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猜猜衝到咖啡館門口,樑也一走出來就連忙叫她,“樑也,這兒!”
樑也和顧思均的注意力立刻被薛猜猜吸引了過去,他們連忙走過來,不等樑也開口,薛猜猜就說道,“我剛剛在外面等你,但太冷了,就進來吹空調(diào)了。你們要喝什麼?”
顧思均沒有回答她,而是瞇起眼睛看著人行道里衝出來的那個人,“藺朝陽……也在?”
話音剛落,藺朝陽就過來了,他用一種非常浮誇的語氣對樑也說道,“樑也!”
樑也看到他,連忙嫌棄地往旁邊退了一步。
藺朝陽:“我——”
薛猜猜唯恐露餡兒,一把拉過樑也,對藺朝陽說道,“我和樑也要去買髮夾,你們幹什麼?”
藺朝陽轉(zhuǎn)頭看向顧思均,“是啊,樑也要去買髮夾,你幹什麼?”
顧思均懶得理他,轉(zhuǎn)過頭對薛猜猜說道,“我早上正好碰到樑也,就和她一起了?!?
“是嗎?哈哈哈,真巧。”薛猜猜臉上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腦門兒上已經(jīng)有了冷汗。
一個藺朝陽就夠她受的了,怎麼還多了個顧思均?
她的攪屎棍呢?她的攪屎棍在哪裡?
樑也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打量著藺朝陽,“你——”
“你們在幹什麼?”
關(guān)鍵時刻,一個略顯冷淡的聲音響了起來,薛猜猜一直提著的心,“哐當”一聲,放了下來。
只見藺清許從旋轉(zhuǎn)樓梯上下來,一開口便直擊靈魂,“這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還有心思逛街呢?”
這話一出,臉皮薄的樑也率先低下了頭。
藺朝陽猶自不覺,睜大了他無知的眼睛,“月假嘛,不逛街幹什麼?”
“你學完了是吧?從倒數(shù)第一變成倒數(shù)十幾覺得進步挺大,驕傲了是吧?”
藺清許正要借題發(fā)揮,沒想到藺朝陽一點頭,“對啊,可不是嘛,前進十幾名,那進步是挺大,還不許人驕傲一下?”
他用下巴點了點旁邊的顧思均,“那不然你叫他進步個十幾名看看?”
人家本來就是第一名,這話說得也太不講武德了。
藺清許用表面冷靜封印住內(nèi)心的狂躁,“那行,那讓我看看你成績究竟進步到什麼程度了。”
他拿出平板電腦,“走,過去跟我做卷子。”語氣彷彿是帶熊孩子回家的爹。
“不……”藺朝陽正要嚷嚷,藺清許一個眼風掃過來,他氣勢立刻矮了大半,嘟嘟囔囔地說道,“這都月假還做作業(yè)……再說了,難得聚在一起……”邊說還邊賊心不死地看樑也。
藺清許鐵面無私,“你們上學的時候不是每天都見?”
藺朝陽:“……那也跟放學時候不一樣?!?
藺清許:“有什麼不一樣?”他開始扎心三連,“你作業(yè)做完了嗎?都弄懂了嗎?預(yù)習和複習了嗎?”
每問一句,藺朝陽的頭就往底下低一分。
“既然都沒有,”藺清許見他不回答,徑自幫他做了結(jié)論,“那還玩兒什麼?”
他說著就要帶藺朝陽離開,眼看著他要上來提人了,藺朝陽一把抓住旁邊的薛猜猜,“老師不公平,人家薛猜猜也沒有做到這些,你爲什麼不讓她一起回去?”
薛猜猜:“……嗯?”
他唯恐跟他一起下水的人不夠多,開了機關(guān)槍掃射一片,“樑也肯定也沒有。顧……顧思均說不定也沒有。”
樑也、顧思均:“嗯?”兄弟,你這招,有點兒陰狠啊!
顧思均馬上反應(yīng)過來,“胡說,我都做完了?!彼某煽兏谧母魑豢刹皇峭涣考?。
藺清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幾個一起來補課吧。”
什麼?
四人齊齊大驚失色!
然而對面的人無動於衷,“不願意?”
廢話!
誰願意?
藺清許早就猜到,只見他清凌凌的目光移到薛猜猜頭上,她頓時感覺頭皮一緊。
她就知道!
