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昏昏沉沉的沐久璃悠悠轉醒,看著空曠的新房,不由思及昨夜。
昨夜……
“你我雖是有了名號,但我知你還未對我上心,可若大婚之夜就去書房睡,要是傳到宮裡,又是一場風波,今夜你我就合衣而眠吧!你裡我外?!?
沐久璃一言不發,任由墨影淵將自己和他的外袍褪下,這種平時都是塗思幫自己做的事突然換了一個人做,感覺挺微妙的。
只著裡衣的時候,沐久璃就算再怎麼淡然的性子,也是不好意思的泛起微紅。
墨影淵看出自己的王妃害羞了,那副嬌俏可人的樣子,不免讓他心生波瀾。
不自然的偏過頭,故作鎮定的說:“王妃早點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沐久璃十分聽話地在裡面自己睡下,但遲遲睡不著,可能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和男子同牀共枕,難免有些不習慣。
但這些不習慣在睏意襲來時卻顯得不堪一擊,沐久離沉睡地去見周公了。
回憶完畢。
沐久璃想到自己昨夜竟睡得如此之沉,連墨影淵早已起身都不知道,不免有些疑惑。
明明是怎麼睡都睡不著,怎麼突然就睡死了呢?
沐久璃不知道的是,昨夜自己背對著墨影淵,所以並不知道墨影淵在發現自己睡不著時,偷偷的在牀邊的香爐裡放進了一種特殊的安神香。
此香香氣微薄,就算是習武之人也未必能察覺。因墨影淵不喜香味太重,所以特地找人私制的,故此自己纔會突然沉睡。
而她更加不知道,在自己沉睡後,墨影淵將她側著的身子輕輕地放平在了牀上,又往額頭上落下一吻,說道:“我的王妃,一夜好夢哦?!?
沐久璃剛剛下牀,就聽見了敲門聲。
“王妃可起身了?奴婢們前來伺候王妃梳妝?!?
“進來吧。”
一羣人端著各種洗漱的東西走了進來,沐久璃掃過了一眼後,看向爲首的人,問道:“塗思呢?還有,你又是誰?”
“回王妃話,奴婢名喚景皙,是王爺派到您身邊的貼身女婢。而塗思姑娘現在被王爺派去了膳房,準備王妃喜食的早膳,一會兒便回來伺候。”
景皙進退有禮,哪怕在面對沐久璃略有薄怒的詢問中,也回答得不卑不亢,這倒是讓沐久璃十分滿意,默默爲墨影淵的看人眼光敬佩不已。
塗思做事雖然認真仔細,但也因爲自幼跟在自己身邊,自己對她多了幾分縱容,故而性子難免會有些衝動急躁,而景皙正好與之相反,謹慎淡泊,正好補足了塗思的缺點。
“既然如此,那便洗漱吧?!?
洗漱完畢後,沐久璃坐在銅鏡前,任由景皙擺弄她的頭髮??淳梆炀毜赝旌皿岟伲B選好的髮飾都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心裡更加滿意。
簡單的上了些脂粉後,沐久璃本來以爲會讓自己挑穿的衣服,可當她剛準備起身,一旁的小婢女就端了一件華服走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
“回王妃,今日您與王爺需要進宮拜見皇后娘娘,該有的禮面不可廢。這件華服是王爺親自挑好的料子與款式,王爺吩咐了,今日進宮就請王妃先穿此華服,而若是平日,自是王妃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本梆卮鸬?。
“既是王爺要求,那就穿這件吧。”
沐久璃暗自鬆了口氣,好在墨影淵幫她準備好了,不然自己都是些簡單素色的衣服又怎麼能穿進宮呢。
茗留閣。
墨影淵早已在此等著沐久璃前來用早膳,看著一桌子由塗思口中說出的沐久璃喜食的早膳,墨影淵不禁有些失笑。
他本以爲女兒家都是喜歡甜甜糯糯的吃食,而自己又不喜這些,但爲了沐久璃,他都做好接受甜食的準備了,可沒想到自己的王妃竟不是一般的女兒家!
