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是男女相會的時候,也是唯一沒有宵禁的一天,普天同慶。
華燈初上,正是少年少女出來擇偶的時候,窈窕淑女,翩翩公子,最爲搶手。
白映棠在這一天也是忙的不可開交,不僅有巡捕房的事,還有一籃子軍閥的事務。
巡捕房的事當然是那薛探長爲了跟自己的助理在節日這天卿卿我我,就濫用職權的將助理的事務丟給兢兢業業的白長官了。
她想,接觸過阿藥先生的都知道他是個老實的人,確實就只有那隻老奸巨猾的薛狐貍做得出來這種重逆無道的事情了。估計巡捕房裡的人都沒想到吧,不茍言笑的薛探長竟還是個大情種,借這個把柄下次得好好坑他一筆纔夠解氣了。
而且能堆成這麼多,另外一個因素也是陳怡然有節日假期,每個新年她都要回老家過年的,所以沒辦法留下來幫她。而養的糰子也寄養在上海的親戚家裡,畢竟她老家吃.狗.肉,所以把糰子帶回去有風險。
唉,就連最得力的助理都回老家過年去了,還真是頭疼。
但一想到將這些能快點處理完,就能出去耍到明早,頓時也沒那麼愁悶了。
錦華堂那兒也沒多輕鬆,看戲的人都排到門口去了,儘管臺上不是朝歌,但這麼熱鬧的節來看戲不就圖個樂嗎?再說,這兒其他伶人的技藝也都是上乘的。
不過即使臺上已經有其他的伶人在唱了,但還是抵不住其他客人對朝歌的喜愛,幾十個客人都跟前臺和周邊的招待要求想讓朝歌上臺,整個戲堂子裡都被堵的水泄不通。
但朝歌卻以昨日已經登臺過來推脫,他可不就是想空出元宵這一天才揹著白長官調換了戲嗎?
但招待還是隻能跑到楚辭府上繼續跟朝歌反映客人們的意見,請求他就上臺表演一場,但戲迷們的熱情並沒有感染到這位紅角兒,只能說太頑固了。
-
“元宵節,月亮圓。圓圓元宵黏又甜。觀花燈,踩高蹺。大街小巷真熱鬧。寶寶對著月亮笑,又是一年春來到。”
街上的孩童嘴裡幾乎都在唱著這首童謠,手裡提著花燈到處轉悠。有些年紀小的捧著個比自個頭還大的花燈,一不小心就砸地上打滾,老人嚇得冷汗冒,旁邊的孩子咯咯笑。
小雯趁著堂子里人多,所有人都忙的團團轉時,跑出來和夏陽會合。
兩人都到城隍廟去“報到”。
小雯剛回到白家,再加上年紀尚小的緣故,可拿到了不少壓歲錢。她在錦華堂一年都掙不到這麼多,畢竟她職位也只是個招待,現在手裡有了點餘資,底氣可就十足了。
在城隍廟裡買好幾只紙紮的兔子燈一路拖著跑,還在小吃街買了一大堆小吃,光是串串就拿了足足50支,還一口氣全吃完了。到飯店裡吃飯也是一口一個羊腰子、雞腿、鴨腸,心裡頭那可叫一個美滋滋。
夏陽怎麼可能讓她一個女孩子付帳?除了那幾只兔子燈,其他全是他付的款。
程小姐聽人說白雯在這塊區域,就故作遊玩的來找了。她猜著白雯這時候估計在吃著午餐,就打算挨家挨戶的去每個飯店客棧去找,才找第二家就給她找著人了。
“好巧啊,白雯。”她大大方方的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
“怎麼一到節日就碰著你?好晦氣啊。”說著,嘴上吃著的速度緩了下來。
一直到了下午,白映棠才基本處理完所有事務,這手都快要抽筋了,伸個懶腰骨頭咯吱咯吱響的聲音越來越大,忽然想到今兒個這麼熱鬧,楚躍安肯定要上臺去了,爲求保險,趕緊給他家人打了通電話。
楚躍安可守在那電話前一上午了,就盼著她的那通電話。
他等得院子外的梨花都快謝了,才盼到那電話機響起來,他擱了一分鐘纔去接聽。
“喂?”
