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不少高等血族都無法知曉的禁-區, 爲什麼蘭斯洛特突然要帶著他過來?
越來越熟悉的景象,地圖的探索度也越來越高,但費姝感到的卻只有不安和忐忑。
費姝深呼吸一口氣, 有些僵硬地跟上前面的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好像沒有發現他情緒的不對, 只是在費姝微微抖了下時回頭看了一眼, 半撩起眼皮:“冷嗎?”
費姝還沒有回答, 一件沒什麼溫度的斗篷就已經披到他身上。
吸血鬼體溫極低, 最初搭在費姝身上時甚至有股清冽的涼意。
費姝過了會兒就感覺到體溫緩緩回暖了。
揹包裡的惡魔斗篷甚至有些人性化地頓了下,然後開始鬧騰。
費姝眉眼閃過驚訝和慌張,把動彈的斗篷按在揹包裡, 慢慢止住他的動靜,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蘭斯洛特一眼, 發現他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這邊奇怪的動靜。
惡魔斗篷好像不太高興他披別的斗篷。
但是沒辦法, 費姝沒辦法解釋自己爲什麼可以憑空拿出一件斗篷披在身上。
行動和脾氣都有些古怪的公爵大人可能把費姝那一眼誤認爲是在表達疑惑。
高大的背景頓了頓:“禁地附近很冷, 弱小的吸血鬼經受不住這樣的寒冷可能暈倒。”
費姝之前過來的時候都穿著惡魔斗篷,惡魔斗篷已經默默爲主人進化出了供暖功能, 他倒是倒是沒有注意到這回事。
費姝露出一點羞恥不好意思的表情,蘭斯洛特是估計是擔心他暈在這裡,最後還要他自己來把他搬出去,所以纔會主動把斗篷給他。
“……好,我不會暈倒的。”
費姝抓緊身上的斗篷, 因爲太寬大, 幾乎把他整個人套在裡面, 斗篷的最底部也拖在地上了。
他微微把斗篷拉起來一點, 防止自己踩到斗篷下襬不小心摔倒。
幾根抓著斗篷邊緣的細長手指露在外面, 受了寒之後有點瑟縮地蜷起來。
費姝把手換著露在外面,這樣不會凍得太厲害, 然後開始跟1938翹尾巴:【哼哼。】
1938說不出話:【。】
費姝又跟在蘭斯洛特後面走了幾步,越來越接近盡頭那扇眼熟的門,然後蘭斯洛特突然又停下了。
費姝差點又用頭去磕他寬厚的背:“?”
蘭斯洛特對著小吸血鬼疑惑的小表情並沒有解釋。
斂眸,蹲下身,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修整得乾淨整潔的指甲劃過斗篷下襬,一截多餘的布料就掉在地上。
光滑柔軟的料子被隨手丟到一旁。
費姝呆呆地看著他的動作,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原本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蹲下來做著跟他身份完全不符的行爲——像是城堡的男僕一般爲心愛的小主人服務。
蘭斯洛特就算在做這種事情也看不出什麼狼狽,眉眼沉凝,彷彿理所當然。
費姝視線中只能看見蘭斯洛特嚴謹整齊的髮絲,跟他的氣質一樣一絲不茍。
下意識是想後退的,但屬於吸血鬼公爵身上天然的威壓讓費姝動彈不得。
也許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鼻尖有一股香氣。
一路上都若有若無,從公爵脫下斗篷後現在越來越明顯了。
還是一隻剛剛開葷,沒有什麼節制力的年幼血族,費姝不自覺抿嘴脣,帶著一點尖尖的牙齒在殷紅的嘴脣上留下微白的印記。
垂墜感極好的斗篷,現在下襬剛好遮蓋到費姝的腳,不用再把手露在外面,行動也不會不便。
蘭斯洛特做完之後也沒有解釋,頗爲冷漠地轉身繼續往前走:“繼續跟我來。”
費姝其實有一點頭皮發麻,他不太理解蘭斯洛特的反常。
費姝甚至懷疑這是溫柔一刀。
他昨晚夜闖禁-區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現在蘭斯洛特是要帶他來現場指證,然後處理了他。
費姝已經默默準備好了道具,但面對神秘的蘭斯洛特,心裡卻一點底都沒有。
又走了一段距離,兩人站在紅黑色交錯的大門前。
門上的禁制就像是一隻爲主人看管藏寶庫的惡犬,對著覬覦財富的人兇神惡煞,對著跟它簽訂契約的人態度稍微好一些。
費姝驚訝地看著眼熟的地獄之門頂上幻化出了一隻體型不小、面目猙獰的三頭蝙蝠。
三個腦袋乍看上去一模一樣,但細節處也有不同,尤其是表情。
一個令人訝異的事實,費姝甚至能隱隱從這三顆蝙蝠腦袋上看出不同的性格。
一隻暴躁憤怒,一隻溫和斯文,一隻冷漠沉靜。
三頭蝙蝠似乎不能完全脫離這扇門,只是半凸出來。
確認了蘭斯洛特的臉,緊閉的門慢慢打開。
費姝心底一涼,細膩雪白的皮膚滲了些汗。
這道門是活的,說不定還有自己的意識。
也就是說,蘭斯洛特甚至可以從它口中知道自己昨天來過的事。
還有……賀樑來過的事情。
蘭斯洛特徑直走進了藏寶室中,費姝咬牙跟了上去。
費姝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頂上那隻面容可怖的三頭蝠,餘光只有這支怪物垂在開門縫隙處搖擺的尾巴。
像是煩躁、或是……失落?
頂上的怪物怎麼也掙脫不出來,也說不出話,自己特意準備的道歉圖案也沒人看,懨懨的,連尾巴都要打捲了。
費姝察覺到突然打卷的尾巴,更害怕了,加快腳步進去。
三頭蝠:“……”
費姝:“我進去它是不是生氣了?”
