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明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沿山農專的大門口。這是他的母校。他已經闊別母校四年多了，看到熟悉的大門，熟悉的‘沿山農業專科學?！菐讉€字，劉文明的心就咚咚咚地劇烈跳動起來，敲擊著他的心房。

這是G省沿西走廊地區惟一的一座高等院校，深受當地人所敬仰。能從這個大門中進進出出的人，都有一種驕傲的感覺。能考入其中，曾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渴望。

當年，劉文明就考進這座學校了，就驕傲地進出著這座大門，享受著人們羨慕的目光。俱往矣，一切都成爲過客；現在，這座學校已經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了，他再次走進這座大門時，已經從當時的主人變成今日的客人了。

劉文明跳下自行車，站立在沿山農專的門口，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站了一會兒，劉文明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我就是個負心的人，親愛的母校，你就當是負心郎回來了吧！

劉文明推著自行車往門裡走，門衛喊道：呔！過來登記。劉文明將自行車推到門衛處，支好自行車，準備登記。

那門衛眼尖，看著劉文明問道：“我咋看你這麼熟悉？以前在學校裡上過學吧？”

劉文明也認出來了，這個門衛還是以前的那個門衛，也姓劉，學生都稱呼其爲‘劉大爺’，自己和他有過接觸。

劉大爺回憶了一下，想起劉文明是誰了，便又問道：“你是不是姓劉？釀造系的？”

劉文明點了點頭。

“阿呀！”劉大爺驚訝地叫了一聲，捶了劉文明一下，“你就是那個離校出走的劉文明！”

劉文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都說受大學環境的薰陶，就算是做飯的大師傅，都有文化人的氣質，這個劉大爺卻是個沒啥文化的人，學校的環境也沒薰陶出他文化人的氣質，平時的時候說話就大大咧咧的，一激動就更加無所顧忌了，就衝著劉文明一陣叫嚷道：“呔！小夥子，你的頭是不是讓驢踢了？啊？呔，多少人想考到農專來呢考不進來，你咋就把個大學說不上就不上了？你說說，你咋就光顧個人就不顧別人？你想過沒想過你的老子娘母子知道了是個啥情況？”

劉文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還笑哩！”劉大爺道：“你咋還有臉笑哩！呔，我聽說你是因爲個丫頭子不上學了，離校出走了；呔，小夥子，世上三條腿的癩蛤蟆少見，兩條腿的大姑娘堆天啷地的，至於就連大學都不上了？呔，小夥子，你知道不知道你走了後，別人是咋地罵你的？”

劉文明也想知道別人是如何罵自己的，就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劉大爺?！眲⒋鬆數溃骸澳阏f對了，我就是你劉大爺！”劉文明哦了聲，“劉大爺，我走後別人是咋罵我的？”

“咋罵你的？”劉大爺反問了一句後說道：“人家讓你把哪個女人的□毛拔上根了上吊去哩！”

劉文明的臉刷地下就紅了，“劉大爺，你罵我呢！”劉大爺道：“不是我罵你哩，是別人這麼罵你哩！擱我的話，我也這麼罵哩。”劉文明辯解道：“我有我的情況呢?！?

劉大爺的激動勁下來了，口氣也平和了許多，問劉文明道：“呔，小夥子，現在幹啥著哩？好著哩吧？”

“我現在在四川那邊工作著呢，好著呢。”

“好著哩就好。你咋想起來學校了？”

“我來找高主任，我找高主任有事?！?

“哦，找高主任哩。行了，你我知道，不登記了，你進去吧?！?

劉文明就趕忙對劉大爺說道：“謝謝劉大爺。”

“你謝我的毬哩！”劉大爺說道：“看上去也是個明白人嘛，咋盡乾的是糊塗事。你進去吧?！?

門口已經圍了許多人，嘰嘰喳喳的，劉文明臉燒的厲害，就趕忙推上自行車，進到校園裡去了。

劉文明的身後傳來其他人的聲音：“劉大爺，那個人是誰呀？你咋罵人家呢？”劉大爺的聲音：“那個人是誰？那個人就是劉文明?！逼渌说穆曇簦骸芭叮褪莿⑽拿?。”劉大爺的聲音：“就是那個哈慫，前些年的時候……”

劉文明趕緊騎上自行車往生物釀造系那裡馳去。

他不敢聽下去了。

劉文明騎著自行車來到生物發酵系樓下。這回，他吸取教訓了，不敢大大咧咧、大搖大擺了，就一個人找了個地方，躲在一棵大樹後面，靜悄悄地呆著，等著高天鵬從生物發酵系出來。

