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冉看著面前的一男一女,臉色冷沉,好似附上了一層冰碴。
他們就在空中這麼對視了半刻鐘,也未有人先開口。
直到對面的女子先動了,她想拉梓冉的手,被梓冉側身躲了過去,梓冉冷嗤,聲如三九寒冰,“有話便說,動手腳是什麼毛病?”
“阿冉……”
安吟只道了兩個字,便在說不下去,她的小師妹再也不願同她親近了。
男子見安吟這般,輕嘆一句,上前一步,行下君禮,聲色溫潤,“下臣暮荀,不知小神君御臨人界,未曾相迎,還請神君降罰。”
半點錯處也沒有。
“因不知而請罰,人君果真如傳言般,處世溫和,亦如溫潤狐貍。”梓冉睨著還在躬身執禮的暮荀,淡聲開口。
溫潤狐貍?
誰傳出去的?
他什麼時候成狐貍了?
想歸想,暮荀一禮到底,“小神君說笑,下臣惶恐。”
“惶恐?這世間何時有人君惶恐之說?本君怎不知?”梓冉轉了語氣,聲色玩味,“不如人君爲本君解釋解釋。”
“人君,是如何惶恐的?”
“阿冉,”眼見梓冉一幅無賴樣,擺著明的要爲難暮荀,安吟拉了梓冉一把,聲音輕弱,“我有話同你說。”
撇著安吟抓著自己手腕的玉白纖手,梓冉冷笑,“你說話只會動手嗎?”
“我……”安吟想要收回手,不惹梓冉氣性,又想到她爲何前來,不由更抓緊了梓冉,將她拉至一處,擡手布了道結界。
瞧著周圍的淡紅光暈,梓冉輕嗤,言語謾懟“入人界多年,修爲倒是越發回去了,就這麼個小結界,你以爲能攔住什麼?”
“是攔本君,還是外面的人君,亦或是怕這人界的蠅蠅蚊蟲擾了你的問話?”
面對梓冉的冷嘲熱諷,安吟白了臉色,她越發虛弱了。來見梓冉前,她花了數個時辰梳妝,只爲掩蓋住她如今的面容,卻還是因爲一道結界讓梓冉看出了狀態。
如今的她,早就不是當年的母神首徒了,這些年暮荀找了各種偏法也未能讓她好過,而至於那唯一的好過法子,她不想用,也不能用。
她寧願魂散異土,也不願使那法子……
從前就不是個能說的,如今樁樁種種,早已物是人非,面對現在的梓冉,她就更是不知該如何了。玉指翻飛,掐訣凝法,再翻手時,一抹瑩白火焰在掌中跳躍浮動。
“阿冉,這是碧幽魂火,是師尊爲你留下的,你如今身在人界,若是要煉化它,我可以……”
“東西留下,你走吧。”梓冉瞧著那抹瑩火,不待安吟說完,就打斷了她。
“阿冉……”安吟還想再說點什麼,可看著梓冉的神色,也只好住了口。
撤了結界,留下魂火,返身到了暮荀身邊,未再發一言。
看著那一對璧人,梓冉突覺心澀。
不待她深思,暮荀已經到了她的身前,“暮荀不知小神君將留人界何時,這是一張銀行卡,小神君在人界時可用此卡做銀錢使用。”
暮荀遞過來的是一張黑卡,土地給她的竹簡裡有錄,銀行卡,是爲可儲備鈔幣,轉賬結算的信用支付工具。
她翻看竹簡的時候淨是看大事更迭,美食遊玩了,對銀行卡有印象還是要給周易琛銀錢的時候瞭解的。
這卡通體全黑,又能讓暮荀拿出手,想必也不會普通。
梓冉接過卡片把玩,眼神看向安吟,話中帶笑,諷味十足,“人君大方,本君卻之不恭。無要緊事,可帶夫人離開。”
“下臣告退。”
自始至終,暮荀都無半點差錯,他是人君,見梓冉半禮即可。卻自見面起,就自降身份,不止自稱下臣,更是以下君禮待她。
剛到人君殿,送走暮荀,安吟再也撐不住了,一旁的淳化連忙取了固神丹給她服下。
“主上何必親自跑這一趟,瞧您這樣子,那小神君想必是又爲難您了。明明受苦的是您,小神君不說多加慰問,還處處爲難您。淳化都替您委屈。”
淳化抹掉臉上的金豆子,替安吟抱不平,她家主上受了那麼多的苦,沒有心疼的不說,那小神君還總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固神丹服下,調轉一個周天,安吟睜開眼,就見淳化不停地在抹眼淚,不由被逗樂,嗔了她一句,“你是隻麋鹿,不是水做的魚兒,怎麼就那麼愛哭?”
“主上,您怎麼樣?”淳化盯著安吟,一臉緊張,“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事,別怕,”看著淳化的樣子,安吟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轉念間,她閉了閉眼,“妄議主神是大罪,往後不可胡言,阿冉如何,更不是你能說的。若是再讓我聽到你說阿冉的不是,就不必留在本神邊上了。”
見淳化低著頭抹眼淚,不吭聲,安吟輕嘆了口氣,她平時就是太慣著她了,也該立立規矩,漲漲記性了。
她話雖是重了些,卻也該如此。
她的師妹,母神之女,世間主神,又豈是誰都能說上兩句的?
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梓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長時間。
她的師姐連一張結界都穩不住了。
回到住處,周易琛已經回房睡覺了。梓冉站在窗邊,看著外面零星的幾家燈火,一盞一盞的滅掉,就如同當年的神級殿一般。
第二日一早周易琛起牀,打算出去晨跑,剛推開房間門,就見梓冉跟座門神似的堵在他的面前。
猛地退後兩步,周易琛直拍胸口,“大姐,一大早上的,你站這幹什麼?”
“本君當你的祖親都嫌輩分小。”瞧著周易琛的動作,梓冉滿眼嫌棄,嘴上更是不繞半分,“也虧了本君是天生地養的,無甚雜親。若是有你這號後輩,本君怕是日日不得清淨,早早的隨母神去了。”
“好好地一個頂天男子,動不動就撫胸摸背,半點神氣也沒有。”
看著梓冉離開的瀟灑背影,周易琛三兩步追了上去,“小鳳凰,你別走,我什麼時候就,就動不動撫胸摸背了?什麼叫沒有神氣?”
側頭看他,梓冉給了一記冷眼,“別在讓本君聽到“小鳳凰”三個字。”
被那一眼中的涼意嚇到,周易琛覺得整個靈魂好似都被凍住一樣。慢慢停下了腳步,沒在敢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