蘭斯洛特看了頂上的門一眼,看到那個古老血族語言中的道歉圖案眉目也八風不動,忽略它威脅和期待的神情說:“你不喜歡不看就行了。”
費姝膽子只有一丁點,從善如流地進去了,活像是身後有鬼在追。
禁地裡面跟費姝想的很不一樣。
沒有關於什麼恐怖的圖案、血族隱秘不可告人的歷史、或者高等血族的弱點的內容。
裡面全是財寶,各式各樣的寶石、有不少年頭的精緻古董、來自先進工藝的裝飾品。
藝術品整齊地擺放在這個房間當中。
這應該就是蘭斯洛特的收藏室,不過他用來看管收藏室的東西實在太兇猛不許人靠近,這樣以訛傳訛,就演變成了暗道地下室有關於吸血鬼全族不可告人的秘密。
怪不得當時那個高等血族提起禁-區時,蘭斯洛特打斷了他,而老管家的表情也很奇怪。
費姝甚至看到了一顆在血族歷史上頗有名聲的藍寶石。
一顆夢幻珍貴的藍寶石在運輸途中被一位強大的血族看上,然後血族打傷了運送寶石的血僕將寶石佔爲己有。
寶石的主人同樣是一位強大的血族,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尊嚴被挑釁,兩個血族莊園間起了矛盾甚至戰爭。
最後寶石原主人勝利,按照血族的習俗,原主人將戰敗的莊園主人帶走履行懲罰,寶石自然也被原主人帶走了。
這顆藍寶石在蘭斯洛特手上,所以他就是血族歷史上那個強大的公爵嗎,或者是他的後代?
蘭斯洛特的年齡可能比費姝想象的還要大。
費姝一頓,又想起某口那隻強大的三頭蝙蝠。
不會……它就是那隻喜愛強取豪奪的血族吧?
戰敗之後被束縛在這裡看門,還只能用原型,對高傲的吸血鬼來說的確是一件非常恥辱和失禮的事情了。
費姝收回自己放在那顆藍寶石上的視線和腦袋裡的胡思亂想。
蘭斯洛特重新把視線放在費姝身上。
還是一貫帶著距離感的口吻,狹長眼眸裡的紅色讓他顯出獨屬於血族的殘忍和高傲,眼中的情緒卻又不全然是平常對著其他的吸血鬼的模樣:
“你是我的繼承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如果你想看什麼,或者好奇什麼無需自己行動,只需要告訴我。”
蘭斯洛特擡手,修長的手放在費姝的額頭,本來想嚴厲地警告這隻膽子、好奇心和自己的實力不成正比脆弱吸血鬼。
但最後只化成一聲沉悶的嘆息。
覆在額頭上的手很涼,突然的涼意讓費姝輕顫了一下。
被門上禁制攻擊過後的不舒服都徹底消失了。
費姝神情一怔,明白是蘭斯洛特做了什麼。
他有點內疚,這位血族公爵看著冷漠,其實應該很關心他這個教子。
不管是之前的不告而別,還是昨天偷偷摸到暗道來,蘭斯洛特生氣,但是一直沒有對著他發泄情緒。
蘭斯洛特是莊園的主人,肯定有這個權力懲罰他的。
費姝垂著眼睛不敢看人,順著公爵的話解釋自己昨天的行爲:“我……只是聽完討論和城堡中一些小道消息,所以有些好奇就來探秘了。”
蘭斯洛特沒有回覆,費姝看不出他是信了還是沒信。
“做錯事的孩子需要接受懲罰。”
費姝猛地擡頭,撞進蘭斯洛特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又默默低下頭,乖乖認命了:“……嗯。”
低著頭看不見周邊的動靜,費姝不安地等待著“懲罰”。
懲罰應該不至於比之前想象中的處死還過分。
有冰涼的觸感落在精緻的鎖骨間。
像是山澗中的深潭清泉,點點灑在鎖骨,移動間有一些徹骨的涼意,摩挲著皮膚又微微有些癢。
費姝忍耐著自己後退的本能。
他忍不住低頭看,驚訝地發現落在皮膚上的東西跟自己想象中的都不一樣。
是那顆珍貴的藍寶石。
像是脆弱單薄的冰殼裡蘊含了一汪純澈的水,不知道是什麼質地,在保持了寶石的剔透和光澤的同時甚至有種流動的質感。
透澈得就像是費姝的眼睛。
蘭斯洛特看著那顆寶石慢慢泛起瑩潤的白光,蔓延出純白絲帶模樣的東西,隨後慢慢環在小吸血鬼細而勻稱的脖頸上:“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就在項鍊要形成時,費姝本來光無一物的脖子上突然出現了一根銀繩——費姝之前學會了隱藏脖子上這根銀繩的方法。
它泛著近似金屬的無機質光澤,躁動的波動後,那條就要形成的藍水晶項鍊掉了下去,落回蘭斯洛特手中。
就連光澤都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些。
蘭斯洛特微微瞇了瞇眼。
*
而在黑暗森林中,阿爾洛在林間穿梭的動作頓了頓,單薄的眼皮擋住銀色的眼瞳,銀髮男人很快睜開眼,看向了蘭斯洛特莊園的方向。
他最順手的道具丟失了,阿爾洛精神體分-身損傷沒有相關的記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道具是如何、又是在什麼時候丟失的。
現在阿爾洛卻莫名其妙地在這個副本里感受到了獨屬於自己道具的波動。
動靜來自他初始進入的那個血族莊園。
阿爾洛低頭,看了眼手腕上被自己割斷的淡紅色契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