頂著他的目光,薛猜猜上前一步,大聲道:“願意!”
藺朝陽、樑也、顧思均猛地朝她看過來!
薛猜猜頂著身後芒刺般的目光笑道麪皮發(fā)緊,“藺老師願意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幫我們補課,我們怎麼會不願意!”
言辭懇切,彷彿剛纔跟著一起大驚失色的人不是她一樣。
身後目光如刺,薛猜猜卻站得脊背筆挺,一派正氣凜然。
藺清許看著她那副即將英勇就義的樣子覺得好笑,卻還是壓住了,他面上不顯,神情越發(fā)淡漠,“既然是這樣,那你們還等什麼?”
藺朝陽、顧思均、樑也:不是啊老師,願意補課的人是薛猜猜,什麼時候成“你們”了?
然而藺清許根本不給他們反抗的機會,轉(zhuǎn)身朝著對面的咖啡館走去,“顧思均帶他們過來一下。”
薛猜猜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最後竟然發(fā)展成了這樣,心在滴血,臉上卻還要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衝他們不停招手,“走啊走啊。”
顧思均猶豫了一下,跟上了薛猜猜的腳步。
樑也看了看顧思均,也走了上去。
剩下藺朝陽,一個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終,重重地嘆了口氣,認命地跟上了大部隊。
進去的時候,藺清許已經(jīng)坐下了。顧思均站在吧檯前點單,“薛猜猜,你要喝什麼?”
樑也一聽,立刻不幹了,“顧思均你都不問我要喝什麼?!?
藺朝陽趕緊跟上,“嘿嘿,樑也你要喝什麼?”
薛猜猜:“……”
她感覺她頭大。
“藺朝陽,你既然這麼想請客,那你把大家的一起請了吧?!鄙磲醾鱽硪粋€涼涼的聲音,不用看,就知道是看到他們許久沒有過來,親自上來逮人的藺清許。
有他在,藺朝陽給錢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直到他坐下來了,藺朝陽還是感覺不大對頭。
其他人也就算了,顧思均憑什麼也要他請客?
感覺到他的目光,優(yōu)等生顧思均朝他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簇新的衣領(lǐng)在陽光下折射出令藺朝陽雙目刺痛的光芒,“謝謝你藺同學?!?
藺朝陽:“……”
他今天造了什麼孽?
算了。
他暗搓搓地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樑也,抿脣把到了嘴邊的笑意給嚥下去。
看在樑也的面子上,暫時不跟他計較了。
“東西也點了,那就開始吧。”藺清許的聲音打斷了藺朝陽的暗喜,只見他用平板翻到上週考完的數(shù)學試卷,“今天正好碰見,我給你們幾個人做個針對性的講評。卷子用咖啡館的自助打印機打好給你們了,說到別人的時候也注意聽,看看自己有沒有犯同樣的錯誤,不要因爲自己已經(jīng)明白——”他目光落到顧思均身上的時候頓了一下。
他看著坐在薛猜猜身邊的顧思均,面無表情地說道,“顧思均,你和樑也換個位置?!?
藺朝陽和顧思均異口同聲:“爲什麼?”
藺清許依舊面無表情,“男生跟男生坐一起,女生跟女生坐一起。”
什麼亂七八糟?
沒看出來,他年紀輕輕,居然是個老古板!
倒是樑也,聽到藺清許這麼說,立刻興高采烈地站起來,歡欣鼓舞地要去和顧思均換位置。
廢話,她既不願意坐藺朝陽旁邊,也不想顧思均和薛猜猜坐一起,相較而言,她寧願自己坐薛猜猜旁邊。
……雖然她也不是很待見這位大姐。
沒辦法,在藺清許看似不經(jīng)意、實則存在感很強的目光下,顧思均只能站起來,和樑也換了位置。
他一坐下來,藺朝陽立刻把卷子擺到他那邊,用佔位置這種行爲告訴顧思均,自己不歡迎他。
顧思均立刻叫起來,“老師你看他!”
有那麼一瞬間,藺清許覺得,自己帶的不是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是一羣兩三歲的小朋友。
他化身爲幼兒園老師,頗具威嚴地看了一眼藺朝陽:“藺朝陽?!?
