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日早朝,太顛來報,有一白髮老者前來投奔,宮外求見周侯。周侯姬昌心想,難道這位就是祖父所說的聖賢嗎?他連忙整理衣冠,走下庭階,要出門相迎。
鬻熊,尊稱鬻子,羋方後裔,羋姓,來自荊蠻部落。鬻熊念周侯仁義,便投奔周。
周侯見他發如堆雪,眉似染霜,周侯直言相問:“您太老了吧?”
鬻熊回答道:“君主若使臣捕虎逐麋,臣確實老矣,倘若君主使臣坐策國事,臣還年輕著呢。”
周侯問鬻熊:“久聞您博懷道德,善謀政事,能講一下嗎?”
鬻熊回答道:“就說衰老吧,世上萬事萬物運行轉動,永不停止,天地也在悄悄移動,誰感覺到了呢?所以,事物在那裡虧損卻在這裡盈餘,在這裡成長了卻在那裡虧缺。減損、盈餘、成長、虧缺,隨時都會發生,隨時都會消失。一往一來,頭尾相接,一點間隙也看不出來,誰感覺到了呢?所有元氣都不是突然增長,所有形態都不是突然虧損,所以我們不覺得他在成長,也不覺得他在虧損。就像人們從出生到衰老一樣,容貌、膚色、智慧、體態沒有一天不發生變化的;皮膚、指甲、毛髮隨時都會生長,隨時都會脫落,並不是在嬰兒時就停頓怖變化了。但變化卻一點都覺察不到,等衰老到來時纔會明白。”
周侯姬昌沉浸在思考中,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再說剛強柔弱,要想剛毅,就必須保持柔軟;要想堅強,就必須保持虛弱。柔弱者積累多了就會剛毅,虛弱者積累多了就會堅強。看他積累的是什麼,就可以知道他的禍福發展方向。剛強能戰勝力量不如自己的人,可一旦碰到力量比自己強的人就會受挫折;柔弱一旦能戰勝力量超過自己的人,他的力量就不可估量。”
鬻熊停頓了一下,繼續講:“自己誇自己的長處,他的實力不會增加;自己說自己不行,他的實力不會真的減弱。”
周侯姬昌點頭稱是。
周侯問:“何爲道?”
鬻熊回答道:“發政施令,能爲天下謀福祉者,就稱作道。”
周侯問:“爲何賢士難求,聖賢更難求。”
鬻熊回答道:“聖王在位時,百里有一賢士,好像沒有一樣;王道衰落,暴亂在上,千里有一賢士,就好像在你的身旁。就是說,聖王在上面,天下蒼生被感化,仁德佈滿萬事萬物,因爲聖德廣宣,使賢能的事蹟不再顯耀,個人的才能雖多,卻好像沒有一樣。王道衰弱之時,暴虐亂政,人人思念仁德,就算千里有一賢士,人們也會傳揚,令人感覺他就在身邊。所以,聖賢就顯得很難得了。”
聽罷鬻熊的論談,周侯姬昌甚喜,稱讚道:“你說的太好了。”
鬻熊的思想和姬昌的思想不謀而合,於是,周侯拜鬻熊爲火師,就是監管燎祭的官吏。鬻熊爲周侯做事,如同侍奉干兒子一般。
尹佚歸周,尹佚,今山西翼城人,歸周後封爲太史,後稱史佚。受命記載帝王言行及國家大事,並受理宮中典籍,與太史辛甲合稱爲辛尹。他們爲官嚴正,忠於職守,秉筆直書,與姜尚、姬旦、姬奭合稱爲四聖。子孫世襲史官一職,以史爲姓。
子受時期,殷商使用干支紀日,甲子爲初一,乙丑爲初二,一輪六十天,約兩個月。而此時周方紀日還僅僅靠觀察月相,一個月約三十天只能用幾個月相表示,其表達精準程度與殷商還相差甚遠。史佚奔周之前,西伯所言記錄,幾乎沒有日期詞彙。史佚奔周之後,才使用月相來表示日期,說明當時周方還沒有人會用天干地支紀日的歷法。
