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五年,新皇登基,但是齊京人人自危。
薛洛伊躺在昏暗的屋子裡,充滿了死氣,就只有窗外“嗚嗚”的風聲伴著雪花給整間屋子徒留一點生氣。
“咳咳咳”
她咳得太久了,嗓子充滿了火辣的灼熱感,扭動許久終於撐起了身子,摸索到了桌邊。
屋子裡面傢俱少得可憐,就只有一張堂桌上放了一個茶壺,薛洛伊想起來了這茶壺都還是許久之前有人幫她放這兒的。
此時也不管這茶水放了多久又有多涼,就猛地灌入了一杯,從口腔涼如腹部,薛洛伊自嘲一笑:“這下好了,裡外一個溫度正好也不會太冷了。”
緊閉的大門猛然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狂風驟雪爭相涌進薛洛伊單薄的衣衫,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適應了一會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大羣人,爲首便是一位尖嘴猴腮之人,這人做宮中太監的裝扮,想必就是一個供人差遣的奴才。
果然,這人把門推開之後,就恭敬地退到了一邊,露出了他身後之人,頭戴鳳凰銜珠金鳳冠,顯得來人白皙的臉蛋甚是嬌小,一襲大紅的衣袍上用金線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鳳凰,再看看這外面隨侍的陣仗,來人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薛洛伊依舊是一副半倚著桌子的樣子,絲毫沒有起身行禮之意,那爲首的太監見她散漫至此,就要揮手打去,身後之人卻在此時示意他們退出去。
浩蕩的人羣轉眼之間就只剩下她和薛洛伊。
來人踱著步子,圍繞薛洛伊轉了一圈,帶起一股香氣,引得她又是陣陣咳嗽。
“姐姐,看看你這蓬頭垢面,臉色蠟黃的樣子哪還有昔日齊京第一美女的風采了”,來人也不管薛洛伊咳成什麼樣,開口就是一陣奚落。
來人眼見薛洛伊不理他,眼中兇光畢現,一把扯住薛洛伊的頭髮,也不嫌髒,道:“怎麼,你還當你是侯府嫡長女嗎?現在,你不過是一個下堂婦,死病秧子。”
頭皮一緊被拽得生疼,薛洛伊卻也只是哼唧了一下,倒不是她多有骨氣,只是他渾身都沒力氣,剛剛那一陣咳嗽已經耗盡了她渾身的勁。
她的這個妹妹啊,此時面色猙獰,那還有平日裡僞裝的溫婉,這就是她的真實面目,一個可怕的蛇蠍女人。
薛洛伊壓下喉嚨中涌入的腥甜,反諷道:“你這皇后這麼清閒,紆尊降貴來到我這個破地方,是不是這個位子做得不穩啊,”說完她就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劇烈的咳嗽使得她雙眼泛淚,事實上她並沒有胡謅,五皇子時旋也就是現在的新皇的帝位本名不正言不順的,再加上他性情暴戾,折磨得人心惶惶。
再有四皇子時非在外,軍權在握,五皇子這個皇位早晚得拱手相讓。
想到時非,她就想到那人臨走之前不顧外面的流言蜚語,讓她等他君臨天下時來娶她,可惜他們終究有緣無分,今生註定錯過。
薛洛傾被她說中痛腳,心中不由火大,現在看她一副思念著誰的樣子,還以爲她還在想著她的前夫周瑜,薛洛傾放開抓著她頭髮的手,用手中的錦帕擦拭著纖纖玉指,看了一眼薛洛伊譏笑道:“怎麼?我的好姐姐好在想著你的好夫婿嘛!可惜你的好夫婿馬上就要娶了別人了,而且還是皇上親自賜婚,你看這份殊榮還是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求得皇上了,姐姐是不是該好好的謝謝妹妹了。”
薛洛伊已經聽不清薛洛傾在說什麼了,她感覺自己的雙眼正在漸漸地迷茫渙散,對於薛洛傾口中的那個男人,負了她一生的周逾,早就麻痹的心就算聽到這個名字也不會在跳動了,她只是一直都沒有明白,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十六歲少女到現在二十六歲棄婦,整整十年的時間也沒能換回他一絲的憐憫,那人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
恨嗎?不如說是悔恨居多,她是侯府的嫡長女,身份尊貴卻偏偏嫁給了一個窮書生,爲他洗衣做飯,操持家務,終於窮書生變成了一朝大員,她沒有等到錦衣玉食,得到的卻是一紙休書,所以她無視痛到麻木的心臟,維持最後的尊嚴故作瀟灑地離開。
以爲可以重新開始生活,時間卻沒有給她療傷的時間,十年的操勞終於完全敗壞了她的身體,茍延殘喘幾個月在今天終於結束了。
薛洛伊的眼皮越來越重,她的好妹妹還在喋喋不休地炫耀著什麼,她都已經聽不見了,不過她想薛洛傾不外乎就是嘲笑她的愚蠢罷了。
等到薛洛傾終於說完了,再看到地上一動不動的人,伸出腳尖就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一樣踢了踢,才發現人已經死了,手中的錦帕一扔,“哼,這就死了,還真是便宜你了”。
說完就走了出去,吩咐了幾句駕著華貴的馬車離開了這裡,彷彿誰也沒有來過一樣,只有身後的滾滾濃煙宣告著薛洛伊的死亡。
