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京城。
“小姐,都辰時(7~9時)了,再不起老爺又要拿著雞毛撣子打你了。”翠柳端著洗臉盆輕手輕腳地走進內室,嘴上的音量卻不減少。章華臺嘟囔了一聲,翻了翻身,打算忽略翠柳的鬧鐘行爲。
翻身後的章華臺有些躺臥不安,想到這幾天的先考拿著雞毛撣子的雄偉身影,打了個哆嗦,立馬掀開絲衾“滾”下牀榻:“翠柳,幫忙!”
翠柳聽見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果然拿老爺鎮壓小姐纔是最正確的做法。
洗漱完畢後,章華臺提著下裙向正堂奔去,翠柳在後面叫喊著:“小姐,慢點,慢點。”
章華臺纔不管呢,天大地大,躲避雞毛撣子最大。
只是……
“爹爹,別打了,別打了,我這不是早起了嘛。”章華臺兩只小手拽著章父的衣袖,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章父無可奈何地放下了雞毛撣子,搖了搖頭,章華臺見奸計得逞立馬收了眼淚,一臉笑嘻嘻的樣子。
本來章父就不是真的打章華臺,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只是拿著雞毛撣子給自己的權威造勢,順帶給即將入東宮的章華臺立立規矩,省的她衝撞了皇室中人,被人抓住把柄拿捏。再怎麼說,章家的嫡系就她一人啊,章父章母實在捨不得讓她下半輩子受苦。
“你呀,唉,真是沒有規矩啊。爹爹跟你說的什麼,要端莊。你可是未來的皇室中人,一舉一動代表的是皇家的臉面,是國家的體面。過不了多久,你就要離開爹爹嘍,到時候,爹爹就再不能提醒你,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啦。”章父苦口婆心地勸導著。
章華臺一直點著小腦袋,看上去十分認真地聽講。
打皇帝的聖旨下來將自己許配給太子云夢澤後,爹爹這話就沒變過。章華臺表示這段話已經能倒背如流。
章華臺車禍死後來到了這裡,如今已有14年。不過章華臺來時帶著之前的記憶和思想,也就是有成年人的記事能力,也就是說,她能清楚地記著自己是如何從子(宀呂)穿過會陰來到世界看到如今的父母的。
這種感覺有點奇妙,帶著點希望帶著點生機帶著點喜悅,額,當然不可避免的,有輕微潔癖的章華臺覺得這趟旅程還多少帶著點噁心。
不過這無關緊要,在這個年代誰不是這麼出生的呢。
小時候的章華臺(剛穿來不久)有一個宏圖大志,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主角,如果按現代小說的套路。所以章華臺幻想著自己該用什麼方式來使自己名滿京城,然後瘋狂打臉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
可惜,幻想只能是幻想。有一個疼愛自己的丞相父親,別人巴結自己都來不及,雖然,自己見到外人的機會少之又少。哪怕是外人多的賞花會,花燈節啊,那些官家女子都識大體,嬌滴滴溫溫柔柔的,跟小說中無腦潑辣的女配截然不同,壓根沒給章華臺發揮的空間。
當然,章華臺也有過用現代的科技啊治國方略啊來促進雲國發展的念頭。後來發現,行不通啊。
比如,小說女主必備的聞名天下的方法之一,硝石製冰,這方法早千八百年就有了(小tips,硝石製冰的方法最早在唐末時期出現)。
再者,這羣君王可會享受了,在此方法沒出現之前,就存在採冰、貢冰、藏冰、賜冰的制度,並有了“凌人(專門負責取冰、用冰的官員)”,還有了“冰戶”的戶籍身份。冰戶,是一些精通製冰採冰的農戶,他們每年上供的冰塊品相上佳,久而久之就成了皇家御用的專業戶,祖祖輩輩負責給皇家提供冰塊。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硝石作爲礦產,一般是在普通百姓接觸不到的地方,所以小老百姓想要用上是十分困難的,且硝石一般被用來製作火藥(軍事力量很重要)。其次,硝石製冰是需要足夠的劑量才能把水凝結成冰的,而在這個時代開採能力本來就比較低,何況硝石又不是隨便挖一挖就都能挖到的。所以從開採難度和成本上看,一個官家女子使用這個方法並不現實。
再比如,小說女主必備的聞名天下的方法之二,製作水果罐頭。
雖然罐頭的存在時間沒有硝石製冰那麼久(小tips,最早的罐頭是1809年由法國人Nichols Apppert發明,接著1810年英國的Peter Durand發明了鍍錫薄板金屬罐,使罐頭食品得以投入手工生產),但,自制水果罐頭的保質期並不長。一般來說,常溫下,沒有做過特殊處理(如防腐劑)的水果罐頭只能保存2天,冷藏則能保存一個星期。
