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是，古代女子向來命如草芥，尤其還是沒有家世背景的。

通常她這樣來歷的，大多都是被人牙子哄去賣了，運氣稍好些的也都要問清了家世才能留下做個丫鬟。

進門就做小妾那是斷斷不能的，娶妻納妾都得家世清白，若是不注意納個家中犯了事的，叫有心之人上衙門告一狀，通家都要遭殃。

秦君拂將她留下也是頂著風險的。

戚桑桑本想歇夠了隨便找個機會溜了就是，待了兩日才發現，這家是真的窮！

沈修除了讀書之外，日日都在街頭擺攤賣些字畫。運氣好時能賣個十幾二十文，換了米糧也是夠熬一鍋連米都撈不著幾粒的“粥”。

秦君拂身子不好，更是連買藥的錢都掏不出，整日咳嗽。戚桑桑和簪春睡在另一間屋裡，夜夜都被她咳嗽聲吵得睡不著。

人家好歹是救了她，給了她一片瓦遮頭，自己都吃不飽還分她幾碗粥水，儘管喝了也不頂事。

她是個孤兒，在福利院靠著社會愛心人士的捐贈和自助才能順利讀完大學，從小就養了一副好心腸，自然是見不得好人如此受苦。

罷了罷了，她怎麼也要留下報了這個恩，溜不溜的，往後再說吧！

尋了個天氣晴好的日子，戚桑桑挽起袖子帶著簪春將院裡的雜草都拔乾淨了。秦君拂身子不好，也做不了費體力的活，簪春便端了個凳子給她坐在檐下繡帕子。

拔出來的雜草堆在青石板路旁邊，她用破竹簍裝了，背到院外不遠處的樹林子裡倒掉。

回來時瞧見這院子也是偏僻，左右只有四戶人家，進鎮子都還得走上一段路才行。

隔壁院裡有兩個婦人正在晾衣服，看見她時指指點點的，低聲議論著什麼，她也沒聽清。

簪春手裡拿著個番薯跑到院門口，扯著嗓子就喊：“姨娘，咱們院兒里長了棵番薯！”

得，這下左鄰右舍都知道她是這家的小妾了！

戚桑桑定了定氣，神色自若的走到門口，看見簪春手裡的番薯長得倒是極好，個頭也大。

“等姑爺帶米回來，晚上煮一鍋番薯粥，也能頂餓些！”簪春蠟黃的一張臉上，兩隻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戚桑?？嘈α艘幌?，就這麼一個番薯，今日吃了明日還是得餓肚子。一日三餐少了兩餐，且還吃不飽，也難爲她還能笑的出來。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沈修回來時兩手空空，不僅沒有買米糧回來，連那個裝筆墨紙硯的箱子也不見了。

簪春見他垂頭喪氣，眼角還紅腫了一塊，連忙上前詢問：“姑爺！你這臉上是怎麼回事？你的箱子哪去了？”

秦君拂聽到後擡頭看了他的臉一眼，大吃一驚，連忙將手裡的帕子放好，走到門口拽著他翻來覆去的看。

“相公，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叫人給欺負了？還有別的地方傷著了沒有，讓我看看！”

沈修忙拉著她道：“我沒事，只是…書箱讓人扔到河裡去了?！?

沈修的聲音越來越小，低著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

其實也不怪他，自小錦衣玉食的養著，除了讀書，旁的也不用他動手。如今遭了難，還肯拉下臉到街邊擺攤也算是很有擔當了。

“沒事，人沒事就好！”秦君拂安慰道。

戚桑桑卻看不過眼，從前福利院那羣孩子要是被欺負了，她必定是要帶著去討回公道的。

“誰扔的？”戚桑桑問道。

“就，南街巷子裡張家的二公子…”

“我去找他們說理去，平白扔了別人的東西還動手打人，簡直沒有王法了！”戚桑桑放下竹簍，將袖子捋下來轉身就朝院門外走。

秦君拂連忙拉住她道：“妹妹，算了。咱們家現在這副光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娘子你也太寬厚了些，沒聽過人善被人欺麼？”戚桑桑把胳膊從她手裡抽出來，扭頭就走了，臨出門前還順手把插在竹籬笆上的鐮刀帶上了。

西塘鎮也算不上什麼大鎮，鎮上統共就四條街，東西南北各一條。從南街口子上進去，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張家。

門房上坐著個體型肥碩的老媽子，翹著腳捧著一捧瓜子在磕，瓜子皮就扔在大街上。

戚桑桑把鐮刀扛在肩上，走到門口就大聲喊到：“這家是哪個混賬東西把我家官人的書箱扔了？趕緊叫出來，去給我家官人賠禮道歉，再把買書箱和筆墨紙硯的銀子賠來?！?

門口那婆子收了腿，打量了一眼瘦的跟小雞崽子一樣的戚桑桑，不屑道：“哪裡來的潑貨，要撒潑上別家去，當心老孃打掃把抽你！”

戚桑桑斜了她一眼，“你是這家的什麼人？一個看門的婆子在這裡裝什麼大尾巴老鷹，快去把你家二公子給我喊出來！”

“呵，好大的口氣！”胖婆子把手裡的瓜子塞進腰上的布袋子裡，撩起袖子叉著腰走下臺階來，站在戚桑桑跟前足足比她高了一個腦袋。

她見著這體格也委實驚了一下，本能的將身子往後縮了縮，又故作鎮定的說到：“你家二公子，扔了我家官人的書箱，還把人打了?？煨┳屗鰜碣r銀子，不然我今兒就不走了！”

那婆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家官人是哪個？”

“南街外面，周家院子的沈修。”

胖婆子不屑的哼笑了一聲，“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沈家那個遭瘟的，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竟還討了個妾室？”

戚桑桑越聽越是火冒三丈，張嘴便大罵道：“你說誰遭瘟？你才遭瘟！你全家都遭瘟！瞧瞧你這肥頭大耳一副豬相，你不遭瘟誰遭瘟？一個看門婆子拽成這樣，怕不是和你家主子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吧？縱得你這般狗仗人勢，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要不要臉啊你！”

胖婆子被她噴了一臉的唾沫，氣急敗壞擡手就要打人。戚桑桑連忙將手裡的鐮刀往她脖子上一橫，大喊道：“別動！我這鐮刀可不認人！”

“你，你，你要幹什麼？你敢…我告訴你，咱家老爺和縣令大人是…是舊識，你要是敢動我，定會被抓起來，砍…砍頭！”胖婆子嚇得脖子都硬了，兩隻眼睛鼓得銅鈴一般。

“少廢話！賠銀子，不賠銀子我管你是什麼縣令什麼老爺，姑奶奶現在就宰了你，死也要先拉你墊背！”

跟她比撒潑？她還沒輸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