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向來淺眠,所以在有東西破窗的那一瞬間就清醒過來,也聽到了有東西落地的聲響,便迅速起身,摸過放在枕邊的短劍便朝窗邊衝了過去。
到了窗邊,他的視線落在那窗紙的破洞上,腳底下的步子收了收,立在窗邊,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祝餘醒透了的時候,聽見的是硬物落地的聲響,起身看了看,沒見這屋子裡有什麼地方在冒煙,自己也沒有嗅到任何異常的氣味,便鬆了一口氣。
這裡的火器和火藥還沒有發(fā)達(dá)到足以讓她戒備提防的程度,她倒也不擔(dān)心被人丟進(jìn)來的東西會突然炸開來,於是便大著膽子摸黑依照著落地聲傳來的方向?qū)ふ疫^去,在黑暗之中摸索了一番,還真被她從桌子底下找到了一個原本似乎並不屬於這裡的小物件兒。
祝餘把東西撿起來,拿在手裡,手心中傳來了一種金屬光滑而冰涼的觸感,東西不大,但是卻沉甸甸的。
她朝站在窗邊的陸卿走過去:“怎麼樣?不用追嗎?你是怕這是對方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jì)?”
“不,”陸卿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面前窗紙上的破洞,“你看看這裡。”
祝餘湊近一看,只見窗紙上面有一處破洞,那破洞很圓,邊緣看起來比較光滑,沒有什麼明顯的毛邊兒。
“這東西……是被人從很遠(yuǎn)的地方,用類似於彈弓之類的東西,射進(jìn)屋子裡面來的?”祝餘雖然對於驗(yàn)屍更加專業(yè),但是與這相關(guān)的檢驗(yàn)也多少比一般人懂得更多些,看過之後脫口而出自己的判斷。
陸卿讚許地看了看她:“你果然瞧得出來。
如果不是從遠(yuǎn)處以很大的力道將這東西丟進(jìn)來,窗紙不可能是這樣子的破洞。
所以對方很顯然,並沒有有想要靠近咱們,只是有什麼東西,想要讓咱們收到罷了。”
“喏,東西在這裡。”祝餘把手伸向陸卿,把那個扁圓形的東西遞到陸卿面前,“我剛剛從桌子底下找到的,你看看。”
陸卿接過來,攥在手裡,走向一旁,拉過屏風(fēng)擋在窗前,又拉祝餘在桌旁坐下,點(diǎn)亮了桌子上的燈燭,屋子裡頓時一掃黑暗,充斥著暖黃色的燭光,柔和不刺眼,倒也足夠讓人看清楚周遭的一切。
陸卿把祝餘交給他的東西放在桌面上,仔細(xì)端詳著桌上的東西,眉頭先緊緊皺了起來,又緩緩鬆開。
祝餘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和反應(yīng),見狀心裡也已經(jīng)有了猜測:“你認(rèn)識這東西,對吧?之前在什麼地方見過?”
“認(rèn)識。”陸卿用手指摩挲著那東西,又轉(zhuǎn)手遞給祝餘,“但是之前並沒有見過。”
方纔祝餘摸黑撿起來,只能清楚地感受到拿東西的手感和份量,旁的就都不清楚了。
現(xiàn)在在面前的燭光下,這東西的模樣倒是變得一清二楚。
這玩意兒大概有銅錢大小,厚度不到半個指節(jié),黃澄澄的,光澤柔和,看起來像是黃銅或者紅銅鑄造而成。 和銅錢不同,這東西中間沒有開孔,但是兩個平面上都雕刻著清晰的紋樣,乍看起來像是個獅子,又比獅子看上去更顯威風(fēng)。
“這刻的是……什麼?”祝餘問。
“麒麟。”陸卿語氣聽起來十分平靜,平靜得不見一絲波瀾,“我祖上這一支陸氏的紋樣。”
祝餘有些吃驚,擡眼看向陸卿,再看看手中的東西:“這……所以這東西……是你家的?”
“看樣子應(yīng)該是吧。”陸卿的嘴角勾了勾,臉上又一次露出了那種沒有什麼溫度的笑意,“看樣子,咱們最近的動作太慢,已經(jīng)讓有的人失去耐心,開始一著急沉不住氣了。”
“你……是怎麼會認(rèn)出這是你家那一支陸氏的紋樣的?除了金絲軟甲,你家還有旁的東西留下來給你?”祝餘有些疑惑。
陸卿是他家那一支當(dāng)中唯一活下來的孩子,其他家人都死於一場始作俑者身份不明的陰謀,而他當(dāng)年還只是一個小嬰孩兒,除非有外人特意告訴他,否則他恐怕很難知道自己的家族有著什麼樣的特殊紋樣。
“除了近似金絲軟甲之外,就沒有別的了。”陸卿搖搖頭,“那金絲軟甲你是知道的,上面並沒有這種麒麟紋樣。
除了金絲軟甲之外,我家中的其他物件兒,都被悉數(shù)焚燬,什麼都沒有留下來,所以最初我是對此一無所知的。
不過後來多虧了陸朝,他當(dāng)年頂著身子骨孱弱的幌子,聖上許他隨意想看什麼書便看什麼書,想去哪裡看就去哪裡看,誰也不許攔著,畢竟那相當(dāng)於是陸朝唯一的樂趣了。
他又一次到玉牒所翻看有關(guān)陸氏族人的記錄,這東西尋常情況下,聖上是並不喜歡旁人隨意去翻閱的,畢竟裡面涉及到了一些當(dāng)年奪嫡那會兒不足爲(wèi)外人道也的事情。
但是陸朝作爲(wèi)例外,他就看了,並且還看到了有一本冊子上清清楚楚記錄了有關(guān)我族人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了麒麟紋樣。
這麒麟紋樣並不是隨便誰都可以佩戴的,一般來說是每一代的家主纔會帶在身上,像是個墜子一樣,是個裝飾,也是身份的象徵。
因爲(wèi)不能把那冊子從玉牒所帶出來,而我又很顯然不適合出入玉牒所,所以陸朝就特意把那麒麟紋樣給我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陸朝的畫技相當(dāng)了得,所以他畫給我的圖案我可以認(rèn)定與原本的至少有九成九的相似。
方纔你把這東西給我,我在看清上面的紋路之後,就立刻知道這是什麼了。”
“所以說……這東西……”祝餘有些驚訝,她雖然知道對方不會無緣無故把這麼個東西趁著夜色射進(jìn)他們的房間裡,但是也的的確確沒想到這東西比她原本以爲(wèi)的還要更加重要和特殊,“這東西是你父親生前帶在身邊的?”
“或許是,或許只是照樣仿製的,這個我也說不準(zhǔn),畢竟……我沒有見過除了金絲軟甲之外,任何一件來自於我家人的東西。”陸卿的眼中迅速閃過一抹苦澀,只一瞬便被他給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