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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白果村(4K,22)

第136章 白果村(4K,2/2)

“嗚——”

徘徊衆(zhòng)人身畔的黑毛風(fēng)叫號著遠去。

四下的黑暗都暫時平靜了下來。

周昌目視著黑毛風(fēng)消去,出聲說道:“當(dāng)下的這般黑毛風(fēng),能消人血肉,使人生疫,那有八九成可能就是先前那陣帶來瘟疫的‘詭風(fēng)’了。

就目下來看,黑毛風(fēng)雖然詭邪,但於我們而言,尚算不上兇險。

可見這陣風(fēng)也暫時還被某種力量壓制著,亦或並未完全放開。

這陣風(fēng)若放開了刮——咱們未必扛得住。”

肖真明對此亦是憂心忡忡:“我們身上這般符甲,乃是以各自壇上請動的神明饗氣相互勾牽,繼而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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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符甲,在今下這般黑毛風(fēng)裡,也抗禦得頗爲(wèi)勉強。

借來神明饗氣,卻也不是絲毫不用付出代價的。

只是今下這代價,我們尚可承受。

可若是風(fēng)勢再大,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得儘快!”周昌加重了語氣,“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接下來若是找不到脫出這片鬼蜮的線索,咱們必須行險一搏——直入黑荒山中,向死中求生了!”

衆(zhòng)人聞聲,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他們也沒有了繼續(xù)交談的心思,便簇擁著病騾子,繼續(xù)沿路向前。

病騾子體表亦有周昌放出去的鐵念絲纏繞覆蓋,若非有這層鐵念絲,它今下說不定就得直接殞命在這陣黑毛風(fēng)裡了。

騾馬車搖搖晃晃,軋過路邊的野草。

野草叢裡,露出一截石碑。

周昌撥開草叢,擦拭去石碑上積著的一層泥土,便使其上的字跡顯露了出來:白果村。

‘白果村’三個字,在歲月侵蝕之下,已顯得極其模糊。

那個‘白’字上頭似有一橫,‘果’字中的‘木字尾’扭曲著,好像將變成另一副模樣。

“白果村……百鬼村,百鬼存……”

周昌低聲自語,轉(zhuǎn)臉去看大家:“大埝村是那些瞎子聚集的村落,無花果村乃是寡婦村,這個白果村……應(yīng)當(dāng)便是那瞎子所說的‘亡子村’?

白果,即是銀杏。

銀杏樹壽命漫長,然而其果實落地之後,卻極易腐爛,壽命不長。

以白果來隱喻‘白髮人送黑髮人’、‘亡子’之事,倒也勉強能說得通。

而且,白果白果,白可作‘白忙活’、‘空無’,連起來正是‘無果’——這個村子,應(yīng)當(dāng)就是亡子村了……”

周昌一邊走,一邊與衆(zhòng)人交談著。

忽然,他好似聽到了甚麼動靜,忽然停住腳步,示意衆(zhòng)人也停下來,收著聲音。

他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道路前方,似乎看破了前路上的那片黑暗。

衆(zhòng)人也隨著他剎住腳步,屏著呼吸。

當(dāng)下黑暗爲(wèi)之一寂。

片刻後,一片寂靜中,立刻有陣哭聲漸漸傳了出來:“兒啊……我的兒啊……”

“你慢慢走啊……”

“不要丟下爲(wèi)娘啊……”

那陣哭聲飄忽而來,內(nèi)蘊著濃烈的悲愴情緒。

但在場幾人在黑暗裡聞聽得這陣哭聲,只覺得心頭髮毛。

“有人在前頭悼念亡子……此地果然就是白果村無疑了。

我去前頭看看。”周昌說著話,手指間分散出一縷縷念絲,遊曳向了白秀娥,白秀娥將那縷縷念絲攏在手心裡,理順了,纏在自己手腕上。

兩人動作如此默契,倒叫旁邊的白父看得眼皮子狠狠地跳了幾下。

有此念絲接連,只要它不曾折斷,周昌的心念都能傳回到白秀娥這邊,繼而令衆(zhòng)人查知。

雖然此法在遇到強敵之時,有時傳回念頭會斷斷續(xù)續(xù),不太靈敏,但總歸管用。

“我和你同去!”

