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火珊羣島。
此處乃東海之上衆(zhòng)多羣島之一,因盛產(chǎn)火屬性的中低階天材地寶而得名。
羣島之中人族數(shù)量不少,還有三五家小型門派紮根於此,門中修爲(wèi)最高之人也不過中品金丹成就,法力玄光都遲遲未曾凝鍊的樣子。
林玄之悄然落至一邊陲漁村的後山,其中隱蔽角落的簡陋洞府卻恰好處於這處小島一條隱脈的龍口位置,靈機元氣都十分精純。
此時,洞府重重禁制下的靜室裡正有一衣著樸素,面若冠玉,眉目俊朗的少年盤膝而坐。
而在洞府深處,七寶金幢似開似闔,上方承託著一卷古老經(jīng)文,散發(fā)著淡淡佛光,隱晦卻強橫地將洞府內(nèi)外隔絕。
“罡煞之境已然小成了,根基比之從前確有顯著提高,竟已得了幾分佛道兼修之妙諦,雖因外部壓力之故,但初成元神,得了長生久視之身後還能毅然轉(zhuǎn)世,倒也算心性頗佳了。”
林玄之微微點頭,忍不住開始推算起來。
雖有七寶金幢矇蔽干擾,但雙方因果糾纏清晰,關(guān)係密切,且貌似許玄有意向林玄之泄露自身蹤跡,所以他推算起來並無太大阻礙。
“死劫已過,今生成道之路雖有不小波折,但若能渡過三次險厄,竟有幾分陽神之象?”
林玄之推算一道的神通本不過尋常水平,但經(jīng)歷一番磨礪,道行大進,此道技藝無形之中竟也提升不少。
因此推算比自己修爲(wèi)低很多的許玄時,倒也還算把握住了幾處關(guān)鍵節(jié)點。
不過,天機變化錯綜複雜,推算的結(jié)果也只是一個概率不小的可能。
“他們竟有手段矇蔽天絕老魔的搜尋,可見也是得了些機緣的。”
“也算是苦盡甘來,守得雲(yún)開見月明瞭,既然如此……”
林玄之瞇眼一笑,手中當(dāng)即出現(xiàn)一枚佛光淨(jìng)明,照徹虛空內(nèi)外的舍利。
而後,便見其引動舍利氣息身形霎時間變幻,轉(zhuǎn)眼便化做了天絕老魔的模樣,卻是一位目光漠然,神情冷冽,嘴脣單薄的白衣僧人,舍利則化作身下一白骨蓮臺,其上花瓣可見瓣瓣之上皆有刻有似佛非佛,似魔非魔,似道非道的經(jīng)文以及,諸多詭異僧人與無盡白骨地獄之景觀。
卻是借佛門舍利氣息,施展了一下胎化易形之術(shù),舍利氣息在外,表現(xiàn)出了非常驚人的純陽氣度。
一縷月光撒下,水月之法隔絕許玄洞府於虛實天地之外。
洞府之中,外出凝煞煉罡歸來不久的許宣重自覺修行不過十幾載便已然罡煞小成,且根基底蘊遠勝前世,不禁心中心中喜悅,更有幾分豪情壯志。
此番轉(zhuǎn)世藉助了幾分佛門之法,雖說前世元神功果散去,但修行上卻也可得前世幾分福澤。
天絕老魔雖仍似懸於頭頂?shù)膴Z命利劍,但有迦葉手書的貝葉經(jīng)文在身,一心躲避的話,倒也不必過於擔(dān)心。
便是此事名諱,他也賭老魔會燈下黑,只改一字,化玄爲(wèi)宣,且與老魔一般藏身海外。
“也幸好這七寶金幢得了貝葉經(jīng)文之後成功渡過火災(zāi),威能大漲,能借來無量自在淨(jìng)土中那件靈寶更多力量,否則此番轉(zhuǎn)世重修可不會這麼安穩(wěn)……”
許宣心潮翻涌卻又很快平復(fù),少了奪命詛咒與前世諸多因果桎梏,今世修行他自信可勇猛精進,雖不敢說與玄都賊道比較,卻也勝過許多玄門真?zhèn)髁耍?
就在這時,許宣愕然聽見一道宛若噩夢的聲音自洞府之外傳來,不知何時整座洞府竟已然被一重厚重佛光籠罩,而他和七寶金幢竟一無所覺!
“好徒兒,可讓爲(wèi)師好找,如今也當(dāng)迷途知返,重歸吾座之下。”
修行小成的喜悅頓時消散一空,許宣臉色煞白,目光之中隱有幾分絕望之色浮現(xiàn)。
七寶金幢捲動著貝葉經(jīng)文猛然張開,彷彿炸了毛的貓一般,聲音再不復(fù)溫潤:“天絕!怎麼可能,迦葉聖者經(jīng)文在手,他天絕何德何能!”
然而,任由二人如何不可置信,都只能眼睜睜看著洞府禁制在佛光之下冰消雪融般散去,一道夢魘般的身影緩步走進。
大阿羅漢滅魔寶光積蓄已久般含恨刷出,林玄之眉心幽光浮動,一道蘊藏極致死冥氣息的帷幕擴張開來。
“道士,這不好笑!”
