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溶洞中,即使眺望著蒼茫的地下河,一條旖旎玄幻的河,但是見不到兒子和小玉,張村長還是憂心忡忡。
“大師,孩子們會出事嗎?”張村長焦慮地問。
“應該不會,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你不放心,就回去把大蟒洞門先關上吧。” 和尚安慰並建議道。
“還是大師想得周到,我們對洞穴環境都不熟悉,麻煩大師您走一趟吧!”張村長懇求和尚道。
李部長沒有作聲,和尚看了一眼李部長,轉身想離開。
李部長想,和尚剛纔碰了我的壁,心裡肯定不服,正生悶氣,萬一回去了,不但不關門,反而把大蟒放進洞來,我們豈不成了甕中之鱉了?
“且慢,這事不用勞駕大師了,還是張村長你辛苦走一趟吧”李部長用手按著和尚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深思熟慮道。
這洞穴有60多米高,下來已經小腿肚發酸了,再爬上去大腿根只怕也要發脹了。張村長想到這些,心裡就發怵,嘴裡支支吾吾,很不情願地去關洞門了。
和尚見張村長去關洞門,樂得自在,躺在石椅上,翹著二郎腿,搖頭晃腦地哼著京劇《智取威虎山》。
行路難,難於上青天!張村長一步步蹬上雲梯,腿像灌滿了水銀,越登越沉重,越挪越挪不動,手抓住鐵索,瑟瑟發抖,他感覺和尚每哼一句就是用錐子刺一下他大腿根,既疼又酸,渾身虛汗涔涔。
人在枯井裡,青蛙也欺人!洞穴四周石窩裡蹲著大大小小的青蛙,瞪眼睛鼓腮幫,咕、咕咕,咕地叫。張村長無聊地模仿著它們淒厲的叫聲,有些發情期的青蛙突然興奮地跳出來,以蹼當翅在空中飛翔,同時拋灑一泡清冷而粘稠的液體在他臉上,讓他出離憤怒。
張村長罵道:“雜碎,每年老子不知要燉你們多少下鍋呢!這次是不是想來報復啦?” 他隨手捉住一隻青蛙,用左手粗大拇指和食指插入它咽喉中,用力一繃,二指一轉動,內臟連腸帶肚全被掏出來了。
血腥味可以提神!張村長手裡捏著粘滋滋血淋淋的青蛙,疲勞減輕了不少。他像一個翻越城牆的鬥士,抓著敵人血肉模糊的屍體大踏步爬梯前進,一會兒便爬到了洞口。
他探出頭,正準備伸手挪石蓋,一條大蟒正好要進洞飲水,白脣上舔著血紅的舌頭,像劍一樣舞動。他們邂逅在洞口,四目相對,一動不動,無語凝噎。
張村長進退維谷,慌忙將手中血淋淋的青蛙扔給大蟒,大蟒像獵狗一樣,騰空跳起,用嘴叼住,露出滿嘴細白牙,彷彿在大笑。張村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挪動石蓋關門,由於用力過猛,將石蓋一下子挪到了洞口另一邊,又急忙拉回來,終於把洞口蓋住了。
在石蓋下,張村長用右手按住嚇得砰砰直跳的胸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由於洞口封住了,昏暗的洞穴更加黑暗,他只能用腳尖試探著石階用手摸著鐵索緩緩而下。
張村長氣喘吁吁地爬到洞底時,渾身衣服溼透,見到了李部長,就像小孩見到了父母,既高興又委屈,把在洞口邂逅大蟒的驚險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眼睛裡噙著淚花。
李部長一邊慶幸一邊安慰張村長道:“不要擔心,大師是馴蟒高手,即使大蟒進洞,也有90%把握保證大家安全的。”和尚冷笑一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大師,這洞裡有電燈嗎?”李部長問。“有啊”,“能不能打開呢?” “開關還在摸桃殿電房裡,如果打開電燈,洞中風景更加美麗,要我上去幫你們打開嗎?” 大師問。李部長猶豫一下說:“不辛勞大師了,還是張村長再辛苦一趟吧?!”
張村長面有難色道:“李部長,洞口已經被封了,大蟒在外面遊弋,萬一開門,大蟒急紅了眼,它吃人怎麼辦?我又不熟悉蟒性。更何況我上上下下已經爬了上百米,實在吃不消了”
李部長想想也是,左右爲難,看看和尚面色平和,行爲正常,估摸他大白天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放蟒吃人,於是對和尚道;“那就只好有勞大師跑一趟了”。和尚恭敬地說:“爲李部長效勞,榮幸之至!” 李部長囑咐和尚道:出洞口時,一定要關好洞門,千萬別讓蟒進來。和尚冷笑道:“一定,一定,李部長放心” 說著就匆匆離開了。
小玉和張不歪看完了奇形怪狀的鐘乳石,又走上了浮雲棧道,走完了棧道,又看七孔瀑布,看完了瀑布,又準備劃舟遊覽地下河。
突然,一道激光掠過,地下河成了一條彩虹河,每塊石頭都有了自己的色彩,淡紅、淡橙、淡黃、淡綠、淡藍、淡靛、淡紫;紅、橙、黃、綠、藍、靛、紫;深紅、深橙、深黃、深綠、深藍、深靛、深紫。小玉驚聲嘆道:哇!好美呀!真是人間仙境!
