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航班，摩裡，巴別塔

“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下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塞蒙。再過十分鐘，我們的JB－115次航班將進入阿拉伯半島的中部區域。屆時，伴著西下的餘暉，各位可以欣賞到機艙外壯闊絢爛的沙漠奇景。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目前我們所在的位置，正是聖經中古巴別塔所在的區域。希望過一會兒，有幸運的女士或先生能夠從三萬英尺的高空發現其遺蹟。呵呵，祝各位旅途愉快。謝謝…”

隨著機長廣播的結束，頭等艙的機廂內再次回覆了一片平靜。

“巴別塔，呵呵，真是個不錯的噱頭。不過這位塞蒙大叔似乎太話嘮了一些，也不知他的主職是導遊還是司機…”頭等艙左側最後排的那個位置上，一個戴著太陽鏡的平頭男子隨意拿著手中的一份雜誌，望了眼頭頂的麥克風，喃喃道。

“摩裡先生，您的威士忌。”就當男子聳聳肩收回目光，準備繼續依靠手中的雜誌打發漫長的旅途時，長髮飄飄的空中小姐已端著一杯琥珀色的美酒來到了男子的身旁。

杯中，巨大的圓形冰塊晶瑩剔透，在與玻璃杯壁發生輕微碰撞的時候不斷髮出悅耳的叮噹聲。

接著，在平頭男子玩味的目光中，空中小姐慢慢蹲下身，嬌笑著將酒杯遞到了其手中。而空中小姐渾圓的一雙波濤，也有意無意地擱在了平頭男子身側的扶手上，幾乎已經蹭在了男子的手臂上。

“我記得我並沒有召喚過飲料服務。”雖然這麼說著，平頭男子還是端起酒杯飲下一口。

立時，冰涼而帶著火焰氣息的酒液一下滑過舌頭的兩側，順著喉嚨進入到了深邃的胃袋之中。隨之，一股蓬勃的灼熱便在男子的心口燃起。

“很不錯的威士忌，沒有摻雜過任何水分。恩，應該是在蘇格蘭高地冰冷的酒窖中，被老橡木桶窖藏了超過二十年的貨色。不愧是阿拉伯航空公司的頂級艙位服務啊！”平頭男子就如同一個資深的酒客一般，細細品味著口舌間和身體裡的點滴滋味，展眉讚歎道。不過，其眼神卻始終是冷靜而具有壓迫性。

“能得到摩裡先生的讚歎，也是本公司和本次航班的榮幸啊。”空中小姐輕輕一笑，細而彎曲的黑眉好似兩道弦月，配上一雙寶藍色的眼眸，簡直有把時間都吸走的魔力。

“可是，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呢？”平頭男子一手端著酒杯，另一隻手有意無意地向旁一蹭，立時陷入到一片溫軟之中。

不過，空中小姐對於這個近乎調情，或者說是猥褻的動作並未有任何牴觸，反而更主動的把健美而凹凸的身體又向前挪了挪，眼中滿是笑意。

“對於每一位尊貴的乘客，我們自然都會仔細閱讀其登記牌和身份信息，以更好地爲其提供服務，解除旅途的疲勞。”說到這，空中小姐的眼神忽然向下掃了一下，而就在其下頜下方十英寸的地方，就是一條嚴絲合縫的拉鍊。

“我能請教小姐您的芳名嗎？”平頭男子呵呵一笑，收回了自己已佔下了大便宜的胳膊。

“艾琳娜，好聽嗎？”空中小姐哧哧一笑，回答道。

“非常好聽。不過，這可不像是一個摩薩德的名字啊？”平頭男子一氣喝下了杯中剩餘的威士忌，一邊隨意說著，一邊把只留存下了冰塊的空酒杯遞迴給了空中小姐。

“呵呵，可我就是喜歡。不過話說回來，‘摩裡’這個名字似乎也不太契合先生您在遠東軍隊中的身份和軍銜哪。畢竟，您的同僚中可沒有什麼人膽敢使用這種純西方式的代號的。”沒料到對方這麼快便掀了自己的牌，空中小姐微微一愣，接著便自然地接過空杯子，又道。

“我只是一個工程師而已，除此以外都不過是可笑的身份。不過，眼下既然已經退役出來了，今後摩裡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可是正適合了。”平頭男子又聳聳肩，口吻平淡道。

“我們至今還不敢相信，您的上級竟然能同意您退役，甚至就那麼放心地讓您出國了？”說到這，空中小姐蔚藍色的眼中第一次露出認真而疑惑地神情。

“這就是安排你來接觸我的原因？”平頭男子放下雜誌，用手輕輕擡起空中小姐纖巧的下巴，問道。

“也不全是，畢竟在以往的多次合作中，我國的科學家對於您的技術和理念可是讚歎有加。既然您現在離開了原來的位置，作爲‘老朋友’我們自然也要表示一下關心。”空中小姐說著，皺了皺白皙的鼻子，就這樣順著平頭男子輕佻的動作，嫵媚一笑。一瞬間，甚至舷窗外那橘色的無邊落日光彩也在這笑容前退卻了出去。

