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亞爾。”
“嗯？”
“原體不是說要帶著我們離開遠東，然後發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遠征麼？”
“她的確是這麼說的：怎麼了？”
“那爲什麼在我們集結完畢後：遠征艦隊的前進方向，卻好像是阿瓦隆呢？”
“大概因爲我們是特別行動部隊？”
“什麼樣的特別行動部隊會對自己的首都展開特別軍事行動？”
——————
【空輸？】
【不不不，用不著。】
【帶些戰鬥機和運輸機就夠了：我們要儘可能地精簡人員編制。】
【以科摩羅的環境，噴氣揹包和突擊摩托是更好的選擇，幾個突擊小隊比一整支女武神中隊更讓人放心：我不打算進行任何長時間的滯空作戰，黑暗靈族的天災是爲數不多值得我們認真對待的對手，而我們的盟友會幫我們守住制空權的。】
【沒錯，就這樣：去幹吧。】
一言落罷，蜘蛛女皇隨手便將還在滋滋作響的通訊器扔到了一旁，任憑其與大理石的牆壁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也顧不得在通訊器另一頭的人是否還在發言，又是否有新的問題或情況需要請示。
因爲在蜘蛛女皇手旁，還有至少四十個通訊器在同時尖叫：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牽扯到接下來這場遠征行爲的方方面面，忽略掉任何一個都是將千百萬人的性命置於尖刀上。
更不用說，能夠在蜘蛛女皇這裡做到直達天聽的存在，無一不是摩根在過去特意挖掘培養出來的精英：他們只需要在原體這裡得到一個大致的方向，都可以用自己的能力雕刻好接下來的細節。
至於做不到？
做不到的人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這倒不是摩根有多麼的殘酷，只不過是原體一直在踐行的實用主義哲學罷了。
在蜘蛛女皇的任何一位（還活著的）子民那裡，她都不可能得到諸如殘暴或者翻臉無情之類的惡名，事實上，摩根溫良的性格與念舊的本性，已經不僅僅是外界中被原體蓄意推動，以訛傳訛的謠言了：其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爲事實。
她不僅會改變別人，別人也可以反過來改變她。
不知有多少人還記得帝皇當初的話語。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伴隨著她對於整個遠東邊疆的掌握力，隨著年歲的增長，已經深入到了不可撼動的地步，蜘蛛女皇的統治方式也變得愈加隨意了起來：她已經無需再刻意的塑造威嚴了，因爲這片銀河最東方的土地已經浸透了她的陰影。
通過宣傳、施恩、恐懼和靈能：遠東之地便是摩根之地。
這是銀河公認的現實。
事到如今，選賢與能以及升遷調遣不過是蜘蛛女皇掌中的泥偶，她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喜好和暫時的需求，將一個世代效忠的豪門大族排除出權力的核心圈子，又或是提拔一個毫無背景可言的素人：這些都不是多麼符合道理的行爲。
但原體就是道理。
而摩根則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若是在以前，摩根還要考慮一下麾下凡人們的觀點與看法，需要額外照顧下那些世代爲她服役的將門豪族，怎麼說也得給他們留下一個位置：那麼到現在，阿瓦隆之主隨時都可以輕輕的將一個跟隨了她四五代人的大家族摘出權力圈子。
而最重要的是：這甚至不會引起恐慌。
無論是遭遇貶謫的家族本身，亦或者他們的政治盟友和同一階層的看客，都不認爲這種失寵有什麼問題，也不會因此對於原體的統治有什麼看法：蜘蛛女皇先前積攢了將近兩個世紀的政治聲譽，如今正在逐漸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即便在摩根的面前遭遇了一時的起落，但只要你沒有犯下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只要你的子孫後代中依舊能夠穩定的教育出合格的人才，終有一日你還能迴歸原位的機會：即便暫時沒有，原體絕對不會忘記過去的貢獻。
一時起落只是原體的需求有了變化。
只要是有功之人，摩根就絕不會忘記。
更不會拋棄。
