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性,應(yīng)該就是人性了,渴望得到,害怕失去。
但凡只要有過 “賭過,贏過,然後輸光”經(jīng)歷的人,應(yīng)該都能切身體會到所謂賭性,說白了就是容易上頭,面對慾望的時候容易不理智。
賭與毒,碰則死,萬劫不復(fù)。
人之好賭,如芫荽一般,惡則極惡,喜則至喜。
外面在下著雨,雨會讓人覺得安心,因爲(wèi)自己清楚沒有事情做,微微閃動的白熾燈下,角落裡的蜘蛛抖動著附肢,一隻小蟲兒被它奇異的花紋吸引,撞入網(wǎng)中,蜘蛛並不急躁,連毒液都無需注入,只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向它身上纏著絲,它知道這可憐蟲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個玩具。
在這張網(wǎng)內(nèi),沒有蟲子可以逃脫。
幾個男人圍坐在兩張麻將桌前,桌上散落著零碎現(xiàn)金,夾雜著幾張淡粉,還有幾個不同樣式的打火機(jī),略高的精瘦男人 站起點(diǎn)燃了一支菸,雙指夾住深吸一口,任由煙霧進(jìn)入肺中,緩緩?fù)鲁觥?
吸菸要過肺,不過的不會吸。
“幹他孃的,今個黑了一把沒贏?!?
“你們玩吧,我出去撒個怪?!?
“真尼瑪事兒稠,懶驢上磨屎尿多?!泵贾杏械腊炭诘哪腥私舆^話頭,搓了一把撲克的花紋,
這會是一把金花,男人默默想。
“老拐,你今晚上贏得不少,能出去搞兩個了啊!”暴露的話語挑起老拐心中的火,貧苦人家,又長的不好,要解決只能去找外面的姐們。男人身上有股魚腥味,衣袖被高高捋起,上面的青筋繃起,粗糙的手掌按著下面的牌,老拐這一桌還有四個人,兩個跟老拐一塊賣魚的同行,還有一個鄰居家的王日狗,日狗是個外號,只有取錯的名兒,沒有喊錯的外號,這熊貨還真日過狗,當(dāng)時疼得在獸醫(yī)門口直叫喚,日狗這二年不知道從哪撈了一把,抽的都日嗎的大前門,整個人排排場場的,出去的那個是自己二姑子家的親老表,老拐坐在東面,燈光正迎著自己,這叫順光,牌桌上的好兆頭。
“咦也,你說哩看,人家兩腿一夾哆嗦一下子就要四五十,這算個**毛!”
“恁求貴,上回俺去掙黃鱔,那小姑娘長的賊俊,城裡人,連吹帶打纔要了二十?!睂γ婺莻€歪嘴姓劉,門口小孩都喊他劉吊毛,據(jù)說人家問他臉怎麼歪的,他回人家說吊毛也是歪的,你管的真**寬,劉吊毛就此得名,他也樂得自嘲,天天拿這打趣村裡的小媳婦們,臉上的淤青還未消腫。
“喲,你那眼光,長的俊不都是虎背熊腰的,瞅你家那娘們,前兩天還站到門口絕那個死寡婦,那騷勁,我聽著都得勁?!?
“也,白提那玩意,壓得我腰疼!”
“哈哈哈哈哈......”衆(zhòng)人開懷大笑,貞操與廉潔早就不算個什麼東西,背後傳來唾罵聲,那一桌玩的大,人都不熟。
悶了兩圈,桌子上已經(jīng)擺了好幾十了,老拐今晚上贏了小一千,頂幾個月賣魚的錢了,瘦高男人離開了,他也想走。
最後一把!
“開吧!”
一對尖,一張九。
又多收了大幾十,老拐美滋滋的,懸了兩句準(zhǔn)備散場,對面劉吊毛直呼邪乎,倒是不用自己喊散夥。
“估計得有七八點(diǎn)了?!?
“八點(diǎn)二十三?!笔莞吣腥擞洲D(zhuǎn)回來了,指著自己手腕上的表說道。
老拐其實(shí)挺羨慕的,這地方也是他的,他家房子是按照城裡裝修的,輸了三四百也不當(dāng)回事兒一樣。
“給我搞個草帽,我回家?!?
“你天天下水還怕雨?才幾點(diǎn),在這看會兒,那邊人玩的不小?!笔莞吣腥吮葎澚艘浑b手。
玩的是一百的!
那一把輸贏都要幾千出入!
瘦高男人當(dāng)然是不心疼的,別人賭多大,中間人永遠(yuǎn)不會虧,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多大的盤都要抽一二成,背後那桌每把他都要抽出十塊錢來,贏家不會稀罕這一點(diǎn),輸家看著贏錢的有一部分還進(jìn)了別人的口袋反而會有些開心。
“死癟犢子真尼瑪發(fā)財?!比计鹨桓?,紅梅的味道濃郁醇厚,菸袋自己是看不上的,老拐多多少少有點(diǎn)嫉妒。
他站起瞄著人家的牌局,這一桌都是生臉,自己這邊是個小個子,旁邊夾著個黑包,鼓鼓囊囊的,有點(diǎn)像是錢,小個子手很生,摸牌捋牌的姿勢都很不老練,對面那人看起來倒是老成,麻將墊下壓著一小疊。
“金花?”老拐還沒來得及看清花色,小個子就把牌摁了下去,靠著椅背閉眼,開始新一輪的悶牌。
這小個子不會玩。
太明顯了,裝都不會裝。
詐了三圈,小個子表現(xiàn)得有些侷促了,大家都不開,他有點(diǎn)慌。
這一把,他輸了六千三,從包中點(diǎn)清了數(shù)目。
日你嗎錢當(dāng)紙用!老拐憤憤然。
要是自己有這副牌,悶死也不會說話。
老拐突然想跟他玩了。
又在旁邊看了兩局,這四個人都不是老手,其中一人帶著副墨鏡,在燈光下很是突兀,他的面前堆放著一些大鈔,四人對輸都很在意,掏錢時卻毫不含糊,老拐看著一張張的鈔票流水,嚥了一口唾沫,換成自己,自己能吃定他們。
“誒喲,今天運(yùn)挺好?!笔莞吣腥诵α诵?,出去燒水,他也有點(diǎn)眼饞。
老拐還是走了,今天已經(jīng)贏了不少,該收手的。
出了門,老拐湊過去打聽。
“屋裡那幾個是什麼人,玩的那麼大?”
男人笑了,
“你聽不出口音嗎?南方人,那個小個子是個金主?!?
“誒喲,那咋跑到咱這山窩子裡來了?”
“這我弄不清,好像是要弄什麼東西,四個人給我交了幾天的房錢,一人一天二百?!?
“二百?”
出門要十塊自己都恨不得去睡街上!
這老表說了,他們要住幾天。
回家甩掉一身溼衣,燒了壺水擦拭了一下身體,老拐躺在炕上,贏了幾百塊錢的喜悅煙消雲(yún)散,翻來覆去睡不著,溼著的皮膚在草蓆上發(fā)出撕裂的聲音,老拐一直想著那副金花。
六千三!
那是錢!
足夠把自己這破房子扒了蓋個新的!
老拐心裡一直在癢癢,那幾個人分明不會。
他心中有一團(tuán)火在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