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心有不甘，但卓宇還是走了，江桐知道卓宇未必那麼快能捨下，只是看到他的堅決，又怕強硬的留下他會給‘一嶽’帶來危機。

不論緣由如何，卓宇都應該清楚，這一走便再無可能。

深吸了一口氣，江桐撫平自己的情緒回到房間裡開始翻箱倒櫃，可當他把衣櫃裡所有的東西都扔出來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不由的皺起眉來，他明明記得是收在衣櫃裡的，爲什麼找不到了？

江桐按著頭努力回想，一件一件衣服丟開，眼前突然閃出來一個小盒子，江桐這才反應過來，轉身來到牀邊蹲下，盯著牀頭櫃最下里面的格子看。

他好像把戒指和手錶都鎖了進去，可是鑰匙呢？他放在了哪裡？

江桐不記得了，他拉開上面的抽屜並沒有發現鑰匙，隨後在房間裡找了個遍，都沒能找到。江桐不悅的皺了下眉，快步來到客廳，從電視櫃的抽屜裡找到一排卡子，隨手取下一個掰開，用卡子撬開了櫃子上的鎖。

打開櫃門，江桐伸手把裡面的兩個小盒子拿了出來，手錶、戒指都完好無缺的放在裡面，他微微鬆了口氣，把戒指跟手錶戴好在左手上，不顧一地的狼藉拿著兩個小盒子離開。

車子開出小區，調頭後江桐看見了路邊關閉了的奶茶店，沒有貼轉讓的標記，所以只是暫且關閉了，因爲那些視頻。

江桐淡漠的收回目光，垂下眼眸瞧著左手上的戒指跟手錶，他不記得是誰說過，被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喜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到了他身上爲什麼全然不同了，卓宇愛他，忍受了十年的折磨。明少淯喜歡他，替他擋下那顆子.彈丟了性命，直到現在，他才從明少卿口中得知那份愛意。齊閣對他的憧憬，甘願站在他身後，在他看不到地方對他付出，在約定來臨之前，爲了一段他從不曾在乎的視頻丟了半天命，丟了他心中期望的光，永遠留在那片黑暗之中。

他多想自己不曾降臨到這世間，不曾見過這片遼闊的天地，山海日落、滿目星河，他統統不要。他只希望自己從未來到這人世間，不曾遇到過他們，那樣、應該所有人都會幸福。

卓宇會早早和林夕結婚，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明少淯會繼續陪在明少卿身邊，作爲一個兄長，親眼看到明少卿長大成人結婚生子。

齊閣......或許他會很快遇到他生命裡真正的光，拉扯他走出那邊黑暗，沐浴在陽光下，暖去他的心房，陪伴一生。

這些都是他做不到的，是他不可能做到的。

右手僵硬的覆蓋在左手上，江桐不禁去想，他真的有資格戴上這枚戒指去迴應齊閣嗎？在齊閣醒來之時，舉起左手，告訴他自己願意？

江桐不知道，在未能確定那百分之六十之前他根本不能做出絕對。

而且就算沒有那百分之六十，他也沒有勇氣和什麼人一路走到底。

原來這十年被磨光勇氣的不止是卓宇，還有他！

江桐苦笑，喉間翻涌冒出一絲腥甜的味道，他別開臉擡手將嘴捂住，拍了下車窗，示意停車。明少卿趕緊讓司機把車停下來，轉頭詢問，“江哥你怎麼了？”

江桐搖頭，兩次摸索纔將車門打開走了下去，還沒到達垃圾桶的位置，猩紅的血從指縫中滲了出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原本以爲江桐是暈車不適的明少卿看到地上掉落的血大步趕來，攥著江桐的胳膊拉開，積攢在掌心的血撒了一地，沾染在江桐的衣服上，被衣服纖維吸收，像是綻放的花朵，絢麗異常。

江桐垂下手，任由鮮血順著手指繼續往下落，他笑了一下，牽扯開的嘴角又淌出來一股血液，從嘴角落下來，染紅薄脣。他笑啊，心酸的看著眼前的人，問他：“少卿，你說等他醒過來，反過來守著快死了的我，他會不會像我這樣，心疼的快要碎了，怎麼湊都湊不起來？”

“江哥......你別這樣灰心，我已經聯繫了最好的專家，他們會給你做最好的資料，用最好的藥，你能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跟他走完這一生。”

“可我的一生不該是他的一生。”江桐擡起手擦掉嘴上的血跡，“如果能治得好，哪怕是有一成的把握，你早就動手了不是嗎？管我願不願意，你都會綁著我去治！可是沒有，一成的機率都沒有！所以這麼多年你都沒來找過我，是我躲著你不想見你，也是你不願意看見我這樣，因爲你內疚，覺得治不好我，你怕我死，突然一下，說沒就沒了！”