劉文明足等了半個多小時。其間有許多學生及老師出來。從發酵系出來的學生劉文明不認識，但從發酵系出來的老師，劉文明認識，其中還有彭老師。彭老師出來，站在臺階下抽了支菸後，又進去了。一見有老師出來，劉文明就趕緊藏在大樹後面。

劉文明又等了一會兒，見高天鵬胳膊下面夾著本書，從裡面出來。劉文明將頭探出大樹，喊道：“高主任！”高天鵬聞聲看去，見大樹後面露出劉文明的頭，就笑了，說道：“文明！幹啥呢？快出來！”劉文明從大樹後面出來，將手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意思是讓高天鵬不要聲張。劉文明怕讓其他老師知道，都過來問這問那的，那就尷尬了。

劉文明來到了高天鵬跟前。

高天鵬問劉文明道：“文明，你啥時候回來的？”

“前天，高主任，我前天到的家。”

“就你一人？秦總沒跟你一起回來？”

劉文明搖了搖頭，“沒有，碧蓉走不開，再說我和她的關係，魏老闆還沒明確表態呢?！?

說著話，劉文明心虛地往四處看。

“你到處亂看啥呀？”高天鵬問道。

劉文明笑了笑，“怕碰到熟人，害羞得很?！?

高天鵬笑了：“你還知道害羞呀？！”

劉文明紅了臉，又笑了笑。

“走！”高天鵬道：“跟我去辦公室。”

劉文明猶猶豫豫的。

高天鵬問：“咋了？”

劉文明支支吾吾地說道：“高主任，你要是有空，我想請你去甘泉公園喝茶，那裡方便，咱們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高天鵬笑了笑道：“在四川呆了幾年，把四川人喝茶的愛好給學來了。好，你等我一會兒，我把書放辦公室。”高天鵬說著，返身進到生物發酵系。不一會兒，高天鵬出來，向劉文明招了招手。劉文明就又從大樹後面出來，與高天鵬一同往學校外面走。

途中，劉文明對高天鵬說道：“出門的時候，劉大爺要罵我呢！”

高天鵬轉頭問道：“你認識劉大爺？”

“認識。”劉文明道：“前幾年的時候，劉大爺就看門著呢?！眲偫u劉大爺罵了他，罵得還很難聽，這個情況，劉文明沒告訴高天鵬。

高天鵬不知道情況，就回了句道：“沒事，說不定劉大爺還表揚你呢，畢竟你幹了件有個性的事情。”

劉文明和高天鵬一起往學校大門口走去。在臨近學校大門口的時候，劉文明躲在了高天鵬的左邊，這樣，劉大爺就看不見他了；即使是看見，也有高天鵬擋著，劉大爺只能是先和高天鵬說話，就顧不上罵他了。

高天鵬見劉文明從自己右邊移到了左邊，心裡疑惑，就問道：“咋了？走我右邊不習慣？”劉文明點頭道：“就是，我是左撇子、”高天鵬瞪著劉文明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左撇子？”

兩個人說著話，就來到了校門口。

劉大爺見劉文明和高天鵬一起走過來，又見劉文明躲躲閃閃的，就對高天鵬說道：“高主任，您出去呢？”高天鵬點了點頭道：“嗯，我和個學生出去。”劉大爺就道：“他我知道，叫劉文明。高主任，你把那個哈慫好好教育教育，不知道個珍惜前程?！?

高天鵬聽劉大爺這麼一說，心裡疑惑，轉頭去看劉文明，劉文明已經緊走幾步，出了學校大門。高天鵬遂轉過頭，對劉大爺笑了笑道：“好！好！我教育教育他。”

高天鵬也出了校門，緊走幾步，到了劉文明跟前，問劉文明道：“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劉大爺要罵你呢？”

“進門的時候，劉大爺就罵我了?！?

“爲啥罵你？罵你啥了？”

劉文明想起劉大爺罵的那句很難聽的話，就笑了笑，沒啃聲。

“劉大爺罵你啥了？”高天鵬追問道。

“難聽得很，不好說?！?

“說嘛，有多難聽，我聽聽。”

“劉大爺讓我拔根□毛上吊去呢！”

高天鵬聽了哈哈大笑。

笑畢，高天噴說道：“沿山人罵人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