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掌院先生從前對他只是失望，那現在而言，就是絕望，他這麼多年看似一直對於他的請求無動於衷，卻也沒有真的想過要對付秦簡。

掌院先生甚至一直在愧疚，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若是當初不給秦簡那種不能一碗水端平的幻象，他也不至於這麼恨長澤，這一切都是他的因果，卻讓長澤得了報應。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愧疚之中生活，無心世事，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短短幾十年的時間，秦簡竟然修了魔功。

武修者最不恥的就是修習魔功，而秦簡身爲宗師，卻帶頭修習，他這麼多年的教誨，他全都忘了？

迴應掌院先生的只有三道颯颯的劍聲，殷紅色的劍氣從秦簡的長劍中蔓延開來。

暗夜之中，他的眼睛似乎也泛著駭人的紅光。

“師尊，從當初你教我開始不就已經清楚我是怎樣的人了？我如今修習魔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秦簡輕笑出聲，他的笑容如同陰鷙，師尊在當年他們這些弟子修習之時，就時常對他敲打告訴他心要定，不要總想著那些歪門邪道。

師父的耳提面命並沒有讓他往心裡去，最後的他還是修習了魔功，可這也怪不得他，原本他在玄淵學院是最優秀的弟子，天資絕豔又肯刻苦，直到來了顧長澤，這一切都是他的了。

世間人總是記的第一名，他們這些第二名只是最接近成功的失敗者。

他怎麼能不恨，怎麼能不忿，其實在離開玄淵學院之後，他就已經和魔修勾結，不然也不能那麼輕易就毒死顧長澤。

“秦簡！當年爲師並非對你苛責，而是你……”掌院先生的話還未道盡，就被秦簡厲聲打斷，“師尊，您還是算了吧，並非對我苛責？您確實沒有對我苛責，但您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大弟子培養！自從那個顧長澤來了之後，您還把我當成個人嗎？是，我承認，他天資綽約遠超於我，可我這麼多年的努力，你有看見嗎？”

秦簡本就情緒激動，現在殷紅的眼已經泛著不正常的猩紅，他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我恨他有錯嗎？他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我殺了他又能如何？我只恨當初是讓他那麼容易就死了！下毒算什麼？我恨不得將他五馬分屍！”

掌院先生的長劍微微顫抖，一向悲憫的眼神中透露著無盡的苦悲，他強忍著失望道：“長澤並非對你不好，你若是不忿，恨的人應該是我，又何必去亂殺無辜？”

“呵呵。”秦簡聽到這話，像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是啊，他是對我很好，平日裡你不讓我修習的高級功法都是他傳授於我的，被人羞辱也是他幫我打回來，他就是個完人，他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愛，而我呢？我在他眼中算什麼？一個可憐蟲？他對我的幫助到底是憐憫，還是施捨？”

“不！”他突然尖利的笑出了聲，眼神也在這瞬間徒然毒辣起來，“他就是想在我面前展示他有多麼能耐罷了？爲了顯示他的善良仁愛，我就是他的利用工具！”

秦簡一個箭步竄到掌院先生眼前，“你們都是一樣的，你們一個個都是僞君子！”

“你真是瘋魔了……”掌院先生搖搖頭，長出口氣，他真的是瘋魔了。

“我瘋魔了？還不都是你們逼的？”秦簡笑的滲人，不過他刺出的長劍卻收回了幾分，“師尊，這些前塵往事既然都已經過去，咱們也就不要再提了。”

他像是催眠一般，低聲喃喃，“只要你告訴我，那個即將要渡雷劫的人是誰，在幹什麼，我就保證不會對你動手，不會對整個玄淵學院動手，待我飛昇真仙之後，我便封你爲天師如何？”

飛昇？看著眼前已經面容癲狂的秦簡，掌院先生苦笑了兩聲，自古通今，滄海桑田，不是沒有出現過真仙，但他卻從未見過有魔修飛昇爲真仙的。

這秦簡看似已經是大乘境修爲，距離飛昇只有一步之遙，但掌院先生卻清楚，他是整個天羅大陸中最沒可能修成真仙的。

這些年天元城中只要有飛昇潛質的修士，多數都被秦簡鎮壓，已經有很多年無人能渡過雷劫了，因爲往往在渡雷劫之前，他就已經出手將這些人鎮壓了。

而且他出手極爲狠辣，掌院先生即便出手，也很難攔下他們什麼，看著這修界的高人一個個被他暗害，他現在竟然還要自己說出渡雷劫修士的位置？真是可笑！

“你休要做夢了，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他身在何處的！”掌院先生手中的長劍泛著寒芒。

他已經有多年沒有拿劍，平日中只執一把紙扇，如今長劍在手，更顯出他一代宗師的鋒芒！

“呵，好，你寧願對我動手，也要護著個不相干的人是吧？”秦簡手中的長劍也漸漸泛著血腥氣。

“那就休怪徒兒不客氣！”秦簡手中的臨淵劍蒼然出鞘，淒厲的劍聲響徹整個玄淵。

地上的枯葉被這狂暴的真元捲起，迅速旋轉隨著劍身而來，劍勢隨之聚攏，猶如長江長河，滾滾而來，秦簡持劍直刺，凌空越過轉瞬出現在掌院先生的一丈之內。

掌院先生沒有拔劍，他甚至閉上了雙眼，語氣平靜嘴裡似乎在念念著什麼，他一夜的平靜在這瞬間，好似被改變了行徑猶如古鐘悽鳴，銀瓶炸裂。

這是……往生咒？

秦簡的臉上露出一分驚愕，隨後冷笑出聲，他竟然給自己念往生咒？

“好師尊，徒兒還沒死呢，你以爲念著往生咒能讓我受到什麼傷害嗎？”

他擡起手剛要一劍向掌院先生的面門刺去，可手中的長劍卻無意識的改變了攻擊路徑，連真氣的進攻行徑都發生了轉變，長劍刺出，銳利的劍氣迸發，腳下僵硬的青石板裂開數道紋路，枯葉也被這劍光寸寸割裂。

秦簡大驚，自己在這往生咒下竟然沒有控制臨淵的能力？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掌院先生看著一臉茫然的秦簡，冷淡搖頭，往生咒確實對秦簡是起不了多少傷害的，因爲這是對死人，對魂魄纔會有攻擊力的咒語。

掌院先生已有百年壽數，在這世間活了許久，除了修武，他還修佛，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往生咒會用到自己的大弟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