這一桌子的清淡素食,還有素日裡街邊小販賣的菜包子,唯一可見的葷腥居然是餛飩!沒有甜食也就罷了,就連高門小姐素有的精緻小食都沒有,反而像極了平民百姓家常吃的早飯,但沒那麼多而已。
看來自己的王妃“特殊”過了頭呢。
就在墨影淵胡亂瞎想時,精心打扮過的沐久璃才姍姍來遲。
精緻的面容和髮髻搭配的剛剛好,再加上墨影淵親自設計的淺紫紋金宮服,一切都美的恰到好處,墨影淵不禁愣了愣神。
芙蓉美人面,姣姣美人兮,不過如是。
“王爺?”沐久璃見墨影淵愣神,以爲自己這幅模樣有何不妥,她可不想失了王府和沐家的面子,故而出聲疑問道,神色添了幾分著急。
被這麼一喊,墨影淵回過神來,看向沐久璃,說道:“王妃今日,甚美!”
讚美的話,沐久璃聽過不少,但不知爲什麼從墨影淵這裡聽到,感覺頗爲怪異,臉頰又不自然染上幾抹桃紅。
但看向一桌子的早膳時,沐久璃不著痕跡地皺起眉,說道:“王爺,你大可不必如此。無需事事遷就於我,原來王府是準備什麼膳食 便繼續準備吧,這種民間粗食,怎入得了王爺之眼,我既已嫁入王府,自是要我來適應這個環境,王爺這般優待,久璃擔不起。”
聞言,墨影淵不樂意了,連忙拉過沐久璃,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然後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是本王之妻,有何擔不起?!本王寵你、惜你、念你,都出自於本王的真心。
我不需要你來適應王府的生活,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保留自己多年的習慣即可,其它的本王會打理好,你無須過多憂心,好嗎?”
沐久璃看著墨影淵認真的神態,心裡不禁感想。
墨影淵啊墨影淵,我沐久璃何德何能嫁以爲妻?你本可以有更好的王妃伴你身旁,何苦在我身上浪費心思呢?
縱使心中思緒萬千,沐久璃還是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好?!?
這場早膳吃得十分溫馨,墨影淵極寵王妃的事情僅一個上午就傳遍了淵王府,甚至傳到了府外,成了百姓津津樂道的美談。
用完早膳後,夫婦二人便不再耽擱的進了宮。
在去鳳鸞宮的路上,路過了儀泉宮,墨影淵突然停了下來,情緒不明地看著儀泉宮的大門。沐久璃知道他是想自己的母妃了。
“你我大婚,父皇許了你三日不用上朝,不如我們明日去白馬寺看看母妃吧?”
墨影淵的母妃——瑾妃娘娘,七年前不知因什麼原因,跪請出宮禮佛,當今聖上拗不過,只好如了瑾妃的意,自那以後,五皇子由皇后撫養。
不過養母終究是養母,那時已經十四歲的少年自是會更在乎生身母親。
“好。本王之前一有空就去探望母妃,但母妃從來不肯見我,如今有了你,母妃應該會見我們了?!?
墨影淵說這段話時有著難以掩蓋的落寞,讓沐久璃的心揪了一下,第一次伸手握住了他。
“一定會的?!?
再怎麼落寞的神情在踏入鳳鸞宮時也已消失殆盡,他彷彿又變回了那個傲氣凌人,鐵血手腕的當今淵王,戴上了隔離世人的面具。
“兒臣攜王妃前來拜見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快快起來吧?!?
“謝母后?!?
在起身後,沐久璃終於見到了百姓口中的賢后——白雅。白雅出自七侯中的白家,現已當了皇后二十餘年,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但也可以明確地看出當年的她是怎樣的風華絕代,才能走到今日的位置。
沐久璃在打量白皇后時,白皇后也正打量著她,但她也始終是一副慈愛的模樣,讓人不自覺地想親近。
“久璃,過來給本宮好好看看。”
沐久璃應聲上前,被白皇后一把拉住手,在其他人看來白皇后是想和新兒媳好好親近一番,但沐久璃明確地感受到白皇后的手有意無意地向自己的腕間摸去。
看來這衆人皆讚的賢后,也不像表面這般簡單!