被他一叫,藺朝陽立刻不敢放肆,只能灰溜溜地重新把卷子拿了回來。
好不容易把場面穩(wěn)定下來,藺清許翻到試卷系統(tǒng)裡顧思均的卷子,開始講評,“你的卷子沒有什麼好說的,我接手你們班之前,你們班主任就跟我說過,你將來是打算出國的,想好報哪個學校哪個專業(yè)沒有?”
顧思均沒有想到他居然說這個,眼中露出一絲慌亂,下意識地朝對面的薛猜猜看去。
薛猜猜:嗯?看她幹什麼?
藺清許眼中陰了幾分:當他是死的嗎?
顧思均臉上露出一絲赧然,“其實,也說不定的……”
藺清許:“……”
好,很好,好得很。
他默默往薛猜猜方向靠了一下,維持著自己的面無表情,“如果是全球排名靠前的幾所學校,你要做的還有很多,不要讓那些有的沒的分了心,這麼大的人了,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有些目標,還是要早點兒確定下來?!?
他頓了頓,說道,“一個月之後的全國數(shù)理競賽我報了你的名字,如果能取得好名次,對你選學校很有幫助。你是我們老師給予厚望的學生,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
顧思均被他這麼一說,立刻正色起來,盯著薛猜猜,猛地點了下頭,“好的老師。”
藺清許:“……”怎麼辦,感覺好像他意會錯了。
藺清許感覺胸口有團氣,堵得他心口疼。
只聽藺朝陽在一旁小聲叨叨,“哦喲,數(shù)理競賽誒,好了不起哦?!?
藺清許冷漠轉(zhuǎn)頭,“你要是能考進全年級前五十,你也有機會?!?
藺朝陽頓時不敢再吭聲了。
藺清許收拾完他,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樑也,“樑也,我之前看過你的成績單,理科成績你一直比較薄弱是吧?”
樑也乖乖點頭。
“數(shù)學基礎(chǔ)不是很好,一些相對而言比較簡單的題你不會,說白了就是數(shù)學思維沒有培養(yǎng)起來……”
雖然在課堂上聽過他講課,但是聽大課和聽小課,又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藺清許講話,從來條理清楚,邏輯分明,再難的題到了他這裡,好像用不了三言兩語就能把關(guān)鍵分清楚。
樑也剛開始的時候還對今天來補課有點兒怨言,但很快就被藺清許帶進了課業(yè)中,不出多時,一個人講,一個人問,倒是把原本浮躁的氛圍帶得沉靜了許多。
講完樑也,他又開始對藺朝陽的卷子進行講評,“你這段時間,進步還挺大。”被老師表演了,還是當著樑也,藺朝陽臉上立刻露出幾分得意洋洋來。
然而,還沒有等他那股得意完全在臉上展開,就聽到藺清許一個“但是”,把表揚變成了批評,“你的思維過於簡單,導(dǎo)致很多題稍微拐兩個彎兒你就不會了?!?
他真的很想問問,這種直線思維,究竟是從誰那裡遺傳過來的!
感覺到旁邊眼風嗖嗖的,薛猜猜半眼也不敢看,默默地縮起了脖子。
藺清許涼涼地看了一眼薛猜猜,抿了一口冰美式,繼續(xù)說道,“這些題,不是沒有跟你講過,但是依然不會,你自己下來究竟有沒有好好總結(jié)過?”
藺朝陽瞪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他。
好了。藺清許明白了,這就是沒有。
他壓住心中火氣,對藺朝陽說道,“那你這樣,下來之後,你自己好好把例題做個筆記,各種錯誤分門別類,歸納到一起,看看自己究竟是哪裡不懂?!?
他補充道,“這是你的作業(yè),我到時候要檢查的,不許糊弄?!?
藺朝陽氣焰瞬間被打壓,拖長了聲音,“哦——”
說完這些,藺清許指著平板,“現(xiàn)在來看你的卷子……”
藺朝陽錯得有點兒多,他畢竟基礎(chǔ)薄弱,很早之前就不讀書了,即便這段時間有藺清許幫他狠抓,提升也有限。
眼看一道題講了三遍,旁邊的顧思均和樑也都著急了,他還是不明白,藺清許最後一絲耐心告罄,衝著藺朝陽吼道,“這個道理你都不懂,你究竟怎麼上的高中?”
