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不在新野,軍中之事皆以關羽主事,黃忠在軍中無論是資歷、官階還是威望都遠不及關羽,只能眼睜睜看著關羽將喬瑋強行帶走。
軍營的木質轅門“吱呀”一聲打開,捲起地面一層薄塵,馬車在近百人的士兵押送之下,緩緩離開了軍營。
厚重的車輪碾壓出兩道清晰的轍印,從軍營出發到新野城外,最多隻需要一盞茶的時間。
馬發出沉重的鼻息,鐵蹄踩在地上一聲一聲,彷彿是沉重的石頭砸在喬瑋的心頭。
她很清楚,只要她被送到了蔡瑁的手裡,那便再無轉圜的餘地。
蔡瑁此人可不會在乎喬瑋會不會製作弓弩,他要的只是一個人頭,一個可以振奮荊州軍和挫敗江東軍軍心的人頭。
喬瑋的手已經被繩子磨出血來,每動一下都會傳來陣陣刺痛,即便如此,她手裡的動作始終不敢停下。
“開城門!”馬車半途停下,關羽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城門的守衛查驗過令牌之後,打開了城門,目光中還帶著敬畏,恭敬地讓出了道路中央。
透過馬車門窗的縫隙,喬瑋看到了城外,秋冬之際,路兩旁的田裡麥子已經收割完,連秸稈都已經被焚燒殆盡,埋入毫無生機的土下,只待來年沒有餓死或是凍死的老農再來播種。
而不遠處,“蔡”字的軍旗之下,四百甲士列陣於土道之上,長矛尖端垂向地面,偶爾與鱗甲相撞的聲響格外清脆,落在喬瑋的耳中便如同催命符一般。
先鋒官大聲道,“來者何人,報上口令。”
對面騎在馬上的號令官道,“口令,徵女入荊!”
口令無誤。
關羽將喬瑋從馬車上抓下來,走到隊伍的前列。
號令官下馬,身後帶著兩個士兵要來押解喬瑋。
此時的喬瑋就如同一隻羔羊被牽到宰殺之地,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被關羽推搡著往前走,踉蹌著差點摔倒。
關羽正要讓士兵將喬瑋押送過去,卻忽然看見號令官驚恐的面容,而在他的腰後側分明有一縷寒光。
喬瑋看著那兩個士兵,其中一個有著無端的熟悉感,還沒等她細細分辨。
“等等。”關羽警惕起來,拎著喬瑋的領口將人拽回。
而看到關羽動作的號令官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忽然大喊道,“將軍,是江東軍!”
而出聲的同時,腰後的刀刺入身體,號令官的身軀驟然倒下,連眼睛都來不及閉上。
“有伏兵,撤退!”
而被識破了的江東軍也發出了號令,“弓弩部,射箭!”
關羽雖然不知道江東軍是如何混入荊州的,但當務之急是要留住喬瑋這個人質。
他伸手去拽喬瑋,卻不想一道寒光閃過,一隻細長的匕首劃破他的手腕。
他吃痛抽手,只見喬瑋又是一個擡手,袖中暗箭射出,箭入手肘。
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喬瑋是如何掙脫繩索,她袖中的箭弩又是從何而來?
喬瑋掙脫了關羽的鉗制,“將軍當初搜身忘記取走我的木簪了吧!”
木簪內藏細長小刀,本就是喬瑋用來護身的底牌之一。馬車之內,喬瑋順著馬車顛簸故意摔倒,將木簪掉落在身後,用手接住後,拔出利刃,割斷了手上的繩索。
而袖箭是在軍械處偷藏的零件慢慢組裝起來的,就藏在喬瑋的鞋底,喬瑋將袖箭從鞋底拿出裝在小臂上。
夜間視線昏暗,關羽也沒想到喬瑋還會有後手,也是掉以輕心了,完全沒注意到喬瑋假裝還被綁住的手。
果然徐軍師說得不錯,喬瑋這個女人狡詐陰險得很,絕不能將她當做尋常婦人來對待。
只可惜,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竟敗在一根毫不起眼用來束髮的髮簪之上。
這樣的女人絕不能再留了……
關羽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將軍,從短暫的震驚之中立即回過神來,眼中殺意盡顯,取刀朝喬瑋劈來。
喬瑋手中的袖箭再度發動,對準了關羽的手腕。
方纔殺了號令官的幼燸衝出來,用刀擋住了關羽的大刀,“夫人快跑!”
喬瑋沒有絲毫猶豫,她手上的桭怒不在,孔雀翎也被收了,可沒有任何武器可以和關羽這般猛將對抗。
她掉頭就跑。
孫權穿著一身甲冑,從弓弩部中衝出來,朝著喬瑋的方向跑去,“瑋瑋,過來!”
耳邊是震天的擂鼓聲,身後是死局,身前是生機。
短短百步的距離,她竟覺得這麼遙遠,好像怎麼跑都夠不到。
新野城樓上羽箭如雨落下,喬瑋根本不敢停留,這一輩子大概都沒有跑得這麼快過,一雙腿都彷彿不是自己的。
眼前的孫權滿臉擔憂,他甚至都等不及幼煣的盾牌庇護。
他看著她被關羽從車上拽下來跌倒在地的時候,心彷彿被一雙大手狠狠揪住,緊攥著雙手,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關羽大切八塊。
那是他拼盡全力呵護著的人,此時卻被另外一個人如此隨意對待,滿身塵土、臉上盡是污垢。
她撞入孫權的懷抱之中,孫權一把掀起戰袍蓋住她的全身,右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懸空扛起,就往回跑。
身後的士兵扛起盾牌迅速搭建起一個盾陣,將喬瑋和孫權密不透風地護在其中。
喬瑋雙手緊緊攬著孫權的脖子,急促地喘氣,滿心只有在死亡邊緣線掙扎的後怕。
孫權將人更攬緊了兩分,才短短兩個月未見,她消瘦了許多,連環在脖子上的手冷得像塊冰,好像沒有一點溫度。
明明害怕得在發抖,心跳如急鼓,卻還咬著下脣強撐,手上都是血污和各種傷口也沒有一句喊疼。
衣裳包裹著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境況。
她一個人留在新野軍中,想殺她的人如狼環伺周圍,日夜難以安眠,定然是吃了很多苦。
“幼煣,救到夫人了,下令撤軍!”
他的聲音響起。
幼煣領著盾陣後撤,弓弩部在呂蒙和幼燸的帶領下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