石頭有了色彩,就有了香氣,就動了人的食慾。白玫瑰成了紅玫瑰,香氣撲鼻;白仙桃成了紅仙桃,軟棉透蜜;白葡萄成了紫葡萄,晶瑩欲滴;白蓮藕成了黃蓮藕,酥脆饞口;石筍泛起青綠色,葉紋清晰,晶瑩剔透,沁人心脾。
張不歪用鼻子在紅花叢中嗅,用手在粉色乳狀鐘乳石上摸,有硬度沒有彈性,彷彿兒提時躺在母親的懷裡吃奶一樣享受。
“你害臊不害臊?”小玉問。
“你呢?”張不歪反問。
“我先問你呢?”小玉問。
“石頭的當然不害臊了”張不歪說。
“爲什麼呢?“小玉問。
“石頭的怎麼會害臊?真傻了?”張不歪譏笑道。
“那什麼樣的會害臊呢?”小玉戲謔道。
“你問你肯定知道,問我幹嘛?”張不歪實事求是地說。
小玉罵了一聲:傻子!
世界的底色就是單調的黑色,只是有了七彩光後,才變得絢麗多彩,五彩斑斕,生機勃勃。
小玉和張不歪沿著河岸繼續前行,像豎琴一樣的鐘乳石懸掛在頭頂上,像冰凌一樣的一根根琴絃下端孕育著一滴滴水珠,叮咚,叮咚,叮咚……每一滴水珠落在河面上,響聲都是那麼清晰,那麼悅耳,那麼有質感,空曠無人的地下河令人寂寞得有些躁動不安。小玉忽見一葉竹舟繫於岸邊石柱上,石柱背面刻:【蟒馭龍舟】,不知其意,登舟四顧,無人問津,解繩棄岸,搖槳而去。
兩人泛舟河中,在霓虹燈下,地下河顯得十分寬廣,煙波浩渺,不少蝙蝠像海鳥一樣在空中盤旋。頭頂上是藍色的人造天空,皓月當空,是那樣近,卻又是那麼遙遠。晶瑩欲滴的水珠就是天上的繁星,折射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偶爾落下,那就是美輪美奐的流星了,稍縱即逝。
張不歪搖著木槳哼著《大天蓬》流行小曲,小玉坐在船頭聽著槳上纏繞的流水聲,譁,嘩嘩,嘩嘩譁,竹舟歪歪扭扭地蜿蜒前行。
小玉忽然想到今天來摸桃殿的任務,大黃魚還沒有找到呢,自己已經快樂地遊覽起地下河了,不免慚愧。
她問張不歪:“大黃魚丟了,你怎麼還悠哉悠哉?我們快找大黃魚去吧!”
張不歪搖著槳,低聲神秘地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但你千萬不能告訴李部長,要不然他又要罵我傻子了”
“你快說,我一定不告訴他”小玉湊上前來舉手發誓說。
“大黃魚根本不在摸桃殿,而是在那老頭口袋裡”
“哪個老頭?”
“寺廟裡睡覺的那個老頭”
“他,刁鎮長,不可能,怎麼可能在他口袋裡?你胡說吧!”