藺朝陽看著他,“我爸捐款啊?!?
藺清許:“……”
他有錢就是這麼給這個小崽子浪費著玩兒的嗎?
見老師一時之間可能適應(yīng)不了醜惡的金錢,藺朝陽有點兒不好意思,“那個,我初中也是這麼過來的,你們,要習慣。”
他能上學,也付出了很多的好吧?
藺清許:“……”如果可以,未來他真的不想把藺朝陽生出來。
見藺清許被氣得不輕,薛猜猜唯恐她被颱風尾巴掃到,趕緊說道,“捐款怎麼了?捐款你就更要聽了?!?
薛猜猜邊說邊對藺朝陽使眼色,還邊拿眼睛看樑也,藺朝陽立刻明白過來,唯恐他在樑也心中的形象一差再差,連忙抓起筆,“哦哦哦,是的老師,我馬上寫?!?
他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筆記本,這纔想起他今天出門,根本就沒有帶筆記本!
藺清許和薛猜猜簡直沒眼看。
一個一臉陰沉地看著藺朝陽,另一個唯恐又被戰(zhàn)火燒到自己身上,成了被殃及的那條池魚,仰頭看向天花板,像是要把上面盯出個花來。
最後還是顧思均,發(fā)揚友愛精神,默默地給藺朝陽遞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避免了他被看上去分分鐘就要控幾不住自己、即將喪屍化的藺老師砍成八截。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看不下去藺朝陽這麼傻了。
有了藺朝陽這頭教學路上的攔路虎,藺清許後面講課就慢了許多,等到他把一套卷子講評完,窗外已經(jīng)華燈初上了。
藺清許站起身來,“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時間也晚了,你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他說著就要收拾東西離開,然而藺朝陽指了指薛猜猜,“老師,她呢?”
藺清許垂眸,打量了一下薛猜猜。
她心裡升起一股熟悉的不妙感。
爲了防止他那張嘴又開始噴射毒液,薛猜猜連忙截口道,“哎呀人家藺老師今天一天都累了,我的卷子完全可以放到以後再講嘛?!?
她迫不及待地抓起包包,“走了走了,好餓?!?
眼見薛猜猜已經(jīng)一溜煙兒地走了,他的話也沒了針對對象,藺清許冷笑一聲,再不理他們,徑自出去了。
藺朝陽看著樑也,還是不想走。
他期期艾艾,“樑也,你晚——”
“藺朝陽,”藺清許去而復(fù)返,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你還不走是想請我們吃飯,吃了繼續(xù)補課嗎?”
“補課”兩個字讓藺朝陽瞬間靈臺清明,他連忙擺手,“不不不,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開玩笑,跟接近樑也比起來,還是小命更重要。
再補下去,他就真的沒命了!
藺朝陽背上包包,逃命一樣衝了出去。
出門了才發(fā)現(xiàn)薛猜猜沒有走遠,藺朝陽看到她,立刻從鼻子裡發(fā)出一聲重哼,猛地偏過頭,用行動和肢體語言表示:自己現(xiàn)在很不滿。
薛猜猜知道他在不滿什麼,她走過去,用肩膀撞了撞藺朝陽,“誒?!?
藺朝陽走了兩步,不理她。
薛猜猜跟上去,“你生氣啦?”
藺朝陽還是不理她。
薛猜猜覺得新奇,她還沒有見過藺朝陽生氣呢,本來以爲他是個心大的,沒想到他還有生氣的一天,“你真生氣啦?”
她語氣裡充滿了不可置信,還帶了點兒笑意,取笑之意溢於言表。
藺朝陽瞬間就怒了,“你還笑!”
顧思均和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他們也不知不覺間離了咖啡館好遠,藺朝陽講話沒有顧忌了些,“你答應(yīng)我找樑也出來,這就是你找的?我今天學習了一天,週末啊,好不容易的月假啊,還要補課,你們是不是人?補課就算了,喝咖啡還要我給錢,我還要請顧思均,你們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他悲憤極了,分分鐘就像是要哭的樣子。藺朝陽越是這樣薛猜猜就越想笑,她一個沒收住,臉上表情泄露了心裡想法,原本正在馬路邊委屈的藺朝陽冷不丁地見她笑,立刻更委屈了。
“你還笑?”他紅了眼睛,“你居然還笑得出來?說好的叫樑也, 你看看你搞成什麼樣了?”
