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秋葉落下的時候,馬上會有烏泱泱一大片秋葉落下,這就是所謂的自然規律,期間不會有好轉的跡象,也不會有枯葉變綠的奇蹟,事情整體變壞的時候,只會無底線的變得更壞。
隨著大司馬周勃與大漢皇帝的爭鬥徹底進入尾聲後,長城大都督趙書從長安回來了。
當初,他帶著將近七萬長城守軍以及自己龐大的家眷羣離開長城去長安,回來的時候身邊只有不到三千人的親衛,以及人數依舊超過兩千的家眷。
走的時候,老傢伙雄姿英發的厲害,不管部下如何勸諫,希望他能看重自己經營了快三十六年的地盤,莫要被長安的繁華所吸引,老傢伙說一句‘機會如白馬過隙,轉瞬即逝,不可不捉’。就讓所有勸諫的聲音停止了。
離開長安的時候,老傢伙在長安東吊橋上喟嘆道:“我爲奸人所惑,棄長城,來長安爲平生之恥,如今老夫北返,待我重整旗鼓,從頭再來”。
他其實應該是不想離開長安的,就在他來到長安的短短四十八天的時間裡,他在長安購置了一座足足有六百畝的宅子,短短五天之內,就在長安招收了門客四千人,聽說那座處在長安城東邊最好地段的宅子,裡面亭臺樓閣應有盡有不說,還雕樑畫棟,敷金鋪玉極盡奢華之能事。
這座宅子的前主人乃是大漢左相侯前的宅子,他住進去後,不久就因爲做錯了事情被車裂而死,子女家眷被打包發賣,聽說,那一日長安城的奴隸交易盛況空前。
侯前居住之前,宅子的主人名字叫呂況,是大漢的銀青光祿大夫,跟左相侯前是皇帝親信不同,呂況是大司馬周勃的兒女親家,他好像也是做錯了事情,被左相侯前抓住把柄,斬首於長安重光門,他死的時候,家眷全部躲進大司馬府不敢出來,後來聽說,全部被大司馬給笑納了。
呂況居住之前,宅子的主人名字叫婁婉,乃是大漢皇商,麾下有兩千四百餘支商隊貫通大漢東西南北,日進斗金都不能描述其富足,也就是他花天價驅逐購買了這六百畝地,費時十一年,修建了這座被他成爲‘福地’的府邸。
結果,他還沒有住進去呢,就驚聞他所屬的商隊,在大漢東西南北中所有位置都遭受了強人的狙擊,他跑遍了昔日親朋好友府邸,希望能夠借來一些力量,保住自己的商隊,哪怕是一部分也好。
結果,引來了更多的狗皮子,在半年時間,就把一個擁有兩千四百餘支商隊的龐然大物,侵吞的乾乾淨淨。
婁婉吊死在福地的大門口,臨死前說:“居住此地者,不得好死?!?
呂況,侯前,這兩個大人物的遭遇似乎引證了婁婉的詛咒,他們真的死的很慘。
趙書沒死,他是目前唯一能從福地這個專門吞噬大人物的虎口,全身而退的人。
只是他也不是毫無代價的退出了福地,在被大司馬跟皇帝聯手把他的軍隊分化,瓦解,改編,清洗之後,少府卿吳彤又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壓榨,剝削,在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後,趙書才能在東吊橋上發表那一番‘我會回來的’宣言。
一路上,趙書以草糧充飢,帶著親衛與家眷日夜兼程的趕路,他以爲只要回到長城,他依舊是那個威風凜凜的長城大都督。
他是從長城最邊緣的虎頭關開始叫關開城的,結果,虎頭關上死寂一片,即便白髮蒼蒼的大都督趙書如何親自呼喊,也沒有人應答。
在城外他停留了整整一夜後,第二天接著喊,依舊無人應答,城頭的旗子依舊是他所熟悉的旗子,可惜,那面旗子不再認識他了。
井口關是趙書想要叫開的第十六座城池,前面十五座城池,他一座都沒有叫開。q
就連雲策都被老傢伙契而不捨的不要臉精神震驚了。
不遠千里來看趙書狼狽模樣的曹錕倒是沒有啥驚訝的感覺,他覺得趙書這頭喪家之犬,如今正在以小博大,一旦被他叫開了一座城門,他就會死死的賴在這裡不走了。
“劉澈啊,你還記得你初入大都督府,老夫是如何待你的嗎?今日老夫落難,你連讓我進關歇息片刻都不肯嗎?
劉澈,做人不能這樣薄情寡義,你今日拒絕老夫,他日你落難了,也必定會有人這般待你……”
曹錕聽著趙書的哀告,一邊問雲策。
“劉澈是誰?”
“以前的井口關守將。”
“你把他怎麼了,殺了?”
“沒有,他問我要了六百萬錢,就把井口關硬塞給了我,自己拿著錢,帶著家眷跑了?!?