如此強大的政治信譽，正是蜘蛛女皇數十年如一日地厚待她的機械教盟友，以及無數立下功勳的部下和追隨者，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如今早已成爲一座高山：除非發生了極其敗壞的背信棄義，否則摩根便可以背靠這強大的政治信譽，以及整個遠東邊疆最硬的拳頭，隨意的在阿瓦隆的土地上潑灑她的想法和思路。
沒人會阻止她。
因爲世人皆知，皆相信摩根的信譽。
她總是會給你一份滿意的報酬：有成千上百的歷史案例，能夠讓你安心。
而正是憑藉著這種極高的下限所帶來的普遍安心感，蜘蛛女皇可以隨意拆解並重組最重要的直屬機構，而不必擔心造成任何可能控制不住的災難性後果：她在這一點上勝過了所有的兄弟，甚至遠遠勝過了同樣以統治著稱的基裡曼。
五百世界之主在他的馬庫拉格上，遠沒有蜘蛛女皇這麼隨性。
畢竟，他要受制於議會，受制於馬庫拉格上那若有若無的民意，受制於他內心中道德的譴責和各種各樣的政治潛規則：基裡曼從小便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儘管理論上來說他完全可以突破這些制約，成爲像摩根那樣的獨尊君王，但奈何，五百世界之主已經成爲了那頭【大象】。
那是一句來自古泰拉的諺語：鎖住小象的是鐵鏈，鎖住大象的是習慣。
而對於摩根來說，她巧妙地將這句能束縛住基裡曼的諺語化作自己的力量。
通過在過去百年間積載政治聲譽，以及對部下們潛移默化的洗腦和影響，摩根成功的用鎖鏈鎖住了這些【小象】，即便事到如今他們已經在各自的星區和世界上成長爲事實上可以影響到原體的參天巨樹，但本能讓他們依舊會乖乖的順從摩根的指揮，甚至不會產生哪怕一星半點的逆反。
拿走一個星區？沒關係。
相信偉大的摩根：終有一日，她會因爲你今日的隱忍和奉獻而還你兩個星區。
她會不會這麼做不重要。
重要的是，每個人都這麼相信：尤其是那些掌握著最高權力的人，他們反而是對原體的崇拜最深的一羣人。
這也是阿瓦隆之主敢於將整個遠東邊疆放在一旁，親自出徵的原因。
除非發生足以驚天動地的改變，否則哪怕是出於過往的慣性，摩根也相信整個阿瓦隆會維繫著對她的極盡忠誠：這份忠誠也將順勢延續在拉納等人的身上，讓他們能夠更輕鬆的統御這個龐大的國度，儘管這實際上超越了他們的能力極限。
所以，在臨出發前，摩根還要儘可能地把所有的大小麻煩都解決掉。
【沒錯，裝甲部隊也儘可能地少帶。】
【準備好西卡然坦克就行，至少有三分之二應該是獵手型和懲罰者型，它們的中子激光投射器以及旋轉炮在對抗異形的城市作戰中一向表現出色：不用擔心數量，我找基裡曼商量過，五百世界的運輸艦隊已經在幾天前就到了，去查一下。】
一邊說著，蜘蛛女皇在她最慣用的記錄板上隨手記下了一行筆記。
伴隨著摩根和曙光女神號即將重返對她忠誠無比的阿瓦隆星系，一場調集了幾乎整個遠東邊疆軍事力量的遠征行動，也正式進入了出發前的倒計時階段：只待所有的艦隊在近地軌道上集結完畢，依次輸送下整裝待發的破曉者大軍。
聽命於蜘蛛女皇的召喚，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遠征軍團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即便摩根出於種種考慮，已經儘可能地縮減了她將帶往科摩羅的總兵力，但最終得出的數字依舊令原體多少些驚訝：雖然她知道，這些都已經是必不可少的條件了。
儘管摩根的軍團遠遠算不上是接下來科摩羅戰役的主力部隊，但蜘蛛女皇向來喜歡把任何問題都往誇張了計算：尤其是考慮到戰場身處於網道內部，如果到時候真的出現了什麼意料之外的情況的話，原體甚至沒有地方去調集援軍。
她總不能讓莊森或者基裡曼在網道上砸開個洞，給她送援兵進來吧？
實話實說，如果不是荷魯斯已經遭受混沌腐蝕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摩根甚至有過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就是將影月蒼狼直接拉進到科摩羅戰場：與帝皇並肩爲人類的未來而奮戰，足以抹平掉荷魯斯心中的所有不甘以及危險。
戰帥會是最大的忠誠派。
或者說，只要人類之主依舊高居於神聖泰拉的王座上，只要荷魯斯沒有被混沌的腐蝕強行洗腦，那麼帝國戰帥永遠都將是最大的忠誠派：這很奇怪，因爲身爲最大的忠誠派也不影響荷魯斯同時也是銀河中最大的不穩定因素，甚至高於基裡曼。
這大概就是人的矛盾性吧。
而在事實上，如果影月蒼狼被投入到科摩羅戰場的話，現實宇宙中那些潛在的叛亂分子會失去他們的主心骨，而且影月蒼狼在科摩羅的損失越大，他們未來對於整個銀河的危險性就越低，帝皇也可以趁著荷魯斯心中不滿消散的時候，通過將戰帥適當的納入到泰拉政府中，徹底取締第十六軍團在銀河中的不穩定因素。