所以,哪怕是有人力物力,就這個保質期,恐怕在賣出水果罐頭之前就已經變質了。
這些方法對於一個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小姐來說,有心而無力。
意識到這點的章華臺還是不死心,她想要把現代先進的思想傳播下來,比如一夫一妻制,男女平等思想,社會主義制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等。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跟皇帝的利益反著來,那下場不言而喻,除非推翻現下的政權,建立新的政體。
但若直接推翻,沒有前期民衆思想的改變,就去建立一個全新的體制,那麼政局會動盪不安,這時就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來保護既得利益來完成後續的改造。同時,新制度處於不成熟階段,封建君主思想沒有徹底批判,舊勢力沒有徹底剷除,爲了能快速統一國家,就不得不採用特殊手段。然後嘛,一個不小心,就走偏了道路,形成軍事獨裁等統治。(詳情請參考英國克倫威爾)
又或者,已成功登上皇位,並已實施了社會主義制度,推動爲勞苦大衆謀福利,減少貧富差距的社會改革;實施土地國有化,禁止私人買賣;廢除奴隸制度,禁止買賣奴僕;計劃經濟政策,實行政府控制物價,嚴打商人屯貨炒作。
然後,因爲之前封建制度,靠的就是地主,土地政策的實行於篡位成功的章華臺來說並沒有得到實際的好處,反而佔統治地位的地主們給得罪了。更別說其他在當時民衆看來匪夷所思的改造方式,這些所作所爲在當時來說是一個“異類”,也註定會激起民變。(詳情請參考西漢或者說新朝王莽,我個人是對王莽很有好感的。有猜測說王莽是穿越者,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搜王莽穿越的十大物證,每個說法都不太一樣,但都很有意思)
章華臺在經過重重思考後,覺得自己還是當個乖乖女比較實在。安安靜靜地走完這一生,何況自己的身份也不算差,這輩子不作的話苦是吃不了的(後來證明一切只有在理想狀態才能擁有)。
~( ̄▽ ̄~)~
而在雲國距京城500公里的一座商業繁榮的城——涼城,一個個商鋪開始營業,街邊也有人在呦呵販賣早點。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除了希家大屋,這兩天的希家格外的熱鬧,人來人往,但整個大屋上下卻充滿著緊張的氛圍。
幾天前,希時歸病了。
無緣無故地,昏迷了。
希老爺子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孫女了,乖巧懂事,但又不失小孩子的嬌憨可愛,如今她病了,身爲涼城最富有的富商家的第一號人物,希老爺子急得那叫一個熱鍋上的螞蟻。重金請了衆多大夫來爲她看病,但都沒有診斷出來,自然也沒喚醒她。
在希時歸的閨房裡,一個個大夫擠在屋子裡討論。
“小可認爲,希小姐得的是溫熱病,熱象偏盛(舌象,脈象,便溺等熱的徵象),此病應以清熱存陰爲底來治療。”
“不不不,我覺得希小姐的癥狀雖像溫病(溫熱病的簡稱),但卻不是溫病,溫病屬於常見病,大多起病急驟,傳變較快,而如今希家大屋除希小姐外無一人得病,這可不是溫病應有的樣子。”壽安院的孫大夫反駁道。
另一位大夫見是德高望重的老郎中,立刻諂媚地說:“不才一開始也覺得是溫病,聽到您這麼說,又認爲此話在理,那,依您看,這病該是什麼,又該如何治療呢?”
孫大夫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嘆氣:“我也不知道這病因何而起,希小姐除了昏睡外並無異常,熱象可能只是因爲希小姐昏睡前上火。此病難醫啊,除非那京城的御醫來,說不定……唉,何其困難。”
旁邊的大夫們三個一堆五個一羣地嘀咕著,搖頭嘆氣聲此起彼伏。
“不若,尋個苗疆巫醫,用偏方試試?”
“你瘋了,那是巫醫啊,希且不說希老爺根本不可能同意,就算同意,希小姐被那巫醫害了怎麼辦?”
“我,我,我就說說罷了。”
商量來商量去,一羣人愣是沒討論出個結果。只能向正安慰希老太的希老爺子反應,希老爺子大怒,破口大罵,最終無可奈何地將他們趕走。
而在大夫們走出希家後不久,希時歸睜開了眼睛。剛纔大夫們的討論她聽見了,只是身體不受使喚,動彈不得。
“商女逆襲皇后第一步,走進苗疆。”腦海中響起的依舊是999冰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