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牆壁是古樸的棕色，簡簡單單地陳設著些基本的傢俱。雖然顯得比較簡陋，但充滿溫馨。
這是雷伊對夢家的第一印象。
家裡並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品，倒是電視機上擺著的一個木製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張全家福，但也不完全是，因爲上面只有三個人。
一個留有一頭烏黑秀髮的少婦想必就是夢璃的媽媽。她的懷裡抱著小時候的夢璃，另一隻手則牽著小時候的夢曦。只是，雷伊隱隱觀察到那少婦雖是笑著，但她的眼角卻微微泛紅。
雷伊循著旋轉樓梯走上二樓，默默打量著家中的佈局。發現除去電視機上的那張照片，臥室裡還貼有不少夢璃和夢曦一起玩的照片，只是相片裡再無那名少婦。
“哥哥，你在幹什麼？下來吃飯了！”夢璃一邊從廚房向外端飯，一邊喊著夢曦。
“哦哦，來了來了。”雷伊忙收回目光，迴應著夢璃。
當雷伊從二樓走下時，發現夢璃已將飯菜都擺好了。
一盤清炒土豆絲，一盤炒芹菜，再就是一盤硬菜——紅燒排骨。
“哥哥快坐下趁熱吃呀。”夢璃給他舀了滿滿一碗米飯。
“紅燒排骨是我特意給哥哥做的，哥哥平時一直不捨的吃不捨的穿的，現在可要好好補補。”夢璃說著，夾了一塊最大的排骨放到雷伊的碗裡。
“你也吃。”雷伊從盤裡挑了一塊肥瘦相間的排骨往夢璃碗裡送。
“我不吃，吃了會長肉的！”夢璃連忙將自己的碗藏到身後。
“聽話。”雷伊的語氣雖然平和，卻充滿了不容反駁的威嚴。
夢璃這才把碗放回桌上。
盤裡一共只有五小塊排骨，可以看出，這個菜只是夢璃給曦準備的。
眼看著雷伊的那塊排骨快啃完了，夢璃忙又夾起一塊送到雷伊的碗裡。
雷伊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端起盤子，將剩下的兩塊排骨一併倒入了夢璃的碗裡。
整個過程，兩人都未發一言。這頓飯在死寂般的沉默中度過。
吃過飯，二人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只是，夢璃卻感覺什麼都看不進去，只是覺得特別乏累，只想一個人靜靜地躺一躺。
“哥哥，我先上樓睡了，你也要早點休息哦。”夢璃率先向雷伊道了晚安。
“嗯嗯，快去休息吧，這些天辛苦你了，我一會兒就睡。”雷伊迴應到。
目送著夢璃走上二樓，雷伊又對著電視出了會神。
早點休息吧，雷伊晃了晃頭，感到一日之中彷彿什麼都沒做，卻又好像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早上還躺在病房，晚上便到家了。
起身關上電視，雷伊的目光再次瞥見那個照片上的少婦。
夜，深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啊，爲什麼說走就走了？”
一名年輕的男子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臉上流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
“哇哇哇哇哇哇……”
“哎，生了生了，是個千金。”
一天之內，竟是發生瞭如此極端的兩件事情。他的母親走了，但他有了女兒。
晚上，一向滴酒不碰的他喝的酩酊大醉。
順著往醫院走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母親和他的最後幾次對話。
“兒啊，娘咋試著這些天有些心悸呢？平時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嘿嘿，媽，可能是看您兒媳婦快生了，高興的。”
“嗨，可別說，我最近可總夢到一個小閨女孩趴在我的心窩上哭，說不定啊，小婉這次要生個女娃嘍。”
“哈哈哈，借媽的吉言了，那我可就是兒女雙全了。”
……
“對不起，雖然我們已盡最大力量搶救了，但是很不幸，還請您節哀順變。”
爲什麼？爲什麼？母親向來身體很好，怎麼會突發心臟病說走就走了呢？
“這位兄弟，你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身上好大的酒氣啊。不妨讓在下給你算上幾卦，何如？”
青年男子定睛望去，是一個算命的中年男子在向他打招呼。
這算命的男子不似凡人，留有兩縷細長的鬍子，身穿著肥大寬鬆的道袍，儼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但見這卦攤也不似尋常卦攤，並沒有用來招搖過市，自賣自誇的題字，也沒有風水羅盤。唯有桌上一塊黃色的方布，布中央畫了一個八卦太極圖，兩邊分別寫有“信則有”“不信則無”。再者即是一個裝有籤子的籤筒。
青年男子雖認爲自己並不是封建迷信的落後分子，但奈何有種無形的力量催使著他，神使鬼差地坐到了卦攤前。
“兄弟是想算哪方面的事情啊？”
“就……就算算我女兒的事吧，她今日，剛剛出生。”
略微知道，算命忌諱算死人，便不能算他母親的事。就隨口報上了女兒的生辰八字。
不料，剛剛還神色自若，宛如仙人的算命男子在掐指一算後，頓時面如死灰。連聲音都不自覺地開始發抖。
“你說，就在她誕生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象發生？！”