許宣氣急敗壞卻又似壓著火氣,隱有幾分劫後餘生之感的聲音咬牙切齒傳來。
一切散去,便見許宣懷抱七寶金幢的身子仍有些許顫抖,目光噴火地望著眼前的“天絕老魔”。
林玄之略有幾分失望地恢復(fù)本相,拍了拍手,眼神十分讚賞地對許宣點頭:“不錯,不錯,反應(yīng)倒是夠快。”
許宣對林玄之早已沒了脾氣,瞪了半天眼,終是垂頭喪氣地高規(guī)格招待起來。
林玄之一看如今這小子的生活水平倒是一點沒下降。
而不等其發(fā)問,許宣便半死不活道:“我們自信不會被老魔這麼快找來……”
“有能力,又……這麼……風(fēng)趣的,也就逸虛真人您老人家。”
林玄之笑瞇瞇道:“諸天萬界最惦記你的可不就是貧道了?”
“卻不想一次閉關(guān)出來,你竟都轉(zhuǎn)世了,若非曉得你的手段,貧道還以爲(wèi)是被誰打死了。”
許宣心性已是百鍊成鋼,很快恢復(fù)平和,繼而忍不住好奇道:“我終究只是小打小鬧,不及道長一衆(zhòng)玄門高功,真真是好大的陣仗。”
“你竟是有功夫外出來搭理我我這不上臺面的旁門小修?”
七寶金幢元靈亦是忍不住附和:“我神遊淨(jìng)土,聽聖僧和老祖談及冥府異聞,似有不少真人您的影子。”
林玄之含笑反問:“可是大愚神僧與那真正的七寶金幢?”
“不知這兩位在何方淨(jìng)土清修?”
許宣順口一般代爲(wèi)解釋著:“是在無量自在淨(jìng)土,聽法於世間自在未來佛座下。”
林玄之頷首道:“果真是大德聖僧,如此跟腳,倒也不叫人意外。”
許宣矜持點頭,將貝葉經(jīng)文收入懷中,七寶金幢則語氣訝然:“你風(fēng)災(zāi)已然臨頭,竟然四處亂跑?”
佛門之寶,確有不凡,只看化身竟都能察覺林玄之劫數(shù)臨頭。
林玄之悠然道:“此番外出自是爲(wèi)應(yīng)劫做準(zhǔn)備。”
“再者,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份大福緣贈予兩位。”
下一瞬,菩薩舍利的佛光直接迷了一人一寶的眼,亂了他們的心。
“這是,純陽菩薩的道果舍利?看似流失了不少本源,但仍舊威能不凡!”
七寶金幢元靈最先雀躍,一顆禪心撲通撲通亂跳。
天知道沒了鎮(zhèn)幢舍利的七寶金幢有多無力。
如今竟然還有這等好事?
許宣死死盯著林玄之手中舍利,一時之間反而汗毛倒豎,背脊發(fā)涼,純陽級數(shù)的舍利都拿出來了,這道士怕是在謀算更大的。
林玄之就這樣靜靜等著,最終許宣咬牙還是取下舍利,放置於金幢頂端。
剎那間七寶璀璨,佛光照徹,又很快收斂,金幢元靈語氣歡喜道:“舒坦?這貌似是蓮欲天女的舍利?可惜其中已然沒了其傳承,不然這許宣還得些積累,有助於其走通旁門純陽之路。”
“我記得蓮欲一脈的苦海浮生大印很是了得,若能和白蓮法結(jié)合,或許可衍生出更多妙法。”
許宣默然,這金幢元靈方方面面都很不錯,只始終認(rèn)識不到這道士的黑心可到什麼程度……
那什麼蓮欲傳承,只怕也是爲(wèi)了吊著自己吧!
“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林玄之豎起大拇指一笑:“乖!”
“不過,你真錯怪貧道了,元神未成,貧道的事你怎能插得上手?”
聽到這裡,許宣心裡還微微鬆了一口氣。
卻不想下一瞬,林玄之淡淡道:“不日天子寶庫開啓,或許你可以幫貧道吸引一下老魔的仇恨?”
“?!”
許宣當(dāng)即坐立難安,一臉晦氣抗拒。
“你認(rèn)真的?我藏的好好的,你竟然要我主動跳出去!”
前世時他們師徒還可以虛以逶迤,表面和諧。
如今他一轉(zhuǎn)世,此前謀劃遮掩的自是基本都暴露了,老魔怎麼會容得下養(yǎng)在池裡的魚掙脫漁網(wǎng),得自在逍遙,而且這還直接影響老魔渡第二次衰劫!
如此種種,許宣這個叛徒會成爲(wèi)老魔的眼中釘肉中刺都一點不爲(wèi)過。
只是許宣自身也有諸多考量,金幢與佛門淨(jìng)土來往密切,目前來看對他好處不小,但說到底他並非有意投身佛門。
背靠大樹好乘涼不錯,但可不是什麼樹都可依靠。
這道士跟腳給力,他自是也想扒住,否則如何會有意泄露此世行蹤?
林玄之搖頭笑道:“按我推算甲子之後,你至多陰神把你拎到臺前要費力護持不說,還顯得貧道心冷。”
“丹成之後與你一縷丹炁,些許精血即可。”
許宣眼神透著無力,心裡卻鬆了一口氣。
丹炁也好,精血也罷雖都是輕易不可與人的東西,但總好過自己跳到老魔眼前拉仇恨。
而且,這道士雖看似無意問起了大愚神僧之事,但他直覺對方有意關(guān)注佛門……
自己狀似無意迴應(yīng),這道士看起來倒?jié)M意得很?
或許,那也是其目的,甚至是主要目的?
許宣漸漸瞭然,心中反而大大一鬆。
半路出家在哪都很難佔據(jù)心腹地位,還不如自闢一脈,成佛作祖,如此能兩面逢迎再好不過。
這道士心雖黑些,但給好處是實打?qū)嵉模矎牟恍赌Ⅲ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