“其實也沒什麼。”平頭男子微微瞇了瞇眼，然後就這麼湊了上去，在美女的脣角輕輕一吻，之後便又重新坐直了身體：“不過是因爲我還有些利用價值，而且未來的一段時間裡有些項目需要我繼續配合一下。除此以外，估計我的那些‘夥伴’和‘領導’也巴不得我這個刺頭早些滾蛋。”

“天才與平庸者爲伍，可說是最大的痛苦。”空中小姐被平頭男子這麼偷襲了一下後，兩片惹目的紅暈立時在其臉頰上升起。不過看其神色，似乎並沒有怪罪對方的無禮舉動，反而是在抱怨男子就那麼即出即收，不解風情。

“那接下來先生您打算前往哪裡呢？”這時，空中小姐終於問出了已準備了許久的問題。

“還沒有具體計劃。”平頭男子第一次輕聲嘆了口氣，擡了擡劍眉：“西方是不用想了，這個是有約定的。我暫時會在阿拉伯半島隨便找個地方落腳，下一步說不定會去南非看企鵝也不一定。”

“南非的企鵝，呵呵，果然是好有趣的計劃。如果可以，能不能帶上我一起呢？”空中小姐眼神一喜，立即開口問道。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不過，摩薩德有那麼多假期嗎？”平頭男子低聲一笑道。

“只要是陪伴先生您，我想總部會給假的。”說著，空中小姐又是甜甜一笑。

“這麼看來，你們摩薩德是想招攬我咯？”平頭男子無奈地問道。

“我們摩薩德可請不動您，如果可以，我謹代表我國向您發出正式邀請，歡迎您前往我國講學。耶路撒冷大學，甚至已作好了準備，希望您能成爲其客座教授常駐。”

“如果我說不呢？”平頭男子想也不想，立即反問道。

“那麼，我至少也要阻止您前往我們的敵對國。畢竟，如果有了您的幫助，我們很難想象敵人的軍工體系會有怎樣可怕地成長。這是我國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空中小姐依舊笑意盈盈地說著，但眼中卻第一次泛起了冷色。

“呵呵，不知爲什麼，能收到摩薩德的警告通牒，我竟然有種驕傲的感覺。”平頭男子直視著空中小姐的雙眸，分毫不讓：“畢竟，可以讓摩薩德的王牌‘艾琳娜’親自來面前招降，也算是一種幸福了。”

“哦？摩裡先生認得我？”空中小姐第一次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低垂的左手輕微側移了一下，似乎把手指停留在了裙內襪卡的某個位置上。

“兩年來，波斯帝國的三位高能物理學家意外身亡，應該都是艾琳娜小姐您的傑作吧。知道在遠東，我的夥伴們稱您爲什麼嗎？”

“什麼？”

“重水！”

“重水？”空中小姐一蹙秀眉。

“對。因爲你，波斯帝國期盼已久的何反應不得不平緩下來。就彷彿是一枚燙得發紅的何燃料棒被無情地扔進重水池中，然後悄無聲息得冷卻了下來。”平頭男子淡淡一笑道：“儘管，在許多方面我與我的夥伴都分歧嚴重，不過這一點上我倒是頗爲認同的。”

“感謝這個來自遠東的稱號。重水…呵呵，下次我可以用這個名字給我的‘客戶’寫信了。”略愣了愣，空中小姐便笑著接下了這個雅號：“不過，先生您對我剛纔的提議，有何感想？”

“這個，讓我想想吧。至少在飛機降落前，我還是有時間的吧？”平頭男子收回目光。

“沒有人能夠強迫您的意願，先生。我再爲您倒杯酒來，這次換白蘭地怎麼樣，我剛纔看見冰箱裡有一瓶上等貨色。”

“真是個好主意，十分感謝。可以的話，請來一大杯。”

“沒有問題。”

說完，空中小姐嫵媚地笑了笑站起身，回到了工作間。而留下平頭男子獨自苦笑。

可惜，平頭男子最終還是沒能喝上那一大杯白蘭地。

因爲就在空中小姐在工作間爲其調酒的時刻，忽然，在飛機的舷窗外，一座無比高大的虛幻塔影突然現身。

那是一座連接著天地，整個由黃金般巨石壘起的巨塔。一圈連著一圈的螺旋從不可見的地面一直通向同樣不可見的天穹。粗壯得無法形容的塔身甚至把整個天際的光都遮擋了下來。

“各位女士先生，如果我的眼睛沒有出錯的話，傳說中的巴別塔真的出現在了各位的面前。主啊…”這時，機艙的廣播中再次傳來話嘮機長的話語聲。

不過這一次沒有人再去笑話他了。因爲機艙內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動彈不得。即便偶爾響起的一兩聲尖叫，也是顯得那樣突兀和不自然。

下一刻，飛機中的每個人只覺突然面前烈光一閃，便再沒有了知覺。

而平頭男子則以其頑強的鋼鐵意志，嗔目掙扎到最後一瞬，見到的便是那通天的巨塔猛地爆裂開來。

接著，在無數或虛幻或實質的飛散碎片中，一道燦爛的金芒突然擊中了男子的胸膛。

再接下來，一切都消失地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