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自然保護區的人給我打了個電話，”陳溯一頓，宋樾感到了陳溯的停頓，擡頭看向他，“他們說，那棵合歡樹好像出了點問題。”陳溯絞緊衣角，十分緊張。
“挺巧的呀，”宋樾心裡很不是滋味，“它也覺得我們是時候分開了嗎。”宋樾咬緊下脣，一陣陣苦澀翻涌上心頭。
“不是的！”陳溯急忙說道，上前抓住了宋樾的胳膊，接著又立馬鬆開，“對不起。”他太瞭解宋樾了，這個時候他不敢做出過分親密的舉動來，如果觸到了宋樾的逆鱗，可能就真的沒有複合的可能了。
“是合歡老了舊了黃了，還是裡面長了蟲從裡面爛了呢？”宋樾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卻還是止不住顫抖。
“這個，他們沒有告訴我，”陳溯的聲音小了下去，“他們讓我明天去看看，你能和我一起去嗎？”陳溯聲音更小了，帶上了乞求的意味。
“陳老闆都這麼忙了還親自去，那我明天也去一趟吧。”宋樾開口，當時她心裡滿滿都是要把那合歡給帶回來，就算它真的搶救不過來了，宋樾也要親自把它帶回來。送它最後一程？宋樾被自己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給逗樂了，但她笑不出來，至少是現在，她心裡只是苦澀混合著遺憾的味道，她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做好了要和這九年，和這個在心裡了九年的人說聲拜拜，或者說，她現在並不想這樣。
“那我明天下午來接你，兩點可以嗎？”陳溯小心翼翼的問道。
“好，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上去了。”宋樾說完，沒給陳溯說話的機會，接著快速上樓開門，回家。
再一次，宋樾撲在黎粒懷裡失聲痛哭。黎粒還是照常什麼也沒說，只是一邊嘆氣一邊輕拍宋樾的背。
樓下，陳溯沉默的看著黎粒家的燈火。
三
陳溯第一次見這樣的宋樾，自從上了車後，宋樾一直保持沉默，對於陳溯的話並無太大的反應，陳溯幾次主動開口無果後還是閉上了嘴，靜靜開車。到底是爲什麼二人會變成這樣呢？爲什麼要分手？陳溯一直沒敢問出口，他也知道，現在正在氣頭上的宋樾並不會告訴他，他只能等到宋樾冷靜下來後主動開口，不然也只能是徒勞。
要從城東到城西時間並不短，以前二人打車來，現在陳溯開車帶宋樾走在同樣的路上，雖然理論上要花費的時間要少了很多，但是以前二人在車上同司機說說笑笑，二人在說些悄悄話，從未覺得路途遙遠，現在陳溯卻覺得這段距離要花的時間比以前都長，長的多得多，遠比九年要長。
自然保護區附近人煙稀少，再往裡是一片片的山，往前走就不讓開車了，只能下來步行。陳溯在一個小超市前停下了車。
種合歡的那一年，陳溯提前一天，自己帶著合歡，從城東坐車到城西，再抱著樹，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和護林員聯繫好，把那合歡寄存在保護站裡，只爲等第二天變戲法般從這片森林裡變出他的合歡。宋樾記得那天下山自己崴了腳，陳溯一邊自責一邊著急，揹著她走了半個小時，著急忙慌的一路揹著送到山下的小診所裡，後來再把宋樾背上五樓。再也不會了。宋樾想著，嘆了口氣。
“小樾！先別走！”陳溯叫住了剛要開始往山裡走的宋樾，打開後備箱拿出了一雙運動鞋，“高跟鞋不好走山路。”陳溯蹲下，把鞋子放在了宋樾的腳邊。
“謝謝啊。”宋樾說。那是雙新鞋，宋樾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帶走了自己所有東西，實在帶不走的也已經扔掉了。這鞋子意外的合腳，看起來也不像是陳溯這個直男能看中的款式。
“是小圓的眼光吧。”宋樾嘟囔了一句。
“啊？什麼圓？”陳溯只聽到了一個“圓”字，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宋樾繫上鞋帶之後立馬站起來開始往山裡走，陳溯也只是跟在她身後，不敢再與她並肩而行，只是從後面看著宋樾的背影。