“我親鼻聞到的,你不信就算了”
小玉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沉思不語。
和尚走後,李部長對張村長說:“今天辛苦你了,不是我故意拿你爲難,而是我對這個和尚實在不放心啊!昨天我跟小玉已經吃了他不少苦頭了,今天如果他放蟒進洞,我們可要被他一鍋端掉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應該不敢,他侄兒就在我工廠上班,就是吃猴腦時衣服被燒成了大火球的那位侯經理,記起來了嗎?”張村長提醒他說。
“記得,記得,原來是他,你早說,我還要跟他多交待幾句要害的話,不讓他妄動。”李部長有些遺憾地說。
“真急人!兩個小鬼,大半天了,還不回來,也不知道到哪裡玩了?”張村長念念不忘兒子和小玉道。
“洞門關了,大蟒進不來,應該沒有問題了,就讓他們年輕人玩去吧,你不要太擔心。”李部長勸慰道。
“那也不能耽誤了正事兒,找大黃魚要緊!”張村長提醒道。
“這摸桃殿地下這麼大,到哪裡去找呀?實在是大海撈針啊!我們還是欣賞一下地下風景就回去吧!”李部長故意氣餒地說道。
“能找一塊地方是一塊吧,至少把陸地上能找的地方都要找一遍,如果蟒把大黃魚扔在河裡,就沒有辦法了,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我們也問心無憾了。”張村長道。
“還是你有決心!這些大蟒都是特訓過的,應該不可能把金子隨便亂扔的” 李部長安慰道。
聊著聊著,突然,李部長髮現張村長面色不對,腮綁上肌肉不停地抽搐,鼻孔圓睜,嘴型放大,眼睛瞳仁裡有蟒影在不停晃動,一言不發了。
他頓感大事不妙,急忙掏槍。大蟒站在他坐的石椅背後,眼睛凸起老高,舌頭舔著腥味的脣。它發現李部長動手掏槍,一口叼住他手,猛力甩頭,企圖把他手上槍摔掉。
李部長有了昨天與大蟒鬥爭的經驗,急忙轉身,猛然兩手端槍,把槍送進蛇口腔裡,“砰砰砰”,對準蛇上顎連放了三槍,三串火苗從大蟒口裡噴出,三陣青煙騰起,像玩鐵水花龍舞一樣,大蟒頭顱炸裂,扭動著漫長龐大的身軀,抽搐在血泊之中,尾巴孑然一掃,鐘乳石上斑斑點點,全是蟒血。
“孃的,雜種,和尚,我怎麼關照你的?居然又把大蟒放下來吃人了,這次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你”李部長氣急敗壞大聲罵道。
和尚打開了地下河七彩燈光,放了大黑蟒進洞,就一直守在洞口偷聽下面動靜。
他想:我把大蟒放進洞去,先掃一掃你李部長威風,如果大蟒把你吃掉,法不責蟒,活該!如果你李部長把蟒打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這兩難選擇,會讓你欲哭無淚,求死不能。
和尚聽到洞中槍聲後又聽到李部長大罵,知道李部長沒死,蟒可能被打死了,暗自大笑。但他還是假惺惺用手套住嘴在洞口大喊:“李部長,大事不好了,大蟒自己推開洞門進洞喝水了,你們千萬要小心啊!”
“和尚,你趕快給我下來管教你這些畜牲,否則就不要怪老子對你不客氣了” 李部長聽到和尚在洞口喊話,於是大聲威脅道。
和尚冷笑一聲,心想:你李部長已經負罪在身,還跟我神氣個啥?如果我跟刁鎮長一彙報,想咋制你就咋制你。他連忙裝著低聲下氣的語氣道:“李部長息怒,我馬上就下來,就下來。”
和尚以防不測,帶上一條大白蟒,人假蟒威,三步並兩步,沿雲梯而下。到洞底一看,大黑蟒躺在血泊之中,軀體還難受地蠕動,和尚撫著大蟒綢緞一樣的蟒身不禁嚎啕大哭:“我的心肝寶貝呀!怎麼搞的,你怎麼下雲梯這麼不小心,摔這麼一個大跟頭,連頭都摔沒有了。”
李部長見和尚哭得傷心,蟒被他開槍打死了,也沒有怪他,怒氣消了一大半,也不好當場責罵他了。
“都怪我到電房開燈,沒有看管好你,讓你偷開了洞門,進入洞來。難道你不知道這洞深60多米嗎?這麼高能隨便跳嗎?唉!我白養你30年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啊,我好傷心啊!”和尚捶胸頓足對著李部長痛哭。
“大師,不要哭了,大蟒已經摔死了,你就節哀順變吧!”李部長順著和尚話說,也不說他開槍打死了大蟒。
兩個聰明人裝兩個糊塗蛋。張村長看了內心好笑,但話爛在肚子裡不提,裝得一臉悲傷痛心的樣子。
和尚身邊的大白蟒用舌頭舔舔死黑蟒頭上的槍口,一股硫磺的味道,覺得頭暈目眩,又見和尚與李部長聊天,不懂說些啥鳥語,覺得無聊,便獨自下河游泳戲水去了。
張不歪站在船後搖著木槳,小玉坐在船頭看著地下河旖旎風光,口渴了,彎腰捧了一捧清澈的河水喝下,好甜呀!再捧一捧,突然一個熟悉的恐懼身影出現在水面上,小玉身子向後一仰,跌入船艙中,水濺了一身。張不歪見小玉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
春風得意馬蹄輕,張不歪發現春風得意船也輕,不用搖槳船也能飛行。他停止了搖,竹舟像離弦的箭一樣在河中心穿行,船頭兩道白色浪花一直延續到岸邊,拍打在岸邊礁石上,發出嗡嗡的蜂鳴聲。他外衣像風帆一樣鼓起來,衣邊翻卷,噼啪直響,頭髮也飛揚起來,像馬尾一樣抖動抽打在臉上。張不歪頭昏目眩,一看情況不妙,急忙跳入船艙中,與小玉滾到了一起。
小玉捲曲著身體,驚恐地對張不歪說:“我們遇到大白蟒了,它要吃掉我們,怎麼辦?”
欲知詳情,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