藩王入朝，自古便是個好辦法。
屆時，只需要慢慢的取消各個阿斯塔特軍團徵兵的制度，送現有的人去養老，帝國就將緩慢的過渡到凡人政治：大不了將荷魯斯捧上榮譽的帝皇繼承者之者，反對他對權力也不是那麼的渴望，帝皇的親情和極高的榮譽足以安撫住牧狼神。
這是很穩妥的辦法，但唯一的問題就是混沌不可能讓這一切發生。
所以，摩根只能動員大軍了。
政治上拿不到的事，只能靠軍事去拿。
尤其是要靠自己的軍事去拿。
再說了，無論如何，摩根都姑且算是帝皇親自任命的科摩羅戰役總指揮。
哪有總指揮的手中沒有捏著一支完全聽命於自己的總預備隊的。
但儘管如此，也不是什麼好的武器裝備都應該往總預備隊裡塞。比如說……
【什麼？戰艦？】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從部下的口中聽到這種問題了：但摩根還是被氣笑了？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用戰艦。】
【對，這是沒有戰艦的遠征。】
【我會把破曉者軍團的主力艦隊的指揮羣全權交給拉納的，地獄巖那裡的駐守艦隊就按照以前的規格運轉就可以了：至於各個軍區的巡邏艦隊，我在幾個小時前已經確定了對於他們的最終安排計劃表，你去找拉納覈定一下就行了。】
【我再說一遍，不需要艦隊。】
說罷，摩根隨手便把這個通訊器也扔到了一旁的位置上，眼看著小東西順著光滑的地面一路摔落到了下去：而當清脆無比的碰撞聲鑽進原體的耳朵裡的時候蜘蛛女皇正思考著有關於艦隊的問題。
她當然沒必要帶艦隊：因爲她真正需要的是一支規模龐大的運輸隊。
幸好比起戰艦，運輸車輛這種東西遠東邊疆是永遠不缺的。
只需要向周圍幾個星區徵收一下，摩根就湊齊了足夠支撐整個破曉者遠征軍生活五到六年的補給，以及能夠運送這些補給的龐大運輸車隊：爲什麼是五到六年？總要做些意料之外的備案嘛。
萬一就能用上呢？
事實上，如果不是事情有點兒緊急，摩根甚至想湊集能夠支撐十年的補給。
反正相比他們的體型和地位來說，阿斯塔特的日常消耗簡直低到可憐，他們不需要任何有關於奢靡或者享樂的物件，只需要最基礎的飲水和食品就可以維繫日常運轉，真正佔了運輸量大頭的，反而是用於消耗的動力甲和爆彈這類物品。
而摩根是按照需要打滿整整五場啓示錄級別的戰爭的消耗規模來計算的。
而且比較幸運的是，這次遠征，摩根只需攜帶阿斯塔特就可以了，她不打算讓任何凡人輔助軍參與其中，也就是說，她不用考慮到任何涉及到凡人的補給問題，至於運輸車隊的司機人選麼：讓阿斯塔特考上駕照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而真正困難的事情，是該如何處理滯留在現實中的艦隊。
或者說：阿瓦隆的一切。
艦隊倒還好處理：摩根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將拉納作爲破曉者軍團的第二核心來培養了，在這麼多年的培養後，禁衛總管雖然沒能完全符合摩根的標準，但依舊是一個能力十分出色的繼承者。
他沒辦法帶著阿瓦隆蒸蒸日上，但做到勉力維持是沒問題的：更不用說，摩根還給他留下了全套的星辰侍女班子，一大批能力與忠誠雙雙在線的官僚，還有完全聽命於拉納形式的內務部。
自從和帝皇交流完後，這便是原體傾注了最多精力的事情：將整個遠東邊疆的利益網絡和權柄，逐漸交到拉納及其執政團隊的手中，確保他們能勉強駕馭遠東邊疆，不至於在慌亂的情況下出什麼問題，就像帝皇和泰拉危機這種破事兒一樣。
目前來看，情況還算順利。
唯一的問題就是，拉納雖然能夠做到確保整個阿瓦隆勉力維持運轉，但如果摩根返回的不及時，席捲銀河的戰火有朝一日蔓延到了遠東邊疆的話，拉納真的有能力動員起破曉者麾下的龐大力量，並支撐戰爭所需要的天量計算麼？
摩根不太確定。
雖然她給拉納找了外援，但誰也不知道那個外援能不能及時趕到。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蜘蛛女皇只能暗自希望自己到時候能夠及時趕回來。
而她爲遠東邊疆留下的無數後手，以及這些年裡辛勤積攢下來的雄厚國力，能夠在她缺席的情況下，憑藉體量優勢抵擋住來自於銀河深處的惡意：爲此，如果有一些額外的損失，倒是可以接受的。
比如說榮光女王。
摩根將曙光女神號交給了拉納，人類榮光號留在了阿瓦隆待命，星辰之泣號則是地獄巖艦隊的總指揮艦：除此之外，在三重星系的造船廠裡，隸屬於破曉者軍團的第四艘榮光女王已經完成了最後階段，預計在幾個月後就可以正式下水。