“不然呢?”薛猜猜勉強收住笑容,換上一副相當冤枉的表情,“你讓我叫她出來的,我叫了啊。我又不知道藺老師會突然橫插一槓?!?
“就算沒有藺老師,她身邊還跟了個顧思均呢,也跟我要求的不一樣!”
“顧思均是她叫來的,”薛猜猜看上去更冤枉了,“我怎麼知道她會叫顧思均?”
其實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女孩子嘛,有的時候那點兒小心思是相通的,樑也對顧思均不管有沒有那方面的想法,但看到一直跟她親密的優(yōu)秀男生突然之間對另外一個女孩子另眼相看,心裡多少會有點兒其他想法。
找顧思均來,其實就是想讓薛猜猜看看,他們關(guān)係有多好。
藺朝陽被薛猜猜這麼一打岔,頓時忘了他還在委屈,仔細一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不過,他是不會這麼輕易就讓這件事情過去的,“我不管,這次不算,你重新約她一次?!?
再約一次也不過是再讓你們補次課,她有毛病嗎?
薛猜猜不幹,“你以爲樑也那麼好約嗎?這次多虧了有藺老師在,她沒空管你,再約一次,你覺得樑也還能跟我做朋友嗎?我看你啊,還是趕緊把成績追上來,到時候樑也不需要你約,她自己就來找你了?!?
藺朝陽對她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呵,你覺得我會相信?”
薛猜猜只說了一句,“你看她今天看顧思均的眼神。”
藺朝陽回憶了一下,頓時沉默。
哪怕他神經(jīng)粗如大腿,他也看得出來,樑也看他和看顧思均,完全是兩個極端啊!
薛猜猜趁熱打鐵,“誒,其實今天也不算完全沒有達到你的要求吧?你想想,你今天也跟樑也呆了一天。在一起學習,難道不比你倆一起出去吃吃喝喝更有意義嗎?”
藺朝陽面無表情:抱歉,並沒有感覺到更有意義。
薛猜猜無視他的表情,繼續(xù)說道,“以後的日子裡,只要你對樑也適當?shù)卣故鞠履愕膬?yōu)秀,她肯定會對你有所改觀的,到時候,你還怕她拒絕你嗎?”
“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在一起的形式是什麼,又有什麼區(qū)別呢?”
“而且,我看樑也那個樣子,她明顯是覺得學習更有意思啊,這樣一個人,你不讓她跟你一起補課,反而讓她跟你吃吃喝喝玩兒,你不覺得對不起她嗎?”
藺朝陽回想了一下今天樑也的樣子,不太確定地問薛猜猜,“是……這樣嗎?”好像……樑也今天的確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快進入角色的人。
薛猜猜點頭,“當然是?。 ?
她深諳一個棒子就要給顆甜棗的策略,“誒,你放心,”她走上前來,攬住藺朝陽的肩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矮了,不好攬,又不想承認,硬是要攬,於是差不多就成了把自己掛他身上,“等你成績再好一點兒,我會安排的。你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學習,趕緊把你的成績弄上來,免得人家看你的時候像是在看一個智障?!?
藺朝陽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半身不遂地任由薛猜猜掛在他身上,帶著她朝地鐵站走去。
不遠處,藺清許看到他們這幅樣子,輕輕嘆了口氣。
至於薛猜猜,見藺朝陽這麼快就被自己說服了,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
他剛纔還委屈得不行,這麼快就自我說服了,不得不說,這一點還真是像她。
一想到藺朝陽傻缺的地方遺傳了她,薛猜猜就不高興。真是,明知道她離開得早,難道藺清許都不教他的嗎?把孩子教成這樣,他還好一天到晚衝自己吼,他究竟有沒有找到事情關(guān)鍵?難道養(yǎng)孩子,給錢就夠了嗎?
薛猜猜越想越不滿,不痛快地從藺朝陽肩膀上下來,“誒,藺朝陽?!?
藺朝陽轉(zhuǎn)過頭看向她,“又幹嗎?”