青年男子著實被他這反常的變化嚇了一跳，乃至醉意全無，生出一身冷汗。
“我的母親，在那個時間左右，走了。”
“啪”一聲輕響，算命男子一掌呼在桌上。
“這就對了，禍星！這是一顆天大的禍星！她會害死身邊的所有人的！”
算命男子發瘋般地叫嚷著，“離她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見到她！她的命太毒了！”
……
“你就因爲一個江湖騙子的三言兩語，就打算拋下我們嗎？”產婦此時仍很虛弱，卻拼命大聲地質問著那年輕男子。
“親愛的，我真的忘不了昨天晚上所聽到的一切。它太過於真實了，甚至讓我感覺現在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幻。”
“我不會自己走的，我要和你一起走，只帶上曦兒，咱們走得越遠越好。”
“滾，要走你一個人走，她是我的親生骨肉，我不可能拋棄她！”
男子木訥地看著妻子，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離去。
……
“來，璃璃，讓媽媽歇會，外婆抱著好不好？”一個面色和藹的老婦人將手伸向那小女孩。
“幸虧爸媽一直在身邊幫忙照顧著，要不然，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少婦笑著對老婦人說到。
“哎，這些年，最辛苦的還是你啊，獨自將這兩個孩子拉扯大，真是不容易。這一切還得多虧了那個懦夫。”老婦人慈愛又憤懣地說著。
“哎，過都過來了，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少婦明顯不想提起過去的往事。
“看看我，又忘了，我這嘴啊……”老婦人忙說到。
……
“媽，媽媽。”八歲的女孩緊緊地去攥住她媽媽的手。
“怎麼了，璃兒？”媽媽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我，我，我剛剛夢見外公和外婆全身是血。”女孩結結巴巴地說到，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少婦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大聲呵斥到，“說什麼胡話呢？外公外婆不過出去買菜了。”
女孩明顯被媽媽突然發怒嚇到了，哇哇哇地哭起來。
少婦頓時感到自己不該用這樣的語氣和孩子說話，忙抱起她，輕聲安慰著。
傍晚。
“您好，是林女士嗎，請您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您的父母在下午時遇到一起嚴重交通事故，您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嗡地一聲巨響在少婦的腦中炸開，她感覺天塌下來了。
“不！這不是真的！你一定認錯人了！我的父母一定沒事！啊啊啊啊啊！”
次日，當她趕到醫院時，她的父母已與世長辭了。
她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塌了。
……
“你這個惡魔，你非要殺死我們所有人嗎！”少婦對著女兒大聲吼叫著。這些年的痛苦，孤獨，忍受的不公，所有積攢的情緒彷彿在此刻全部爆發出來。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這一切真的應驗了你所說的徵兆？！”
“別哭，別哭。”男孩將她摟在懷裡。
“嗚嗚嗚，我要是當年沒有生下你該多好。”少婦雙手遮面，在憤怒悲傷的同時，更多的是無助感。
“我養你八年，仁盡義盡，以後的路，你只能自己走！”
“曦兒，過來，咱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也不要回來了。”
“媽媽，不要，這一切，不是妹妹的錯，能不……”
“夠了！”
少婦發瘋般地打斷了兒子的話，“我只恨當年爲什麼沒有跟你父親一起走，曦兒，你難道還想走我的老路嗎？”
“媽媽，我堅信這一切不是妹妹的錯，我不走，我要和妹妹在一起！”
“那你就等著被她殺死吧！她是一顆禍星！禍星！”少婦竭斯底裡地吼道，彷彿此時她已失去了全部的理性。
終於，整個家裡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了。
“哥，哥哥，”小夢璃顯然被嚇得不輕，說話斷斷續續的。
“沒事了啊，乖，沒事了。”小夢曦疼愛地摸著妹妹的頭。“摸摸耳朵嚇不著。”小夢曦一副大人的模樣，輕輕地揉著小夢璃的耳朵。
“嗚嗚嗚，哥，哥哥，你，能不，能答應我，永遠也，不要拋棄我，永遠陪，著我。”小夢璃斷斷續續地說著。
“好，我答應你，今生今世，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小夢曦將妹妹用力地摟在懷裡，生怕有人會搶走她。
“我，我們拉鉤好不好？”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
雷伊猛地驚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息。
這，就是她的過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