還有一位投奔周侯的人就是殷商史官辛甲,有莘氏人,姬昌的正妃太姒的同鄉。辛甲見商王子受我行我素,言語行爲無所約束,遂擬奏章諫言。他勸商王認真聽取王公大臣諫言,倡議制訂官箴,用以規誡君臣百姓之間的言語行爲。奏章大意如此:
箴者,規誡也,國君對臣下應有規誡,臣下對國君也應有規誡;官吏對下屬應有規誡,下屬對官吏也應當有規誡;官員之間應當有規誡,官員也當自我規誡。因此,官箴當設三大部分,君臣規戒、官屬規戒和官間規戒。如此這般,君臣皆有言行規戒,便不會恣意妄爲,如此推行下去,君臣將避其錯而揚其善,殷商復興就不會太遠。
這份奏章直中子受要害,對商王來講既及時又重要。
可是,如此好的諫言,對以天下皆爲己下的商王子受來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如果說商容的禮樂教化與商王的禮樂觀念有所衝突,商王不願接納的話,那麼辛甲的諫言根本不在商王的視野範圍,他不可能按別人的話來做。對於異議他根本聽不進去,辛甲的奏章他根本不會去看,更談不上看後的喜怒哀樂。
辛甲人品才華皆居甲等,雖然他的奏章總是石沉大海,沒有回覆,他卻依然寫奏章繼續上諫,鍼砭時弊,提議商王變革。他先後向商王諫言七十五次,可商王都沒有迴音。辛甲的執著程度,對國家安危的關心,令天下敬仰。倘若商王能採納辛甲之諫,聽取衆臣百姓諫言,而不是拒諫飾非,或許事情就會如子受初心,使大商邦國運復興。至少不至於周起兵反之,天下跟隨,大商邦猶如殷都陳舊的宮殿,轟然倒塌,勇力過人的子受卻無可奈何。
無奈之下,辛甲將苦衷告知好友姬奭,姬奭聽罷,甚爲喜悅。他向辛甲推薦篤行仁義、禮賢下士的姬昌,勸辛甲離開商王,投奔周方。
關於姬昌,辛甲早有所聞,他同意姬奭引薦,若周侯願接納,他願意前往。姬奭將此事告知姬昌,姬昌非常開心,即刻歡迎辛甲奔周。辛甲抵達周方,成了周侯的史官,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留書虞人之箴。
子受時期,殷商使用干支紀日,甲子爲初一,乙丑爲初二,一輪六十天,約兩個月。而此時周方紀日還僅僅靠觀察月相,一個月約三十天只能用幾個月相表示,其表達精準程度與殷商還相差甚遠。史佚奔周之前,西伯所言記錄,幾乎沒有日期詞彙。辛甲把干支紀日法帶到了周。
前回說過,有蘇國被商王子受派亞俞征伐,有蘇國君和長子戰死,女兒妲己被商王擄去做了妃子,次子蘇忿生逃亡在外。次子蘇忿生一直藏匿於溫地,今河南省焦作市溫縣。後來,他聽說周侯招賢納士,天下志士紛紛投奔周,他也前往投奔。
周侯得知他是有蘇公子,便把他留下,作爲年輕人才培養,讓他學習刑獄之法。
閎夭﹑太顛、散宜生﹑南宮適﹑鬻熊、辛甲、周忿生等賢臣到來,在他們的經營下,姬周國力蒸蒸日上,民心安定。衆臣每每縱論天下形勢、探究圖強發展、暢想未來願景,都神采飛揚,夙夜在公,廢寢忘食。
姬昌更是繁忙,他日落西山卻無暇飲食,以招納四方之士。姬昌敬老慈幼、求賢若渴招賢納士的消息傳出,天下有志之士競相奔周,上有王子王孫,下有林間獵人,還有富豪紳士,更多的是殷商大臣。周侯姬昌大喜,他心中暗想,此番形式,姬亶所言的聖賢必定出現,天下可盡收囊中。
凡事總有缺憾,來者並非都是賢良,姬昌也並非人人都要。面對衆多賢士、各種言論,以及各種獄訟爭執,周侯要想使百官安靜,他不能關注事務,只能關注人事。欲知周君姬昌如何識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