肖大虎拍了拍周昌的肩膀,與周昌同行。

多個人總能多個幫手,周昌自然未有拒絕。一老一少兩人穿過黑暗,往前走了一陣,循著那陣哭聲,終於看到了一片破落荒敗的村落村口處,有個頭髮斑白的老者,正蹲在路邊,燒著紙錢。

“爹給你多燒些錢,你在那邊好好地用……”

“你要吃好喝好……”

“兒啊,爹捨不得你啊……”

那老者眼角已不見淚水,但他滿面恍惚,魂不附體的樣子,卻正是悲痛至極的人會有的一種反應(yīng)。

他看著從黑暗裡走出來的周昌二人,卻對二者熟視無睹,繼續(xù)低下頭,喃喃低語著,將一沓一沓的紙錢投入火中。

“老伯。”

彼處的半百老者悲慟已極,此時冒昧過去打攪,多少顯得不禮貌。

但周昌站在遠處,以《大品心丹經(jīng)》觀測了他片刻,也未瞧出甚麼端倪,只得慢慢踱步過去,試探著喚了一聲:“老伯,節(jié)哀啊……”

那老者聞聲擡起頭來,充斥著混沌迷惘的眼睛定定地忘了周昌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xù)給自己的亡子燒紙。

這般反應(yīng),正如瞎眼青年此前所稱——亡子村的人大都沉浸在喪子之痛中,對於外事根本渾然不理。

如此通過亡子村,自然輕而易舉。

不過,那瞎子的話看似與當(dāng)下情景對上了,周昌卻也不敢完全盡信。

就像他們當(dāng)初從大埝村經(jīng)過,便再回不了頭了一樣,孰知當(dāng)下走入亡子村,是能暢行無阻,從村子裡走出去,還是會被困在這村子裡,再出不去?

周昌蹲在那老者面前,幾番嘗試用言語來喚回對方的神,都無法奏效。

他搖了搖頭,垂目看向老人周圍。

在燒紙老人的周圍,除了一沓沓紙錢之外,便只有一道牌位了。

牌位上寫著一個名字:愛子崔哀之位。

這燒紙老者的亡子,應(yīng)當(dāng)名叫‘崔哀’。

“怎麼會有人給兒子起這樣名字的?”

周昌內(nèi)心皺著眉,覺得這個名字又不吉利,又顯得詭異,他面上不動聲色,退回遠處,示意肖大虎稍安勿躁。

肖大虎則指了指自己身後。

他身後遠遠跟著的三個‘春瘟鬼’,此時竟都肩膀顫抖著,以雙手掩面,好似感同身受著那燒紙老者的悲慟,一個個無聲地流淚哭泣了起來!

“這些詭婦人,從沒有過如此反應(yīng)。

當(dāng)下這個村子,很古怪。”肖大虎低聲向周昌解釋道。

“嗯……”

周昌沉吟了片刻,道:“這些詭婦人,乃是一個個寡婦。

寡婦們故去的丈夫,也都是他人而孩兒。所以它們會因此而感傷——但詭類會‘感傷’,本身就是無稽之談,所以,當(dāng)下一定是有某種力量,引得這些詭婦人感傷了起來……”

他言語著,內(nèi)心浮出一個猜測。

亡子村,亡子村——他們這些外人進了這個村子,同行的親人會不會也跟著殞命?

一念及此,周昌心頭頓時有些發(fā)毛。

壓著心底沸騰的念頭,周昌分出一縷念絲來,悄無聲息地纏繞在了那燒紙老者的腳踝。

他與肖大虎就守在此地,眼看著那燒紙老者燒光了身邊堆著的紙錢,慢吞吞地站起身往自己村子裡走。

這老人自始至終對於周昌二人都視若無睹。

周昌甚至懷疑,即便用強,也無法將對方的魂兒打回來。

他目送那老人進了‘白果村’,而自己系在對方腳踝上的那根念絲,也並未因其進村而折斷以後,才帶著肖大虎沿原路迴轉(zhuǎn),與衆(zhòng)人匯合。

“前頭是甚麼情況?

果然是有人在路邊弔唁亡子?”

衆(zhòng)人圍攏過來,向周昌二人問道。

“是。”周昌點了點頭,“不過那個老人有些古怪,亡子村本身也有些奇怪——我留了一縷念絲在那老人身上,待他進了村子以後,看看情況再說。”

以他從前的魂魄修養(yǎng),念絲離身七尺之後,基本就無法再作爲(wèi)他的‘眼睛’,令他感知外界變動了。

至於如今,他魂魄層次提升,念絲品質(zhì)雖未有明顯變化,卻依舊能被他寄託念頭,探看方圓十步內(nèi)外的動靜,想要感知更遠處的動靜,以他今下魂魄層次單純駕馭念絲,根本無法做到。

他當(dāng)下所要運用的法子,則是生魂出體,直接寄附在念絲之上,隨念絲出遊。

此法面臨變數(shù)太多,兇險太大。

周昌輕易不敢動用。

今下他身畔是既有楊瑞、白秀娥照護,又有肖真明這樣出身端公名教的同道,纔敢如此嘗試!