“真不愧是聖上親口指定的兒媳婦,這般的花容月貌,知書達禮,老五真是有福了?!?
白雅似乎對沐久璃很滿意,拉著沐久璃的手遲遲不撒手。
墨影淵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目光斂下,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母后這番言語,看來對五弟妹頗爲喜歡???!只是不知道五弟妹和琯兒比起來,哪個更得母后的歡心呢?”
聞聲望去,只見太子墨明修和太子妃唐琯正含笑走了進來,唐琯是出了名的嫺靜美人,所以剛剛那句話自是墨明修所說。
跟著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三皇子墨清華和八皇子墨凡歌。
“兒臣拜見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
白雅見來了不少人,就鬆開了沐久璃的手,讓沐久璃站回了墨影淵的身邊。
墨明修見狀,笑著繼續問道:“母后,您還沒說五弟妹和琯兒誰好呢?!?
白雅瞪了一眼太子,故作知曉道:“琯兒和久璃都是好孩子,哪有誰比較好之分!你這孩子,怕是隻覺得自己的媳婦最好了吧?”
“母后!”唐琯羞紅了臉,連惱怒的樣子都頗具大家閨秀之範。
隨後,唐琯緩緩走到了沐久璃的面前,拿出了一個方形錦盒,笑著說:“今日才見得五弟妹真容,果真是傾城美人,只可惜昨日我與太子有事未能前去祝賀,今日略備薄禮,也算是做你新婚賀禮了。”
沐久璃見唐琯這般情真意切,也不好拒絕,便欣然收下了。
“多謝太子妃?!?
見此,墨凡歌不樂意了,頓時走到了白皇后身邊說道:“母后,太子妃嫂嫂偏心,她都沒給婷兒送過禮物呢!”
“胡鬧!溫婷只是一世家女子,琯兒身爲太子妃怎麼可能隨便給世家女子送禮呢!這不是自降身份嗎!”
被白雅這麼一呵斥,墨凡歌也不敢再提,在一旁默默委屈。
墨凡歌已十五歲了,但卻是白皇后時隔了十年後才生下的第二個兒子,自然會頗寵一些,所以時常鬧小孩子脾氣,其他人都早已見怪不怪,由他去了。
在沐久離還在感嘆八皇子的孩子氣時,白皇后卻突然提起了一個不在的人。
“老三啊,這兩天老七怎麼回事?一直憋在宮裡不出現,你可知他怎麼了?”
墨清華被突然問起,目光不可避免地看了幾眼沐久璃,然後回答道:“回母后的話,亦恆這兩日身子不大好,所以我就讓他在宮裡養好病再來向母后請安,請母后見諒。”
墨亦恆明明昨日還來攔親,今日怎麼就病了呢?沐久璃心中疑惑,但聽到他病了的時候,還是心疼了一下。
自知自己與墨亦恆已再無可能,沐久璃連忙穩住心神,牢牢握住了墨影淵的手,不讓自己有半分的可疑之處。
墨影淵感受到沐久璃的慌亂,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彷彿在說“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但好在無人注意他們,聽了這句話後,白皇后十分擔憂的神情浮現出來,說道:“老三啊,你這個親哥哥可要多顧及下亦恆啊,你們畢竟一母同胞,也多親近些。亦恆這孩子凡事都憋在心裡,這長久下來可不是病了嘛嗎!你一會在本宮這拿些上好的補藥去給他,你也多陪他一會兒,兄弟之間好好說說話?!?
關於墨亦恆,墨清華知道心病只能心藥醫,只可惜這株心藥已經非他人可摘。
“母后說的是,清華代七弟謝過母后恩賜?!?
此事揭過後,其他人又與白皇后嘮了嘮家常,反而把沐久璃和墨影淵晾在了旁邊,夫妻倆倒也樂得清閒。沒過多久,白皇后便乏了,留下了太子和太子妃,讓其餘人都退下了。
沐久璃和墨影淵並肩走在宮庭大道上,看著路過的一座座的華樓錦宮,沐久璃不禁想到:都道是錦繡前程,可在這層層朱牆之上,藏盡了爾虞我詐,哪怕是此時此刻,又有多少陰謀在悄悄謀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