣的。
此時的顏書亦接過那封信,看著烤地瓜和拿手菜餚的描述沉默了許久:「那便略嘗,
食罷便歸—.」
卓婉秋低下頭:「峰主的擔心是對的,鑑主根本就忍不住一點。」
不多時,一行五人就來到了匡誠的小院之中。
季憂正圍著圍裙在竈臺前方忙碌著,強壯的手臂握著鐵鏟在鐵鍋之中一陣翻炒,菜餚的香味已經迎空飄散,見到幾人進來之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顏書亦覺得他好像早就已經發現自己來盛京了,然後若無其事地站在烤爐旁邊剝著烤地瓜。
李憂此時已經將臘肉做好,向看屋裡走去。
經過屋檐下烤爐旁的時候隨手捏了一片臘肉餵了過去,一如當初在天書院貓冬時養成的習慣一樣。
冷傲的靈劍山小鑑主睫毛輕顫,張嘴將其吃掉,隨後便感覺臉蛋被捏了一下,眉心不禁微皺:「蕊兒的情郎的朋友好生無禮。」
匡誠聽到「蕊兒情郎」四個字,臉部瞬間漲紅,與同樣紅了臉的魏蕊不敢對視,只顧著低頭烤地瓜。
丁瑤和卓婉秋看著她們二人,眼晴都瞪大了,心說這樣你們就不行了?你看我家鑑主和姑爺玩的多花!
「季兄,要幫忙嗎?」
「不用,很快就好了,去洗手等吃飯吧。」
季憂此時從屋裡出來,將剩下山菌燉小雞也做了出來,又用剩下半袋加上雞蛋做了個湯,另外清炒了些菜苗,端入了屋子當中,隨後招呼衆人吃飯。
他們在災區吃的基本都是粟米粥,能安穩炒個菜的時候很少,這歸來的第一頓雖說只是幾碟小菜,但也算得上豐盛了。
五個人圍在長桌前,魏蕊與匡誠坐一邊,卓婉秋和丁瑤各在兩端,而顏書亦則和季憂坐到了一起。
季憂從小帶弟弟妹妹翻牆開小竈,廚藝是沒得說的,給丁瑤和卓婉秋吃的一陣驚訝。
她們以前只吃過季憂的烤地瓜,而烤地瓜和廚藝關係其實並不大,直到吃到他親手做的菜餚,才明白鑑主真的不是情人嘴裡出大廚。
因爲是冬日的緣故,盛京的天色黑的很早,未到酉時便已有夜色籠罩而來。
匡誠趁著還有些天色在竈房洗碗,魏蕊則在門口陪著他們。
丁瑤和卓婉秋在院子當中,無所事事。
而季憂則在屋中,給火爐添了些炭火,並看向火光中那張絕美的臉蛋:「吃飽了麼?」
顏書亦坐在火爐旁也斜了他一眼:「吃飽了。」
「我在災區的時候就猜到是你來了,因爲魏蕊不可能會有那麼大的手筆。」
「你這天書院弟子,運氣倒是極好,若不是仙宗都將精力放在所謂仙緣之上,唯恐落於人後,你殺掉下啓榮,斷供靈石,早該在離開天書院的那一刻就被暗殺了,而不會僅是幾個世家齊聚尼山那麼簡單。」
季憂將手中的火鉤子放在一邊:「其實我對此有所警惕,一路都在隱藏氣息,不過路上倒是遇到過幾個靈劍山弟子,確實緊張了一些。」
顏書亦瞇起眼睛,知道他在說「家事」的事情。
事實上,她父親母親現在確實有想要他狗命的想法,他遇到靈劍山弟子緊張些也是正常的。
「來盛京爲什麼不找我,還非得遮遮掩掩的?」
「沒有遮遮掩掩,只是沒必要告知你罷了,我上次寄信時便已和你說過,修行至今,
我的道心逐漸通明,雜念掃空後心中便只剩下仙道,無情無愛。」
顏書亦說完話後,忽然就見到季憂的手伸了出來,隨後朝著自己緩緩張開,俊俏的小臉不禁噓了起來,漂亮的眼眸也忍不住隨之瞇起。
撲火苗跳動著,讓整屋的光影都開始隨之亂晃。
火光之下,小鑑主輕輕擡起雙臂,很快就被攔腰抱起了起來,挺翹的臀兒從椅子挪到陌生男子的腿上。
這裡是匡誠的房子,外面還有人,她倒是不怎麼害啪,冷冷地看著眼前男子低頭湊來,紅脣被嘗時已忍不住香舌輕探半響之後,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引的顏書亦直起了腰身,轉頭查看。
等待了大概幾息的時間,眼見看無人進來,小鑑主便又十分自然地回頭吻了上來,輕碰半響才發現季憂沒動,於是有些茫然地擡眼看向他。
季憂也在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些噓。
無情無愛人在害怕的時候,果然是什麼瞎話都能編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