“那亡子村裡的情況,莫非棘手得很?”楊瑞見周昌在地上畫了個圓圈,設(shè)下神壇,將自己的名字勾在黃表紙上,以雷霆都司鐵印押在壇上,他頓時明白了周昌要幹什麼,“而今竟要你來以魂魄寄附念絲,出殼前去探看情形?”

“不能說棘手……

只是我覺得彼處怪得很。

連那三個春瘟鬼,一接近亡子村,便慟哭了起來。”周昌如是回答,手上動作一點沒有落下,他口中唸唸有詞一番,隨後以左手掌根用力地拍了拍眉心!

“咚!咚!咚!”

三聲悶響之後,周昌肉殼立於原地,一動不動!

而衆(zhòng)人圍在神壇左右,立時感覺到一陣燥烈火性!

黑天裡,他們看到‘另一個’周昌恍若火玉,站在其肉身之畔!

這個周昌的魂魄,好似有了實質(zhì),與其肉身放在一塊叫衆(zhòng)人比較,衆(zhòng)人在一眼之間,卻也恍惚不已,分辨不出哪個是魂兒,哪個是身!

只是轉(zhuǎn)眼之後,才能反應(yīng)過來!

“秀娥。”

周昌生魂臨近肉殼,神魂之上,登時盪漾層層漣漪,彷彿要被肉殼自動吸攝進去。

他從肉殼揹著的褡褳袋子裡,抽出那根同樣通體火紅的棺材釘,一旁的白秀娥輕輕點著頭,在他這覆淹著孽氣業(yè)火的魂魄之外,編織出一層銀絲甲冑。

“呼——”

楊瑞在旁吹了口氣,周昌身外就長出一叢叢黃狐子般的黑黃毛髮。

只是那些毛髮轉(zhuǎn)眼就被孽氣點燃,變成了一簇簇環(huán)繞周昌身外的火苗!

肖真明三人見狀,各自拿出一些符咒來,拼成一副‘符甲’,將之貼在了周昌魂魄之上,那些黃紙鬼畫符紛紛燃燒起陰綠的火光,周昌魂魄之外,又籠罩了一層五色斑斕的符甲!

“把壇神的旗子帶上!”

楊瑞見周昌這就要走,立刻出聲提醒:“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用這二神的力量!”

周昌依言,取了自己法壇上‘橫死枉死二將’的旗子,別在腰間。

他向衆(zhòng)人點了點頭,心念一轉(zhuǎn),神魂霎時寄附於那縷幽幽念絲之上,一息之見,他的神魂性光便飛騰而起,消失在了衆(zhòng)人的視線裡!

神魂出遊,一念百十里!

更何況是周昌這般,已成識神的神魂!

周昌幾乎是稍一動念,神魂便順著那縷念絲,一剎那投進了亡子村中!

他從前也不知如何使神魂出殼,也是在不斷研修楊瑞給他的那部書冊之後,才習(xí)得這樣法門。

此般法門,於有修行的人而言,不過是尋常小術(shù)。

但周昌初次神魂出遊,倒是覺得一切都甚爲(wèi)新奇,半空吹來一陣清風(fēng),都叫他魂魄舒爽,遍身清涼!

魂魄修養(yǎng)未至一定層次之前,一陣風(fēng)雨都可能損傷生魂。

至於周昌如今的魂魄修養(yǎng)層次,倒是能體驗體驗餐風(fēng)飲露的出塵感覺了。

好在周昌也不是那般貪玩誤事之輩,他稍稍體驗魂魄出遊狀態(tài)與往常的種種不同之後,便收攏心念,將‘滿身’孽氣業(yè)火都聚攏起來,收束友人施加於己身的種種防護,一剎那就令自身變作一道細若毫毛的性光!

這縷性光隨同樣微不可查的念絲,寄託在了那正在亡子村裡慢慢踱著步子的老者身上。

亡子村的空氣裡都漂浮著紙錢的灰燼。

過路的人們眼神渾渾噩噩,往往走上一陣,便哭上一陣。

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人燒著紙錢。

也有人眼神麻木地與亡子的老者打招呼:“崔叔。”

“秋生。”亡子老者麻木地應(yīng)著。

他一路走過去,遇見了幾個相熟的人,與之一一打過招呼。

周昌附在念絲上,一一記下亡子老者招呼的那些人的名字,他跟隨老者一路走來,吃驚地發(fā)現(xiàn),這個村子的人口竟然不少!

明明是一個聚集著各個子嗣亡故的傷心人的村落,從外面看上去也是個破敗的地方,但真進了村子,才發(fā)現(xiàn)這村子雖然破落,但房屋衆(zhòng)多,且村子很大!

此處比大埝村看起來都有‘活力’得多!

街道上經(jīng)常見有不少人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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