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壟之內,一部分麥色橙黃,瞧著應當是可有些收成的樣子,可另外一部分田裡,似乎種的是水稻,但乾瘦稀疏,那一邊的雜草都比它茂盛。
喬瑋的腦子裡不由得冒出後世陶淵明的著名詩句,“晨興理荒穢,草盛豆苗稀。”
“地是好地,水也是好水,麥也是好麥。”
喬瑋和吳範從山坡上下來,沿著阡陌走進諸葛先生的田。
一旁有一位老農見人面生,心生警惕,叫住二人,“你們是誰啊,來這裡幹嘛?”
“我們是來找諸葛先生的,遠遠瞧著他的田有趣,聽說他對農事很有研究,所以來請教請教。”吳範一開口就是標準的荊州南陽口音。
老農這才放下了一些戒心,可一聽見吳範說諸葛先生對農事很有研究,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瞧瞧,瞧瞧,又來了一個被騙的蠢人。”老農撫著鬍子,對田間其他正在勞作的農民喊道,“你們這些人,光聽外頭的人誇,你也不瞧瞧他種的這些東西。
誰家的田是這麼歪七扭八壘田壟的?非浪費這麼大塊土。他要真的懂種田,也不會把好好的田種成這幅鬼樣子。
這些麥子,你自己瞧瞧,還沒有我家田裡的長得好,還有那裡,不知道要種什麼,好好的田都給淹了,哪裡能長得好呢!
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田,你們這些讀書人,讓你們坐著動嘴皮子是行,你要是想請教農事,還不如來問問我怎麼種!”
吳範打量著喬瑋的臉色,似乎是怕喬瑋因爲這些話而生氣。
不過喬瑋臉上並無半點慍色。
“夫人,那咱們還去尋那個諸葛先生嗎?”
“先生以爲該不該尋呢?”喬瑋反問吳範。
吳範點頭,“這……來都來了。”
老農聽見二人還要去見諸葛亮,一邊罵著人癡傻,一邊道,“他呀,指不定在田間哪個地方偷懶呢!你若找得到,就找一找吧!”
說罷,搖著頭不再和喬瑋他們說話,彷彿是覺得他們蠢笨如豬又不聽勸,索性讓他們自己碰了壁就知道好歹了。
這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最重要的是其間麥穗雜草各有遮擋,田壟縱橫交錯,要想在其中找到人也不是很容易。
喬瑋找了一根樹枝,按照剛剛在山坡上看到的部分田壟形狀,在地上就著沙土粗略地畫了一個示意圖。
吳範看出了喬瑋的用意,也從一旁尋了一根細的樹枝,把自己能看出的部分細節加以補充。
二人就這樣邊討論邊畫圖,喬瑋對於軍事陣法的東西其實瞭解是皮毛,其主要內容還是靠吳範來進行推演。
正討論得入神,忽然從二人之間,多出了一雙手,指著最中間的部分,“這裡畫錯了。”
喬瑋也沒意識到哪裡不對,隨手就將手裡的樹枝遞過去,“那勞煩先生再替我們改一改。”
年輕青衣男子隨手改了兩筆,整個陣法就更完整了幾分。
“先生大才,如此一改,才知其玄妙之處。”吳範讚歎道,“如此以來,以八卦爲元,分別避風雷洪旱於四陣之角。
如此一來,分田八塊,可分別種五穀菜蔬,四時交替,耕種不斷,數畝之地,可自足養活一家數口。若再有雞鴨魚彘,便可衣食無憂。”
喬瑋看到的不止如此,此法若是能推行,退可用於一家避難,進可配合孫權想要推進的軍民屯田制,保證江東軍中糧草自給自足。
青衣男子看向吳範,“可不敢當先生的誇讚,這田裡除了麥子還能有所成,其餘的,可謂是一敗塗地了。”
理論和展望總是美好的,現實實踐的時候總是充滿了挫折。
吳範卻安慰道,“先生有先人之勇,已是難得。何況已有麥子成熟,豈能是一敗塗地。”
吳範從稻田間取了一顆稻穀,將稻殼剝開,露出其中的稻米。
“先生也是想種雙季稻嗎?”
青衣男子聽到“雙季稻”這個詞,眼神微微一動,“先生也知道雙季稻?”
吳範點頭,“原是不知道的,不過受我主家夫人之命,所以前往交州學習此術,實在慚愧,只學得了些許皮毛。
若先生不介意,某倒是可以同先生說上一二。”
青衣男子也不矯情,“還請先生指教。”
“此種的確是交州之種,但南橘北枳的道理,先生定然比我明白,若想要在荊州種交州之種,定然是不成的。
無論水土日風皆有所不同,所以布以此八陣之術,欲調和風土日雨。”
聽到“八陣之術”的時候,青衣男子的眼神立刻警惕起來,神色微變,語氣也變得多了幾分生硬,“先生怕不是來與某單純探討農事的吧!”
吳範也沒料到青衣男子態度忽然有變,“此話可是冒犯到先生了?吳某並無他意,只是聽聞八陣之術玄妙無比,這才前來請教的。
某乃農家之後,八陣之術最初本就是從農家的四衍法而出,若能重用於百姓農耕之事,於百姓乃是大義之舉。”
聽到這話,青衣男子上下打量著吳範和喬瑋,“原是如此,不知先生怎麼稱呼?方纔交談甚歡,竟忘了問先生名諱,實在失禮。”
“在下吳範,字文則,無名之輩,用先生二字稱呼實在不敢當,先生可喚某的字。”
青衣男子回禮,“在下諸葛亮,字孔明。先生赤誠,是在下小意了。”
吳範連道不敢。
“先生乃孫家君侯身邊大才,便是先生只爲農事而來,但這位夫人定然不止是爲此吧!”諸葛亮話鋒一轉,看向喬瑋和身後的幼燸。
就算吳範和喬瑋再如何隱藏,但身後的護衛們到底要保護誰,眼神和動作是難以隱藏的。
喬瑋知道諸葛亮定然已經起疑,他那樣聰明的人,哪裡能真的猜不到自己的身份。
若吳範是孫權的臣屬,卻事事要看喬瑋的眼色行事,那麼喬瑋的身份其實也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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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明察秋毫,我此次來的確不止是爲農事之故,還爲了得一位管仲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