“誒?你沒去唱戲吶?”又隨即嘟囔一句,“還以爲你會去呢……”
“咳,正要去,只不過現在人太多了,不好過去。”
“那我開車接你去!”
楚躍安嘴角上揚,“嗯。”明明心裡欣喜著,語氣還故意表現得冷淡。
-
“香水店不打緊嗎?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吧,卻還是答應我的無禮來跟我過節。”與謝野一郎有些擔憂,這個時候邀請他一起去錦華堂聽戲兒會不會對他的生意有影響。
“哈哈,怎麼會,我很開心,因爲一郎現在就像我的家人一樣。誒,”與謝野莫名恍了神,剛想回應時,他又開口道,“美味佳餚上來了!”
兩個侍應生將食物送到了二樓的這個包廂裡邊。斯沃博達在點餐時是聽了侍應生的建議,點了些元宵特別推薦的餐點,但也是都些小吃,與謝野一郎也悄悄的跟侍應生說了幾句。
有梨膏糖,五香豆和酒釀小圓子。侍應生再擺上了兩個杯子後,離開包廂。斯沃博達從一個不起眼的櫃子裡拿出一小酒瓶來,開懷大笑道,“居然被一郎你發現了,怎麼發現的?”
“來的時候看你有些緊張,你平常身上的香水味兒都淡淡的,但這次卻特意噴了味道大的香水。再者,我也算是藥劑師,聞到了幾絲酒的氣味。”
“這樣啊哈哈,”他將Водка(伏特加)倒入兩人的杯子裡,“今天的氛圍讓我就像桶裡的鯡魚,但像平常一樣跟一郎在這個包廂的話,我會更有溫暖的感覺。”
“嗯,所以我是叫斯沃博達·一郎?”他笑著將倒上了Водка(伏特加)的酒杯放在鼻前嗅了嗅,味道衝的他直皺眉,但嘴角還揚著弧度。
“與謝野謝爾蓋耶維奇?Hahaha,好長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舉起酒杯相撞。
““тост”
“乾杯する”
“好暖和啊....誒,一郎?一郎?怎麼了?”
與謝野“哐當”一聲倒在桌上了。
此時,包廂的外邊都叫喊著:“朝歌來了!”
斯沃博達著急的跑到看臺,想著若朝歌真來了,可一郎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那就連同一郎那份兒一起看個夠,等明日再仔仔細細的將詞同動作給他說一遍。
朝歌真的過來了,外面的人情緒都如此高昂,就連每個包廂裡的人都伸長脖子往下望。
“白長官點戲,《玉堂春》——!”
“好!好戲!”臺下掌聲連連,臉上洋溢都著喜悅之意,不知何時坐在下邊最前排的白長官也笑著拍了拍手。
“第一折——,《嫖院》——!”
鑼鼓聲響起,堂內的梨友便都無了聲。
......
劉秉義(白):大人。
王金龍(白):大人昭雪冤獄,明察秋毫。令人欽佩。
劉秉義(白):大人誇獎了。如今蘇三冤枉已明,請大人親自發落。
王金龍(白):還是大人一發代勞了吧。
劉秉義(白):如此大人請到後面。
(王金龍、潘必正同下。)
劉秉義(白):來,升堂。
(四衙役自兩邊分上。)
劉秉義(白):帶蘇三。
(蘇三上。)
蘇三(念):如今災難滿,撥雲見青天。
(白):參見大人!
劉秉義(白):蘇三,皮氏、趙昂已然畫供招認,如今你的冤枉已明,當堂賜你插花披紅,暫到白衣庵居住,下堂去吧!
蘇三(白):謝大人!
(西皮流水板):想起當年落娼院,幸遇三郎訂姻緣。
不料想洪洞身遭難,這場的冤屈有口難言。
如今蒼天睜開眼,仇報仇來冤報冤。滿面春風下堂轉,
(蘇三回望。)
蘇三(白):呀!