它還沒有名字：但只需配齊人員，就可以立刻投身於銀河中的戰火了。
摩根曾試圖將這艘戰艦命名爲天啓騎士或者雄獅冠冕號，沒錯，就像這個名字所示的一樣，這艘戰艦是蜘蛛女皇爲了紀念其與莊森之間的友誼，就像荷魯斯爲了紀念他和大天使之間的深厚感情，將影月蒼狼的第三艘榮光女王命名爲紅寶石之王號一樣。
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了：蜘蛛女王早就做好了當她從網道中出來的時候，破曉者的四艘榮光女王全部戰沉的可能性。
甚至是整個阿瓦隆艦隊全部戰沉，也不算是什麼致命的問題。
說句難聽的：沒有人能夠同時摧毀阿瓦隆和五百世界的力量，也就是說，遠東邊疆如果被打得最慘，那就說明五百世界那邊反而能保存越多的力量，到時候，哪怕僅僅依靠著極限戰士爆發出全力，也可以輕易的再收復整個銀河。
這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
而摩根一直都是一個尖子生。
早在決定追隨帝皇，參與到至關重要的科摩羅戰役中的時候，原體就已經做好將整個遠東邊疆壓上去的準備。
而在想通了這一點後，像是破曉者軍團的艦隊和破曉者本身，這類在平時足以影響到她決斷的干擾因素，現在看來，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正因如此，蜘蛛女皇如今的思維反而清晰的很，在抵達阿瓦隆前夕，她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包括內務部即將彙報的這個問題。
【是我，說。】
當被單獨放置在桌子一側那個黑色通訊器剛剛響起的時候，眼疾手快的阿瓦隆之主就一把抓住，放在耳旁。
“大人。”
對面是摩根最信任的內務部長的聲音。
“奉您的要求，針對於戰帥與影月蒼狼的謠言行動已經開始了。”
“用不了多久，荷魯斯那邊就會知道您率領著一小部分的破曉者出發遠征的消息。”
【很好。】
摩根滿意的點了點頭。
【記住，多散發些【真】的情報，讓他相信遠東因爲我的離開羣龍無首，政治結構幾乎陷入癱瘓，急需定海神針。】
“您的意志。”
這枚黑色通訊器是唯一一個在蜘蛛女王手下逃過一劫的東西。
【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情了。】
又過了十幾分鍾，直到把最後一刻還在滴滴作響的通訊器處理完畢後，摩根終於得到了難得的一絲寂靜，當她的目光瞥見了舷窗外阿瓦隆翠綠的地表時，蜘蛛女皇對著自己喃喃自語。
同時，她看像了這個理論上來說是她出生之地的世界，這個對她來說其實也不是那麼的熟悉的世界：至少，有些地方，她也是完全陌生的。
就比如說……
摩根看向了北方。
看向了阿瓦隆的北方。
那是一片常年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非自然元素陰雲下的陰冷土地：長久以來，沒有人能從裡面活著，健康著回來。
哪怕是機械神教，也無法動用他們的力量對這片土地進行任何地態改造。
在此之前，這裡是一處就連摩根本人都不願意隨意探究的隱秘地：直到當她拿著需要去科摩羅進行遠征的消息，找到那個知曉無數遠古隱秘者的無盡者，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處前往科摩羅的途徑時。
原體記得塔拉辛當時跟她說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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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一個入口？”
“網道的入口？”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嘛，你何必來到我這裡捨近求遠呢？”
“你難道忘記了，在你的阿瓦隆上，就存在著一片詭異的土地嗎？”
“去那裡看看吧。”
“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你會直抵這個銀河中最卑劣的巢穴。”
“而且……”
“……”
“有人在那裡等著你。”
“你絕對想象不到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