曹錕怒道:“寧有這等好事?”
雲策攤攤手道:“就是這樣的,整個井口關的人沒有不知道的,不信,你問問那邊的井口關副將,主簿就知道了。
對了,你家弄了幾個城關?”
曹錕壓著怒火道:“一個半?!?
雲策訝然道:“半個是什麼道理?”
曹錕道:“與旁人共享一座城關?!?
雲策撇撇嘴道:“只要能削弱朝廷的管控,你們的合作方式真的是靈活多變啊?!?
曹錕掏掏耳朵,厭煩的朝城下瑟瑟發抖的趙書看一眼道:“怎麼,你還要繼續聽這個老賊的聒噪嗎?”
雲策搖搖頭,就跟曹錕一起下了城樓。
趙書眼看著站在城樓上的人離開了,也就不再費事的多說了,從同樣蒼老的兒子手裡接過水壺喝口水,然後沙啞著嗓子道:“去下一個關口。”
趙書年邁的兒子趙歡焦躁的道:“父親,我們一定要沒完沒了的遭受這樣的羞辱嗎?”
趙書看一眼同樣白髮蒼蒼的兒子道:“你我活不活的已經不重要了,家裡的重孫輩還有幾個出息的,他們不能死。
我趙書昔日也算是一代巨擘,如今落在泥坑裡了,就要遵守泥坑裡的規矩,我只有跑遍長城,被長城上的八十二個關口統統拒絕,人家纔會認爲我已經無力東山再起了。
如此,或許才能放過我們一家,讓那些有些出息的子孫有活下去的資格?!?
趙歡道:“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就算遜兒他們能力不錯,人家也不會給他出人頭地的機會的?!?
趙書又喝一口水道:“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天下就會大亂,在亂世裡,只要你有能力,就得用,誰還會去理睬你的家世。”
趙歡道:“父親,你真的認爲鐵圍關守不住?”
趙書嘆息一聲道:“如果鐵圍關真的如同人們認爲的那樣固若金湯,你以爲你父親我真的捨得放棄長城,去長安淌那趟渾水嗎?
都是爲了保命啊,還以爲就算是失敗了,也不過是全家走一遭羈縻州,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給我任何起復的機會。
而那個少府沈彤真的是狠毒啊,你要記住,一旦趙氏能起來,一定要將那個沈彤連根拔起。”
趙書帶著親衛跟家眷繼續沿著長城走了,雲策跟曹錕就來到了雲氏在長城以北的山莊裡。
曹錕躺在溫泉池子裡滿意的對雲策道:“你家也就這點水好。”
雲策沒說話,只顧著拿毛巾往腦袋上撩水。
曹錕又摸著肚子道:“你家的飯食也不錯,哦,那個敲鐘的樂師也不錯,嗯,那幾個跳舞的小舞娘也還可以。”
雲策道:“說說我家不好的地方?!?
曹錕嘆口氣道:“就是太窮了……咕嚕?!薄?
雲策看一眼把頭埋進水裡吹泡泡的曹錕,他也很發愁啊,這傢伙這一次又給自己送來了八千人,果真如他在鬼王山所說,以讀書人,年輕婦人以及孩子爲主。
一次來這麼多的人,讓雲策本就不富裕的財政更是雪上加霜,雖然困難,不論是雲策,還是娥姬,張敏,馮安,粱昆,秦術,何清芳都認爲,這些人一定要留下,哪怕是堅持,也必須堅持到曙光到來的那一刻。
如今,是隆冬月,荒原外邊白雪皚皚,人們除過睡覺,吃飯,外邊的工作啥都幹不了。
只出不進是健康財政的大忌,眼看娥姬都焦急的嘴脣上起泡,雲策都有騎著棗紅馬去遠處的富人多的地方去打劫了。
“你有一支不錯的騎兵是吧?”曹錕把腦袋從水裡擡起來,看著雲策道。
雲策點頭道:“五百騎。”
曹錕補充道:“是殺過兩千三百名鬼子的五百騎兵?!?
雲策道:“你要幹啥?”
曹錕道:“你今年二十了吧?”
雲策繼續點頭道:“是的。”
曹錕又道:“這個年紀纔開始創立家業已經比旁人晚了好幾年,如果想要追上,超過別人,就難免要抄一些近道,你說是不是?”
雲策繼續點頭道:“沒錯,是這樣的。”
曹錕擡手抹一把臉上的水漬,衝著雲策笑道:“我有一個朋友,他很有錢,就是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煩,想找一支可靠的武力來解決一下。
我思前想後,覺得你很不錯。”
雲策沉思片刻道:“見不得光?”
曹錕點點頭道:“見不得光,出師無名,歸來無名,好處你拿,名聲人家有大用處,事後,還可以給你補充大量的糧草與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