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沉浸在黑暗中的劇痛洪水般的淹沒著一切……
葉清境奮力睜開被汗水浸溼的眼簾,可是眼前的景物似是蒙了層霧般不甚清晰,但大致能判斷出他此時的位置。
出於求生的本能,葉清境一手捂住作痛的腹部,一手緊扣著牆壁,吃力地挪向半掩的門外。
豆大的汗滴從他的臉龐上蜿蜒而下,模糊了視線,葉清境緊咬著嘴脣,試圖讓自己的神智清醒些,可眼前不斷晃動的景物卻顯示了他的力不從心。
上身的背心像是被水浸過般緊貼在身上,不得不說,現在的他狼狽到了極點!
視線在搖晃……他的身體越來越無力……
在內心就要被絕望吞噬的時候,葉清境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絲聲響。
那是頂級皮鞋和大理石地板相扣的清脆聲,宛若纖長手指敲擊在鍵盤上韻律感。
不過此時的葉清境無暇辨別,他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向聲音的來源處挪去。
似乎只有一瞬間,好像又過了很久,在徹底陷入昏迷前,他撲在了一個模糊的黑影身上。
然後時間似乎靜止在了這一刻,那個黑影在怔愣了良久之後,嫌惡地將一身狼狽的葉清境從自己的高級西裝上推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人體與大地接觸的巨大聲響,不過黑影姿態依舊優雅從容的整理自己西裝上的褶皺。
視線不耐地從半死不活的少年身上掃過,最後於佑棠無奈的半蹲下身,掐住少年的下頷左右搖晃了下,而少年額前的劉海慣性地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晃動,但是這人還是昏迷不醒。
在少年蒼白的臉頰上拍了幾下,更是喊了幾聲,還是沒有反應。眉頭微蹙,於佑棠起身,從西褲中拿出手機撥打120。
救護車的呼嘯聲很快就在樓下響起,這也是有原因的,這幢高級公寓就在醫院附近。一衆醫護人員動作敏捷又機械化的將葉清境擡上擔架,而本想置身事外的於佑棠被當作病人家屬半強制地帶到了醫院。
接下來就是少年在醫療室裡“舒服”的接受醫生的診治,而於佑棠則在醫院裡東奔西跑,不僅破了財,更是吃夠了苦頭。
所以……,於佑棠決定,在少年康復之後,一定要讓這小子吃點苦頭!
昏睡了一夜之後,葉清境第一時間不是察看四周的環境,而是伸出無力的右手覆在了左胸。雖然隔著一層紗布,可還是能夠感受到心臟的位置在有力地跳動,這預示著他再次從鬼門關逃了回來。鬆了口氣,葉清境將右手放回原位,面色安詳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周圍一如既往的雪白,消毒水的味道在鼻腔裡瀰漫。窗簾沒有拉合,清晨的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窗外灑射進來,那份暖意使得葉清境的心情更愉悅了些。
不過,爲什麼,玻璃窗中反射的人影有一頭極爲醒目的火紅的頭髮?
病房裡此時只有他一人,這也就是說,這個火紅頭髮的少年就是他!?
葉清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費力的左右晃動了下頭顱,而視線中的腦袋也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晃動,這樣的事情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葉清境又在自己的腰側狠狠擰了一把,隨之傳來的疼痛告訴他,這也不是在做夢!
難以置信!驚天動地!不符合科學常識!
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和自己外貌迥異的少年就是自己,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理智的姿態思索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自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從小體質孱弱,染髮這種刺激身體的事情父母絕對不會允許,而且自己也不喜歡。記得自己好像是心臟病再次發作之後被送往了醫院,之後就是被腹部的疼痛刺醒,然後應該是遇到了一位好心人將自己送來了醫院。
不過疼痛的部位是……腹部?
葉清境再次將手撫向了心臟的位置,仔細察看一番後,這裡的紗布只是從心臟的位置纏繞而過,真正被照顧的重點是小腹處。
葉清境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心臟的鼓動聲似乎就在耳畔響起,他不禁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自己這是,重生了!?
興奮喜悅之後就是憂慮恐懼,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他該何去何從?而生他養他的父母,他又怎麼報答?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在他的腦海中交錯出現,這一團亂麻的處境實在讓人頭疼。
他閉目正思索間,耳邊突然響起一把磁性的嗓音:“你醒了?”
葉清境聞聲看去,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在俯身審視著他,這人的眸色暗沉,低垂的眼睫卻相當纖長筆直,葉清境直視著男人:“你是誰?”
“救你的人。”男人直起身,順勢在牀邊坐下,問道:“你又是誰?”
眼簾微垂,葉清境思索了會兒,迷惘地道:“我…我不知道。”
口中細品的□□主人的過於吃驚而流進了氣管,於佑棠大咳不止,待得氣息平穩,他的瞳仁攫住少年的視線,聲線低沉:“你說什麼!?”