明少卿難受的抱住他，固執的重複著，“我會治好你，不管請多少專家，用多少藥，我都會想辦法治好你。江哥，你別放棄，齊閣還在等你！你別放棄好不好？！”

江桐也不想放棄啊，可他掙扎又有什麼用，他固執的掙扎了十年，拖了十年，害了一個又一個，他真的累了，累到走不動、愛不動，不敢走、也不敢去愛，他真的已經沒有勇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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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再幫我最後一次。”

“你說，我什麼都答應你。”

“讓他忘了我。”

明少卿不可置信的抓著江桐的肩膀質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讓他忘了你？他怎麼能忘了你！”

“我知道，有一種手術可以摘除記憶，少卿，以你能力可以給他安排這項手術。”

“不行！我不能這麼做！”明少卿拒絕著推開江桐，“他愛你，那是他的選擇，我們誰都沒有資格去消抹這份感情，就算是你也沒有那個資格。”

江桐艱難的吞嚥著，很快又被涌出的鮮血打亂，江桐擡起手不斷的擦拭著，字節模糊，“我知道，這樣做對他來說並不公平。可我能怎樣，等他醒過來之後再看著我去死？少卿，他今年才二十三歲，他沒有我想的那麼冷靜沉著、也不是外人眼裡看到的那般強大，否則，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他太執著在乎了，這份全心全意的愛我真的承受不起！”

明少卿怎麼會不知道，在視頻爆發的那一瞬間他氣的去找卓宇算賬，讓人揪出竊取視頻發佈出去的混蛋，他以爲這是最快速解決視頻的方法，可他不知道是視頻被髮布後無數的轉載收藏，從一份變成了無數份，在各個網站上流傳。

齊閣呢，用最直觀的方式黑了所有的網站，一條一條信息的去找，用龐大的金錢數量和手段將那些視頻都拿了回來。也是因爲這樣，君家纔會奪取齊閣對‘無上’的掌控權，被君莫清抓到死穴，用一個U盤就毀掉了齊閣。

齊閣是一個精明理智的人，所以他才能從一無所有走到這一步。可他所有的理智在牽扯到江桐後都隨之煙消雲散了，即便知道是陷阱他還是一頭紮了進去，只爲了守護江桐根本不在乎的尊嚴。這份愛意明少卿自認做不到，也是因爲齊閣做的這些他纔會更加厭惡卓宇的自私，從始至終都未曾想過江桐的處境，在乎的只有‘一嶽’的存亡還有他自己的名聲。

江桐那麼愛他，捨棄了尊嚴，用這樣見不得光的方式留在卓宇身邊。可卓宇呢，沒有勇氣承認面對也就罷了，發生這樣的事竟然一點措施都沒有，任由視頻在網上流傳發酵，弄的人盡皆知的地步。在他和齊閣竭力補救四處奔走的時候，卓宇還守著‘一嶽’，瞞著江桐不敢吭聲，在他收手之後又想著帶江桐回去那個見到光的牢籠裡，有多可笑。

江桐捂著嘴咳了幾聲，又是一大片的血落下來，幾乎染透了衣襟。他難受的擦拭著，語氣更低，“少卿，愛一個人太苦、太痛，我已經忍受了十年，我不想齊閣也變成我這樣，太難熬了。”

“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不會輕易放棄。”

得到明少卿的答案後江桐笑了，也徹底失了力，搖搖欲墜的倒了下去。

黑暗裡，江桐聽到了許多的聲音，有年少卓宇在他耳邊的輕語，有醫院裡來著中年夫妻的質問，有學校裡嘈雜不堪的議論。一字一句紮在他的心上，不間斷的，折磨了他十年。他已經習慣了，麻木了，也該在和卓宇分開的這一天徹底放下了。

可撥開這一層夢境後呢？

江桐還是沒能醒過來。

他逃不開黑暗，躲不掉命運，他聽見明少卿在他耳邊說話。

‘江哥，我哥是真的喜歡你，明少淯是真的喜歡江桐！’

‘胃癌是騙你的，他不想你有負擔，他是真的愛你，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歡上了你，暗自喜歡了你四年，到死都沒有變過。’

這些話的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割開他的皮肉，每一刀都是鮮血淋漓。

他想掙脫，想要逃離，卻是撞在一片雪白的房間裡。齊閣就躺在那兒，一圈紗布矇住眼睛，剩下的半張臉顯得蒼白無力。

他想過去，想觸碰那個人，想告訴齊閣，他愛他！

可房間崩塌了，無數火焰從四面八方圍擠過來，他驚得上前把病牀上的人抱在懷裡。可無論他怎麼護，怎麼擋，懷裡的人還是沾到了火焰，蒼白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灼燒成黑紅色，隨著一陣冷風吹過化作粉末消失在江桐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