(西皮流水板):不見三郎爲那般?猶豫不定出察院,只得暫住白衣庵。
......
《玉堂春》劇情:明朝,名妓蘇三(玉堂春)與吏部尚書之子王景隆結識,誓偕白首。王景隆錢財用盡,被鴇兒轟出妓院。蘇三私贈銀兩……鴇兒把蘇三騙賣給山西商人沈燕林作妾。沈妻妒,定計害之,不料卻讓沈燕林誤食毒面而死,蘇三被誣。定爲死罪。起解途中,解差崇公道同情蘇三,認爲義女……王景隆得官,巡按山西,調審此案,知犯婦即爲蘇三……後得潘司潘必正、臬司劉秉義之助,與蘇三團圓。
《玉堂春》全劇包括《嫖院》、《廟會》、《起解》、《會審》、《探監》、《團圓》等折。
-
曲終時晝隱於夜,朝歌剛卸完妝,就被白映棠拉到熱鬧的集市。
眼前是紅的街道,鼻尖是梅的餘韻,耳邊是爆竹,嘴裡現在被這位白長官塞了個糖人,周身盡是些染著年味兒的事物。
“白長官,你剛纔點曲兒的時候,我還以爲你會點你喜好的《霸王別姬》呢,怎麼性情大變,給選了《玉堂春》?”
“今天好歹算是個喜慶的日子,還是要稍微顧及一下別人嘛。”
“白長官——!”黃警官在不遠處走過來,旁邊是一臉愁容的夏陽,無奈地跟著黃警官,看見是白長官就像是要哭訴一樣。
“白長官,給。”黃警官雙手遞給她一個密封的盒子。
她疑惑地晃了晃盒子,猛地擡頭,高興道,“誒?是去年那個嗎?”
“沒錯,白長官您之前不是很喜歡嗎,所以就記著了。”
“謝謝吶,對了,程小姐呢?”
“她跟白二小姐一起跟我們走散了。”他立馬換上撲克臉在她跟前站直了身板,一口報告的語氣。
白長官微笑道,“把僱主跟丟了你臉還挺沾光?”
黃警官的撲克臉頓時掛不住了,還被這位笑面老虎嚇出一身冷汗,非常自覺地鞠躬道歉:“非常對不起!”
“姐,估計是程小姐故意的,她還留了張紙條嘲諷我呢。”夏陽熟練地打圓場。
“唉,趕快去找。”
“yes,sir!”黃警官敬軍禮後,將夏陽攔腰扛起去尋找拐走白雯的程小姐。
“喂喂?!兄弟你做什麼?別把我當袋子扛啊!我的面子哪擱?!”夏陽驚恐地掙扎著,最後默默捂住了臉。
白映棠忍俊不禁,“噗,奇葩的關注點。”
шωш⊕ тt kān⊕ ¢ o
“這個是什麼?”楚躍安指了指黃警官給她的盒子,他有些在意裡邊的東西。
“這個啊,”她很爽快地打開來了,裡面是紅糖湯底的湯圓,紅糖味很濃厚,打開還有熱氣冒出了。“你知道的,我很喜歡吃甜食,他家鄉倒是盛產甜食。”
忽然,漆黑的夜落下朵朵寒酥。
“白長官,湯圓要趁熱吃,我替你撐傘。”他左手撐起手上那把銀紅色的傘,右手將她的碎髮別至耳後,拈花一笑。
她一怔,用耳朵蹭了蹭他的指尖,“因爲是元宵,所以想肆意妄爲一些了嗎?”
“大抵是如此。”他揉了揉她的外耳輪。
“今晚白老夫人也取消了宵禁,逛完集市就陪我一起去圖書館吧,館主是我熟識的,我一直很想在圖書館看書看到午夜呢!”白映棠吃了個芝麻湯圓,因爲湯底是紅糖要更甜一些,對於她來說正好,幸福的瞇著眼。
“胡來的白長官。”他輕輕地彈了下她的額頭,無奈道。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