少年顫抖的眼睫在他的這一聲質問後瞬間濡溼,晶瑩的淚滴在淺色的眼瞳中打轉,襯著眼角那顆紅色的淚痣,竟是有著幾分妖魅。
語氣緩和了些,於佑棠耐著性子問道:“你還記得什麼?”
葉清境那雙蒙了一層淚霧的桃花眼凝視著男人,他緩慢的搖了搖頭,而隨著他的動作,淚滴終是從他那張格外蒼白的臉龐上滑落。
於佑棠真的很頭疼,自己本來還想找這小子的麻煩,沒想到……
手指輕叩著大腿,於佑棠思索著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這明顯不良少年的小子診斷結果是急性胃炎,現在經過搶救後算是死裡逃生。至於失憶的原因,男人突然想到自己將這小子推倒後那聲巨大的聲響,掃了眼少年額頭上纏繞的紗布,目光又轉向少年迷茫又可憐的眼神。
於佑棠現在只有一個想法:自作孽不可活!
忍住奪門而逃的衝動,於佑棠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在少年的沉默中於佑棠僅存的希望被無情的打破,他現在的心情,只能用沉入谷底這四個字來形容。
偏偏有人不合時宜,躺在牀上的少年不分時間場合氛圍的楚楚可憐的陳述道:“我餓了。”
這時於佑棠的目光真的能殺人了,可不良少年還是不爲所動,於是挫敗的男人擺了擺手,失落地道:“知道了。”
背影寥落的男人下樓買早餐了,他身後的少年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掩藏在纖長的睫毛下。
於佑棠回來的很快,這速度也不負他那雙裹在修身西褲下修長有力的長腿。
他回來得時候,少年正看著窗外的天空,聽到開門的響動,少年回眸望向他,而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也彎成了可愛的月牙弧。這幅模樣實在討喜,不過少年口中吐出的話卻分分秒打破了這份美感:“大叔,你回來了。”
於佑棠眉角一抽,“大叔”這個詞還是生平第一次被用在他身上。
不過,於佑棠現在已是而立之年,和葉清境的年齡相比,“大叔”這個詞放在他身上也屬正常。只是他保養得宜,再加上身份地位的原因,溜鬚拍馬的人自然不少。雖然不怎麼在乎年齡,可是從“青年”到“大叔”這樣的落差還是讓他忍不住反問道:“我很老嗎?”
葉清境的視線從男人手中提著的飯盒上挪開,仔細端詳了一番後,道:“不老!只是年齡比我大。”
於佑棠額上一羣黑線滑過,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結,他將手中的飯盒放在牀頭的櫃子上,大度的道:“吃吧!”不過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看著男人的眼神極爲無辜。
眉頭一蹙,於佑棠不滿的道:“怎麼不吃?”
“我動不了!”
“……”
少年剛做完手術,身體確實虛弱無力,於佑棠泄氣的端起碗,拿起湯匙將粥遞到少年嘴邊。
而少年竟然躲開了,於佑棠只覺得自己的怒氣值急遽飆升,他忍住摔碗走人的yuwang,拿出自己生平最大的內心,問道:“怎麼不喝?”
葉清境望了眼男人的黑臉,又看了眼碗的上空升騰的熱氣,可憐地道:“燙。”
雖然這是自己的失誤,但這可是他於佑棠有生第一次伺候別人,而且還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少年,他能做到這地步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過他向來不是一個遇到困難就半途而廢的人,否則也不會成爲“天豪”的掌門人!所以他深深地吐出口氣,將粥吹涼後送到了少年嘴邊。這次少年乖巧了,聽話地將粥喝了下去。
少年的食量明顯偏少,一小碗粥只喝了半碗,不過此時的於佑棠無暇顧及這些,這小半碗粥就讓他筋疲力盡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番衣服上的褶皺,又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少年的照片,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匆匆離開了。
驅車趕到“天豪”集團總部,於佑棠看了下時間,已是九點半。揉了揉眉心,他向辦公室走去,途經的小職員要麼以S狀繞道而走,要麼小心翼翼的打著招呼。
於佑棠哭笑不得,他現在的臉色有那麼恐怖嗎!乘坐電梯直達辦公室,還沒等他在椅子上坐定,助理陳文已經抱著一沓文件邊走邊在一旁陳述今天的行程。
額上閃過一道十字路口,於佑棠揮手打斷陳文的滔滔不絕,耳邊果然立即清淨了許多。在辦公椅上坐定,於佑棠將手機上的圖片傳送給陳文,吩咐道:“我要知道這小子的身份,三天內。”
又凝目思索了一番,於佑棠又追加了一句:“可以從‘龍景花園’起手調查。”龍景花園是他的新居,也是遇到少年的地方,那裡管制嚴密,少年很有可能就住在那裡。
待得助理出去,於佑棠深邃的眉目顯露處幾分凌厲,這小子最好不是在耍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