薛洛伊在嚥氣的那一刻靈魂就離開的□□,看著後面的地面上的自己被烈火的吞噬,心中莫名地感到悲哀,沒想到最後她盡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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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已經燃盡,薛洛伊站在廢墟之上不知道何去何從,她好像聽見了漫天的廝殺聲,她突然想去在看一看那個人,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指引著她。
跟著心中的感覺,最後卻來到了周府的門前,周逾早就把府邸從原來的平民窟搬到了現在的齊京最繁華的地段,可惜她福薄,以爲苦盡甘來卻是痛苦的開始。
薛洛伊看著周府門上的嶄新的紅綢,就連門前兩個石獅子都掛上了,這些都在告訴她這裡剛舉辦了一場喜事,周府就只有一個男主人,誰的喜事不言而喻,薛洛伊覺得很諷刺,她在今天病死,而周逾今天又娶妻了,這回應該是她那個前婆婆喜愛的了吧。
薛洛伊作爲一個新死之人她沒有看見黑白無常,也沒有看到忘川孟婆,何去何從她出現了茫然。
街頭迎面走來一人,薛洛伊剛想躲起來,又想到她都死了別人又看不見,避開幹嘛,索性就呆在了原地悄悄的起來人。
人走近了一看,薛洛伊一愣這人她還認識,不就是周逾的二叔周強嘛,看他這急匆匆的樣子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這周強放著大門不走,竟然選擇從側門進去,鬼鬼祟祟的必定有什麼事,薛洛伊仗著她現在是一隻鬼,別人也看不見她,就大搖大擺地跟在了周強的後面。
周強就算進了周府也沒有放鬆警惕,走幾步就探頭探腦地亂瞧一通,生怕被人發現,他這個樣子薛洛伊真想告訴他,“算了算了,別勉強了你不是當聰明人的料子”,就這墨跡的速度,要去做賊早就被人抓起來了。
終於,周強拐進了一處幽靜雅緻的院落,這個地方她知道,以前這個地方她不論是嚴冬還是酷夏,每天酉時就得準時到這地方請安,晚了或者早了那就是抄幾十遍的佛經,這裡就是周逾母親住的地方,周老夫人明明就是一個鄉野村婦,兒子中了狀元發達了就非得裝作一副貴婦人的樣子,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院子的佈局都要效仿齊京的貴婦圈子 ,但效果就是不倫不類,還自以爲是聽不得半點建議。
薛洛伊跟著進去,當然她是穿牆而過,屋子裡燈火通明,裡面一個伺候的丫鬟都不見,就只有周逾母子倒是不見他的新婚夫人,此時周母坐在主位上不停地轉動手裡地佛珠裝作一副安心禮佛的模樣,而周瑜則揹著燈光而立,所以也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
周強進去抓起茶杯猛灌了一杯水,才喘著粗氣,道:“打聽到了,那個女人死了,前不久剛死的,還是她以前那個丫鬟收斂的骨灰”。
周夫人這才正眼瞟了一下週強,然後就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沒有動作的周逾。
薛洛伊知道,他們口中的那個女人肯定是她,但是不明白的是她和周家應該沒什麼關係了纔對,他們這麼關心她的生死做什麼,她可不會自戀地想到周逾對他還是有情的。
就像應承了薛洛伊的話一樣,聽到她的死訊,周逾終於從暗處走了出來,他身上的喜服都還不曾換下,可見來這絕對是匆忙且臨時起意的。
薛洛伊發現變成靈魂的她,視力聽力都好了許多,她聽到剛剛周強說她已經身死的時候,周逾明顯舒緩了一口氣,薛洛伊茫然地看著周逾,她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威脅,這是怎麼回事?
周夫人很快就告訴她答案:“逾兒,薛夫人不會反悔的吧,俺們已經按照她的吩咐給那個賤人下了慢性的毒藥,她答應我們的應該會給吧”,她的神色充滿了擔憂還有嚮往。
聽到“薛夫人”,薛洛伊就已經呆住了,整個齊京能有幾個薛夫人,她沒想到自己那個好繼母竟然會夥同外人設計她,“□□?”,想必就是她嫁給周逾的時候才下的吧,嫁給周逾之後她的身體確實一天不如一天。她還以爲是過度操勞,原來竟是這樣的原由。
薛洛伊赤紅著雙眼,泣不成聲,她想衝上去質問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她,爲什麼.....她恨,恨....啊....”,不管她怎麼樣大聲地嘶吼,都沒人能聽見,只有她一個人的悲忸,周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充滿了笑意。
現在看著他們的樣子是何其的醜陋,她當初怎麼會這麼眼瞎看上了這樣一個虛僞的小人,沒人知道她的悔恨,她什麼都做不了,突然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沒人任何人注意到她就被捲入其中,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看到從外面涌入一列軍隊充滿了肅殺之氣,爲首之人面容冷冽,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