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廝混了幾天,銷售部開會、培訓、聚會、打牌,每一天都是在桌上渡過的,上班時間會議桌,下班時間酒桌,晚上牌桌,人也過得昏天暗地,直到一個電話,讓我從迷忙中清醒過來。
那是我初中女同學張萍打來的電話,約我晚上去她們學校吃飯。我的初中是在衡陽二七二廠的子弟中學讀的,我是當年中考全校第一名畢得業,我沒有讀高中,選擇直接上中專,爲了減輕家裡的負擔。
我們家是半邊戶,現在的年青人可能不知道,跟我們一般大的人,也許還聽過這個詞。半邊戶指的是家裡父母有一個人是工人,另一個人是農民,一個家庭只有一個城市戶口,或者再多一個頂職的城市戶口。我們家有四個男孩,四個光頭,我排行老四,大哥頂職,二哥三哥在家務農,我最小,比我三哥還小十歲。等我讀初中的時候,我的父母都大了,父親也沒正式上班了,有一點退休工資,偶爾打一點零工。我的母親是最勤快的,晚上在一家建築工地值班,看一下工地上的材料,早上掃馬路,白天在家幫忙帶我三哥和大哥的娃,還養了幾頭豬,在廠裡種了2畝多田,我後面讀中專的學費都是家裡養豬供的。
可以想想,初中那三年,在我們班就我少數幾個是半邊戶,無論穿著、用度都沒法跟班上的雙職工子弟比,內心是怎樣的委屈和自卑。記得有一次暑假,雙搶,我們家二畝田打了不少穀子,需要曬。正是大中午的時候,我拎著耙子在工人俱樂部翻穀子,碰到班上的女同學,還是自己一直暗念的女孩,你能想想,當時有多尷尬嗎!狠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有人說暗念是最美的,可我覺得這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我記得當時我非常喜歡我的同桌王娟,她小巧、精緻,留著短髮,一笑起來,整個世界都亮了。我曾經無數次下晚自習的時候默默的走在她的後面,直到她上樓回家,熄燈後才雙手合什默默祝她晚安。但自卑男孩的心思很奇怪,想著跟她親近,卻總不會表達,只能用一些惡作劇的行爲來引起她的注意。
記得有一次,那是一個冬天,她穿了一雙波鞋(衡陽話:白色皮質的高幫旅遊鞋),一蹦一跳的來學校,青春亮麗,而我穿了一雙墊了稻草的雨鞋,你能明白我是多少羞愧嗎?我是多想跟她說我喜歡你,可看看自己腳底那雙稻草都有點溼的雨鞋,能開得了口嗎?最後只能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的用腳踩她的鞋,希望能留下我的印記,最後當然被她哭著告了老師。暗念不止,從未表達,這就是至今我還是一個男孩的原因。
所以當時接到初中女同學的電話,我是那麼高興,有一種出人頭地,總算被慧眼識珠的狂喜。至於公司那些應酬一律推掉,第一時間趕到張萍在讀的學校。
張萍在初中的時候,也是班上幾朵金花之一,屬於那種讀書好,性格強勢的女孩,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和她因爲成績好的原因,經常被數學解老師安排幫同學改卷子。我記得當時,我都不叫她名字,喜歡叫她“弓長草頭三水平”。她是雙職工子女,家境一般,住在我們隔壁廠七一0廠。初中畢業後,去了我們衡陽最好的高中之一,岳雲中學,高考考了湖南財經學院。這個時候,她在讀大四,也不知道她從那裡找到我的電話,約我晚上吃飯。
我在財經學院的女生宿舍樓下接到她們,張萍和另外一個女生。那個女孩介紹自己叫王芳,是張萍的高中同學,現在在長沙跑兵學院讀書,過來找張萍玩的。只見王芳個子挺高,穿鞋能到我的眉毛邊,梳著我最愛的短髮,面容清麗,有點像港星梁詠琪,穿著一件小西裝,配著緊身的牛仔褲,一雙中幫的白色波鞋,乾淨清爽,是我最愛的類型。
我知道這個女孩,後世也是今天,我跟她們玩得比較嗨,當時我花了500來塊錢,一晚上花了我一個月工資,再後頭又有幾次張萍打電話叫我出來玩,我都找理由拒絕了,真的傷不起。事情過去很多年後,有一次遇見張萍,她跟我說,當年王芳對我一見中情,看上我了。王芳的家境還很不錯,父親是衡陽農行的行長。後面幾次都是王芳讓她約得我,因爲我總不出來,沒搭理她,傷心欲絕的出國留學去了。這一世,我絕對不再摳門,一定要順其自然,至於王芳,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
