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的認識裡,張步凡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很和氣的人,似乎從來不會生氣,總是樂呵呵的。”
“一個逗比。”
“這還用問麼?娛樂圈最好的廚子啊。”
“平時很和藹,但是工作的時候很認真,應該是我見過最認真的人,還有……嚴厲,嗯,就是嚴厲。”
隨著張步凡的名氣越來越大,在越來越多的場合、節(jié)目裡也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類似的問題。
回答說張步凡嚴厲的,是俞浩明,他也是爲數(shù)不多的見過這“另一個張步凡”的人。
…………
“停一下!”張步凡的聲音從監(jiān)視器後頭傳了出來,他不喜歡在NG的時候喊咔,總覺得喊咔的時候,就是一個鏡頭過了的時候,劇組的衆(zhòng)人剛開始不習慣,不過拍了幾天也逐漸養(yǎng)成了習慣,只要聽不到“咔”,就意味著這一條沒過。
下一刻,張步凡的人也跟著出來了,面色平靜的走到俞浩明面前。
嗯,這裡的“面色平靜”是張步凡自己認爲的,而在周圍的人看來,則是“面色陰沉”——這個鏡頭已經(jīng)NG好幾次了。
“還是之前的問題,你的表演痕跡還是太重了。”張步凡並沒有因爲NG次數(shù)太多而發(fā)脾氣,語氣依舊很平靜。
但是,聽著他的話,距離不遠的攝影師卻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之前拍攝的時候,大家都算是混熟了,以爲對張步凡挺了解的,每天樂呵呵的,很好說話,時不時的開一些小玩笑,偶爾毒舌一下,非常平易近人的一個人,卻沒想到成爲導演之後整個人都好像變了一樣。
也不能說變,大部分時候還是在笑,即便是碰到像現(xiàn)在這樣連續(xù)NG的情況,也只是面色平靜而已,甚至於田狀狀導演的時候也會因爲一些原因發(fā)火罵人,他硬是一次都沒有。
但是,太認真了。
是的,就是認真,這種認真反映到拍攝中,就是對每一個細節(jié)的嚴格把控。
就像現(xiàn)在這一段,拍攝的內(nèi)容是俞浩明被燒傷之後第一次拆紗布。
這一段,張步凡沒有刻意的去煽情,在這裡他更像是一個客觀的記錄者,先是查了之前俞浩明自己透露出來的內(nèi)容,之後又直接和俞浩明交流過兩次,然後將他說的如實的記錄了下來,寫進了劇本中。
整個劇本的基調(diào)也是如此——真實。
按照俞浩明的講述,他的臉的燒傷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在拆掉繃帶之後,護士一度不給俞灝明鏡子,生怕他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之後一時承受不住想不開做出些傻事來。
後來,是俞浩明讓他的父親出去偷偷買了一面鏡子回來,他才第一次看到了燒傷之後的他自己。
“這哪是我的臉?這根本就是一個豬頭啊!”
這是俞浩明在電話裡對張步凡的講述,也將出現(xiàn)在他未來的演講中。
那一刻的他手足無措,他抱著那面不大的鏡子,仔細的看著鏡子裡的那張臉。
我的下巴還在嗎?嘴還在嗎?耳朵呢?
他靠的更近,幾乎要把臉都貼在鏡子上。
雙眼皮,我是雙眼皮!呼,還好,雙眼皮還在,沒被燒成單眼皮。
手足無措,其實是多種情緒雜糅在一起的集合,恐懼、期望、憤怒、不服氣,等等等等。
…………
這一段戲,光是前期的準備就花了很多時間。
首先是俞浩明的妝容,劇組專門請的特效化妝師,給俞灝明化一個“燒傷妝”,每次化妝完之後,張步凡都會和俞浩明討論,這個妝像不像他當初的樣子?哪裡不對?
討論完之後,再讓化妝師進行細節(jié)上的修改。
不僅張步凡認真,俞浩明也同樣認真,告訴人家化妝師,我就這樣帶著妝,你直接在我臉上動手改吧!
如是改了不知道多少次,宗三俞浩明點頭,說看著鏡子裡的這張臉就彷彿回到了幾年前,回到了醫(yī)院裡一樣,才終於定下來。
接著是佈景,醫(yī)院的環(huán)境,還有燈光效果等等,張步凡也是反覆調(diào)整,直到達到了他想要的最佳效果。
光這些,竟弄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裡,張步凡幾乎沒怎麼睡覺,對於每一個細節(jié)都反覆的確認調(diào)整,而俞浩明也不比他差,這三天裡,他幾乎就沒把那個妝摘掉,只在睡覺的時候才摘掉,還是因爲怕睡覺的時候翻身把妝弄壞了。
就這樣到了拍攝的時候,經(jīng)歷了前面這些的工作人員直覺的感覺到,拍攝的過程肯定也不會太順利,沒想到果然一語成箴了。
俞浩明依舊很認真的進行著拍攝,而張步凡則在認真的基礎(chǔ)上更進一步,到了近乎嚴苛的程度。
就比如這個鏡頭,正是俞浩明拿著鏡子,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的時候的反應。
對其他人來說,俞浩明之前的幾次表演其實已經(jīng)很好了,他表現(xiàn)出了那種手足無措,就連田狀狀都點了頭,但是在張步凡這裡,不過!
張步凡繼續(xù)和俞浩明說,“那個時候的你,是手足無措的,是失控的,你的每一個行爲並不符合邏輯,或者應該說,你的大腦其實已經(jīng)不能正常思考,只是下意識的蹦出一些念頭,然後你的身體自然的按照那些念頭去行動。”
“你盯著鏡子;你張嘴;你閉嘴;你瞪大眼睛;你擡手摸自己的臉,摸這裡摸這裡摸這裡,全都應該是下意識的,就是忽然蹦出個念頭,於是去做,這種動作應該是不連貫的,時快時慢,但你的動作卻正好相反,一下一下又一下,就像是事先定好的一樣,連貫、有規(guī)律,一眼就能看出是表演。”
“另外,就是你的臺詞,對,這裡沒有臺詞,你的嘴裡只是下意識的發(fā)出聲音而已,但就是這個聲音他不對,你剛纔發(fā)出的聲音,我在鬼片裡聽到過、在恐怖片裡聽到過、在很多電影裡的將死之人身上聽到過,你可以說這些都是有共性的,都是恐懼、痛苦,所以發(fā)出的聲音很相似,但對我來說,你這就是在模仿,是在表演。”
“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就是你自己本能的反應!”
說完,他頓了頓,似乎是爲了給俞灝明一些消化他說的話的時間,過了一小會兒纔再次開口,這中間,整個片場靜悄悄一片,都在看著他,他全然不在意,繼續(xù)說道:“當然,你的表演已經(jīng)很出色,是的,已經(jīng)足以稱得上出色了,所以,這個鏡頭也可以不拍了就這樣過,我把選擇權(quán)交給你,是就這樣過,還是重新來,由你定,休息五分鐘,五分鐘後你來告訴我。”
說完,張步凡扭頭就走,回去監(jiān)視器後頭繼續(xù)看之前的拍攝片段。
整個過程他都是那樣面色平靜語氣平靜,但是,已經(jīng)不止攝影師了,現(xiàn)場大多數(shù)的工作人員胳膊上,都起了一片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