“小心！”陳溯抓住了差點要撞到樹上的宋樾。從一開始宋樾好像就有點恍惚，明明是直路，她卻還是走歪了，自己還渾然不知，剛纔差點撞到樹上去。“在想東西嗎？”陳溯放開在宋樾肩膀上的手，輕聲開口。
“沒有，沒事的。”宋樾輕輕搖搖頭。
陳溯自覺走到了宋樾的前面，在宋樾的前面爲她帶路。宋樾從背後看見陳溯的腦袋，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坐在陳溯後桌的時候，那是二人的寶貴的學生時代。
想到學生時代宋樾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許小圓。許小圓從小學開始就是陳溯的同學，宋樾知道，許小圓一直喜歡著陳溯，或者說，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陳溯不知道。自從陳溯和宋樾熟悉起來，宋樾就感到了來自許小圓的惡意，不止一次，許小圓讓宋樾離陳溯遠一點兒。二人正式在一起的時候，許小圓甚至帶人堵過宋樾，但是由於黎粒的超強戰鬥力，還是把那些人給嚇走了。事後陳溯從白一元那裡知道了這件事，警告了不止一次許小圓，許小圓對陳溯說她已經死心了，但是宋樾知道她並沒有。許小圓仍然會偶爾給宋樾找點兒麻煩，偶爾對陳溯示好，但陳溯一直視而不見。後來許小圓跟著陳溯去了同一個大學，再後來陳溯自己創業成功時，許小圓從自己的公司跳槽到陳溯的公司。陳溯發現許小圓在這裡時立馬給宋樾彙報，但是宋樾心軟，她覺得許小圓如果被陳溯的公司開除後也沒臉回到原來的公司，還是讓陳溯把許小圓給留下了，而這一時的心軟讓許小圓留下，也成了現如今二人陷入分手處境的因素之一。有時候，宋樾也會佩服許小圓的毅力，陳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每次對她視若不見都沒有成功的將她擊倒，反而是愈戰愈勇，永不言棄。
“這......有什麼問題嗎？”經過一個多小時，二人到了合歡邊上，看著茁壯成長絲毫沒有任何問題的合歡，宋樾不禁感到十分疑惑。
那合歡在這裡生長意思年之久，早從一棵小苗苗發展成亭亭如蓋的樣子，到開花的時候，十米開外都能看到它的樹冠，驚豔美麗卻沒有侵略性，只是柔和的開著，讓人有心安的感覺。
“我也不知道，這，看著還挺好的呀。”陳溯撓了撓頭，也是一臉的疑惑。
“我們去問問護林員吧。”陳溯護林員，說道。
搞了半天之後才知道是護林員打錯了電話。“這合歡長得可好了，每年好多人來打卡呢，好多想你們一樣的小情侶也要種合歡呢，這幾年我們這裡多了好多好多合歡呢。”這個護林員是當時幫陳溯看著樹的那個，現在他還記得陳溯和宋樾，有喋喋不休的跟二人寒暄了好一會兒才放他們離開。
“哈哈，原來是個烏龍啊。”陳溯又撓了撓頭，看著宋樾，“可能是說我們緣分未盡吧。”陳溯想著護林員說的那些話，嘴角輕輕上揚。
“既然沒事那就快走吧，別那麼多廢話了。”宋樾也紅了臉，但她並不想讓陳溯看出來，只好加快步伐離開。
陳溯邁了幾大步才追上宋樾，慢慢的跟在她後面。
等重新回到車上的時候，已經快要八點了，天早就黑了。
“先去吃個飯吧要不，這天都這麼完了。”陳溯提議到。
“沒事，我不餓。”宋樾開口拒絕道。
“我都快餓扁了，”陳溯摸摸肚子，開始準備撒嬌了，“你陪我吃一頓唄，我中午都沒怎麼吃，有點兒胃疼了都。”陳溯皺皺眉頭，苦著臉，努力裝出一副胃很疼的樣子。
宋樾聽到胃疼也輕輕皺了皺眉頭。
陳溯的胃病是開始創業的時候落下的，那時他忙的晝夜顛倒，嚐嚐一整天沒時間吃頓飯，就隨便拿麪包一填，後來就隔三差五要喝中藥，陳溯又怕苦，每次哽著喉嚨把藥嚥下去之後都要纏著宋樾給他吃糖，有時陳溯疼得整夜睡不著覺，宋樾就給他揉肚子，拿熱水袋給他捂著，陳溯滿頭是汗，哼哼唧唧的。經歷過這些，陳溯一說胃疼，宋樾條件反射般的就緊張了起來。
“行吧，你先找個近點兒的地方，吃完接著就走啊。”宋樾說。
陳溯嘿嘿笑著答應，接著就發動車子到了一個小飯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