我們三個人先在財經學院後門的一個小店吃了一頓貴州花江狗肉,後來打車去了長沙烈士公園。
那時候快到元旦了,烈士公園也裝扮一新,道路兩旁的樹木也拉上了小粒的彩色燈珠,具大的烈士碑前紮了幾盞大型彩燈,遊客絡繹不絕。
我進門後,一個小女孩捧著一大束玫瑰過來兜售,說著好聽的奉承話:“大哥哥,給你身邊兩位漂亮的姐姐買束花吧。”我看著兩女孩那渴望的眼神,迅速掏錢,給她們倆各買了一枝藍色的玫瑰花,爲什麼沒買紅色玫瑰花,畢竟是兩個女孩,同時送兩女孩這種代表愛情的紅玫有些渣了,況且我特別喜歡藍色玫瑰的名字,藍色妖姬,有些魅惑,有些悶騷。
我們在大型彩燈前,留戀忘返。我這次過來,特意帶了一個SONY的卡片機,不停的給她們選場景拍照。有人說一個會拍照的男人,在女人心裡加分不少。我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畢竟後世見多了網紅照,知道用什麼角度能將女人拍的更漂亮,而且現在用的又是數碼像機,不好的照片,我早都刪了,留給她們的都是最美的瞬間。三人還拍了一些合照,有三個人,也有兩個人的,我也跟王芳拍了不少合照,從一開始兩人僵硬做作的表情,到兩人牽手摟肩的曖昧,越來越自然,而且不經意間兩人從好感升級到肢體接觸,拉手就是例子。張萍在邊上直翻白眼,打趣王芳有異性沒人性。
烈士公園還有一個很大的湖,黑夜裡在路邊燈光的印照下,異常瑰麗。我們來到湖邊,這時候還有人在劃船,我們也要了一個三人位的米老鼠的腳踏船。就在這個深夜,三人泛舟其上,看著城市的星光,感覺極其安逸舒服。
下船的時候,有一個小跳板,需要人接,我先上去,紳士的彎腰抻手,將她們接上來。輪到王芳的時候,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手滑,一時沒握穩,她的身體向後倒,我趕緊向前猛的一抓一扯,自己跟著力道旋轉半圈將她摟住。她應該嚇得不輕,在我懷裡瑟瑟發抖,我稍微用力摟了一下,左手在她後背輕輕拍著,溫柔的說著沒事,有我在不用怕。她擡起頭,眼角有些溼潤,滿臉緋紅的望著我,睫毛不停眨著。我不知道那來的勇氣,低下頭,吻上她的脣。她稍微掙扎了一上,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跟我配合著。這個時刻,時間過得很慢,天上閃爍的星星,也像是羞羞的閉上了眼,沒在閃爍了,真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一聲尖叫,打斷了這份溫柔,只見早已上岸的張萍竄到我們身邊,打趣道:“小芳,沒事吧,還賴在楊軍身上幹嗎?”
我被張萍這話,臊的一陣臉紅,趕緊鬆開王芳。王芳也嚇得趕緊往側面一跳,跟張萍走在一起,小聲嘀咕著,隨後又見她們打笑的跑開了。
從烈士公園出來,我們又去逛了長沙的太平街,這是一條老街,鋪著麻石路,路兩邊是天青色的古建築,路邊擺了很多小吃攤,我們是一路逛過去,一路吃過去,一會棉花糖,一會臭豆腐,一會糖油粑粑,其中最擁擠的地方是街口靠近火宮殿的地方,人來如織,人擠人,人挨著人,我當然大男子般的護著她們兩個女孩。即使是護著她們倆,也是區別對待的,只見我雙手伸開,將她們倆圍在我兩邊,張萍那邊手是虛張著,沒觸碰半點,王芳這裡確是緊摟著她的腰,時不時的還把她往我身邊拽一下。也許是之前的吻,兩人也沒覺得有多不合適,情愫就在這一摟一拽中昇華著。
到了張萍的宿舍樓後,我看著她們倆進去才轉身走,還沒到門口,王芳的電話來了,問我在哪,我說在學校門口呢,她讓我等她一下。
不一會,王芳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手上拎著一些小零食,我趕緊張開雙臂迎了上去。財經學院的大門口是一個小坡,從女生宿舍樓跑下來,還是有些危險的。我向前跑上兩步,將她一把抱住,減緩下坡的衝力。
她這才氣喘噓噓的跟我說:“今晚上,我玩的很高興,謝謝你了,這是我帶過來的一點小零食,你拿在路上吃吧。”
我盯著她那跑動過後微紅的臉頰,有些感動,有些心猿意馬,情不自禁低頭吻了上去,這時候可沒有其他人打擾,兩個人就那樣靜靜的吻著,直到兩個人都喘不上氣來,才輕輕鬆開。
愛情的花朵就這樣在兩個人心裡盛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