她身後是鱗次櫛比的街燈,女子的面容在昏黃的燈光下有種不真切的感覺。藺朝陽覺得有點兒恍惚,他聽到薛猜猜問他,“你爸這些年,究竟怎麼對你的?”
只知道給你錢,卻不知道陪伴你,引導(dǎo)你嗎?所以才養(yǎng)成了你現(xiàn)在這幅樣子?
藺朝陽聽了她這話,一時之間,表情變得極其扭曲。
薛猜猜心裡升起無數(shù)個問號,“怎麼了?”
藺朝陽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薛猜猜有點兒不自然,“不幹嗎,就是問問?!币觞N說?說她想知道她兒子這些年來過的日子,藺清許是不是忽視他,沒有教育好他,才導(dǎo)致了他如今這副模樣?
她的不自然落到藺朝陽眼中,就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他瞇起眼睛,將薛猜猜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看得薛猜猜越發(fā)一頭霧水。
她打了藺朝陽一下,“幹嗎!”神經(jīng)兮兮的。
藺清許果然沒有把他教好!
“難怪!”藺朝陽沉思片刻之後恍然大悟,“你名字是專門取的吧?”
薛猜猜想也沒想,“不然呢?”她爹媽當時翻了好多詞典呢。
“哼,我就說?!碧A朝陽冷哼一聲,憤憤道,“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把你當好兄弟,你居然處心積慮,想當我後媽!薛猜猜,你太讓我失望了!”
什麼?
薛猜猜一驚,什麼亂七八糟的?
只聽藺朝陽繼續(xù)冷笑,“居然還專門取個跟我媽一模一樣的名字,我就說你幹嗎一開始就對我這麼上心,原來你一開始就存了要當我後媽的心思!”
他越說越覺得靠譜。
普通同學會管他成績好不好嗎?明明就是她想把自己成績提起來,好拿到他爹那裡邀功,讓他爹高看她一眼!
心機深沉!
藺朝陽感覺自己上當受騙了,“我不需要一個後媽來代替我爸,問我爸怎麼對我的,我勸你省省吧!”
薛猜猜:“……嗯?”她剛剛是哪句話說錯了?
藺朝陽還在狂怒,“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我爸那裡不現(xiàn)實,你就來攻略我!你簡直是,簡直是,簡直是喪盡天良!薛猜猜,你太讓我失望了!”
“喪盡天良”的薛猜猜:“……”
“我今天,總算是看清了你?!碧A朝陽覺得心如刀絞,雖然他很傷心,但是這種動機不純的人,他纔不要當朋友呢!
“絕交,我現(xiàn)在就要和你絕交!”藺朝陽十分激動,引來路旁衆(zhòng)人頻頻側(cè)目,薛猜猜大腦總算是從宕機中恢復(fù)了過來,她頓時暴跳如雷,一巴掌拍在藺朝陽身上,“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要當你後媽?”
她明明是親媽!
“我對你爸纔沒有興趣,你別亂說!”
她接近藺朝陽就是爲了離婚,她瘋了嗎換個時空繼續(xù)跟藺清許糾纏?
“哼?!碧A朝陽根本不信她,“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了,我爸不會喜歡你的?!?
薛猜猜感覺無形之中被他拿箭戳了一下心窩子。
她花了半年時間,已經(jīng)知道這一點了。
藺朝陽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我爸喜歡的人是我媽,他不可能喜歡上其他人的!”
薛猜猜心裡一跳,“你說什麼?”
藺朝陽冷笑一聲,“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我爸喜歡的人,不對,愛的人是我媽,他是不會喜歡上其他人的?!?
他把薛猜猜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小聲叨叨,“別以爲你整容朝著我媽整,又取了個跟她一樣的名字你就是我媽,冒牌貨!”
薛猜猜顧不上搭理他說自己那些話,神思還在他剛剛透露出來的信息裡。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薛猜猜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對藺朝陽說,還是對某個不知道的人說,“你爸想維持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唄,難道他要對你說他根本不喜歡你媽,你的存在是個誤會是個錯誤嗎?”
“胡說!”藺朝陽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就差跳起來了,“我爸親口說的?!?
薛猜猜心中一蕩,但馬上穩(wěn)住,冷笑道,“那你說,你父母爲什麼要離婚?”
“這——”藺朝陽頓時被問住了,他本想問薛猜猜爲什麼會知道他父母離婚了,但一想到薛猜猜名字的由來,他覺得面前這個人知道他父母再多的事情也不稀奇。
薛猜猜見他語塞,心裡頓時一鬆,但那股剛剛升起來的心酸又被她壓了下去,換上了一副僞裝過後的得意洋洋,“看吧,我說對了吧?”
“胡說!”藺朝陽立刻反駁,“我爸最愛的人就是我媽,那不然這麼多年他爲什麼沒有再婚?”
沒有再婚嗎?
薛猜猜心中又一蕩,但隨即,她也不知道是要說服藺朝陽還是要說服她自己,反駁他的話想也不想地就爭先恐後地出來了,“沒有再婚不代表他沒有女朋友,你爸現(xiàn)在結(jié)個婚離個婚那麼費勁兒,他幹嗎還要結(jié)婚?”
“我爸沒有!”藺朝陽就是不肯承認,“我爸現(xiàn)在還戴著他和我媽的結(jié)婚戒指!”
還戴著嗎?
薛猜猜心裡複雜極了,她本能地跟藺朝陽擡槓,“那是爲了避免麻煩,還給自己安人設(shè)。”
“胡說八道!”藺朝陽大喊道,“我爸從來不接受採訪,平常也基本不出席活動,一門兒心思搞技術(shù),他需要安什麼人設(shè)?再說了,他怎麼對我媽怎麼對我姥姥,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爸就是愛我媽,就是就是就是!你想當我後媽,癡心妄想!”
薛猜猜覺得她腦子裡一團漿糊,想也沒想地就說道,“那你說你父母爲什麼要離婚?”
“我——”藺朝陽本想說他也不知道,但覺得這麼說好像就佔了下風,頓時話鋒一轉(zhuǎn),“那,他們離婚之後,還有了我呢。如果不愛了,爲什麼離婚之後還有我?”
薛猜猜也語塞。
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弄明白。
藺朝陽見她也被自己問得沒有話說了,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來,“反正,我勸你打消當我後媽的念頭,我爸不會喜歡你的。再說了,你如果不知道我爸喜歡的人是我媽,爲什麼還要整成她的樣子,跟她叫一個名字?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是我媽,放棄吧,沒用!”
他說完,氣鼓鼓地看了一眼薛猜猜,再也不理她,徑自走進了地鐵站。
薛猜猜看著他的背影,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
剛纔林朝陽說的話,打破了她建立起來的、關(guān)於她和藺清許感情的玻璃罩子,一瞬間碎得稀巴爛。
薛猜猜不習慣這種事情超出了她的預(yù)設(shè),直到肩膀上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她纔回過神,轉(zhuǎn)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藺清許。
他之前隔得遠,沒有聽到這對母子在吵什麼,也並不知道藺朝陽短短幾句話中,給薛猜猜透露了什麼。
他以爲他們不歡而散是因爲樑也的事情,臉上還多了幾分取笑之意,“叫你當時不要走捷徑,現(xiàn)在知道厲害了吧?”
薛猜猜心情尚未平復(fù),正是不耐煩見到他的時候,說起話來也格外不客氣,“什麼知道厲害?有人要是知道厲害,現(xiàn)在還來笑我?”
她冷哼一聲,“勸你趕緊對我感恩戴德,免得將來知道厲害了後悔,落個終身沒有老婆的下場?!?
“什,什麼亂七八糟?”藺清許一下沒有跟上她的思路,“什麼終身沒有老婆?”他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老婆不是因爲初婚遇到了你,被你嚇得一輩子都不敢再結(jié)婚了呢?”
薛猜猜一愣,是啊,這個可能她怎麼沒有想到呢?
她心情奇異地好了一些,然而說出來的話還是很想讓人打她,“是不敢再結(jié)婚還是沒人跟你結(jié)婚,又或者是沒人受得了你的臭脾氣,你就開始懷念我了,那誰知道呢?反正你自己做的決定,你自己才清楚?!?
她神情有種奇怪的冷漠,好像一瞬間有什麼希望的火苗消失了,看向藺清許的時候,那雙眼睛冷得讓他肌肉發(fā)疼。
他不明白薛猜猜這又是哪根神經(jīng)不對,當即不高興了,“你有毛病吧?你吵不過你兒子,跑來跟我撒什麼氣?”
“誰吵不過他了?我吵不過你還能吵不過他嗎?”薛猜猜故意噁心他,“承認吧,你其實就是對我舊情難忘,後面將近二十年都沒有結(jié)婚?!?
“亂說——”
他正要斥責薛猜猜,冷不丁地她突然湊近了,一把拉過藺清許的衣領(lǐng),頓時,她那張好看又精巧的臉突然在藺清許面前無限放大,只見她臉上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衝藺清許說道,“承認你喜歡我,就有那麼難嗎?”
藺清許的心猛地漏掉一拍,他還來不及反駁,脖子上就一鬆,薛猜猜再也不理他,轉(zhuǎn)身朝著地鐵站走去。
“誒——”他本來想叫住薛猜猜的,然而話還沒有說完,薛猜猜就消失在了地鐵站口。
他頓了頓,感覺心率有些亂了的心平穩(wěn)了下來,這才也跟著走了進去。
不過前後一兩分鐘的時差,薛猜猜就不見了,藺清許站在地鐵站裡,看著牆上的時鐘一分一秒地過去,總感覺薛猜猜剛纔的樣子不對。
說她在笑吧,哪兒有人笑得毛骨悚然的?
說她生氣吧,好像也不是。
具體什麼樣子,他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一頓架吵完,薛猜猜整個人都不對勁兒了。
針對她這種、自己說不上來什麼問題的,藺清許一律歸爲,“什麼毛病。”
他嘀咕了一句,鬼使神差般地,又想起剛纔薛猜猜說的話,猶豫了一下,拿出了手機。
他自己也知道,結(jié)過一次婚,又有了孩子,再次走入婚姻,對他而言不是那麼現(xiàn)實,但……難道他和薛猜猜離婚之後,就真的再也沒有結(jié)過婚了嗎?
難怪她總覺得自己對她舊情難忘呢。
藺清許一邊拿出手機,一邊在搜索欄裡搜自己的名字,打開一看,除了幾條幾年前的舊聞,什麼都沒有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愛拋頭露面的,在信息如此發(fā)達的網(wǎng)上找不到他多少信息也很正常,這一點藺清許並不意外。
他又試著多加入幾個關(guān)鍵詞,也沒有更多的收穫。藺清許一連翻了好幾頁,最終,一條不知道真假的爆料撞入他眼睛。
“啊,大廠上班五六年了,第一次見到老大。”
“真人好帥啊,只是有錢人都不保養(yǎng)的嗎?他本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好多啊?!?
下面有人留言,“不是說他沒有老婆嗎?沒人打理也很正常吧?程序員石錘了,他沒穿格子衫吧?”
那個寫職場日記的樓主在底下回,“沒有老婆也不會沒有專門的形象顧問吧?他畢竟也要出席很多重要場合。”
有人又回,“說明你們的場合不重要唄?!?
“樓主,看到我看到我,那位是不是像說的那麼帥?是不是真的沒有結(jié)婚???”
樓主沒有回答,而是另外一個id留言道:“有幸見過一次,顯老是真的,有氣質(zhì)是真的,戴了婚戒也是真的?!?
隨即,藺清許看到剛纔問他有沒有結(jié)婚那個網(wǎng)友爆發(fā)出一陣很哀怨的聲音,“啊,看來帥哥都是別人的,我什麼都沒有。他也真是厲害,把老婆保護得那麼嚴實,兒子都還小時候見過照片,老婆是一直沒有?!?
緊接著,不知道是誰留言,“互聯(lián)網(wǎng)大數(shù)據(jù)時代,想要完全抹掉一個人的痕跡太不容易了,他老婆好像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樣,兒子別是代孕來的吧?”
藺清許的心,突然就被那句“他老婆好像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樣”撞了一下,他想起幾乎從來不曾在藺朝陽口中看到生活痕跡的薛猜猜,福至心靈,在搜索欄裡鍵入“薛猜猜”三個字,第一頁第一行就跳出了她的百科。
薛猜猜,知名海洋攝影師,生於19xx年,卒與20xx年,享年,三十歲。
“呼啦”一聲,是磁懸浮地鐵進站的聲音。車子速度太快,颳得藺清許一下沒有站穩(wěn),還是立刻抓住了旁邊的扶手,才讓他沒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