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九天的時間裡，厄里斯帶著騎士院學員錘鍊身體、磨礪技藝的同時，源源不斷地開採赫啓森林裡的草藥資源，將它們送進中央白塔。

託賓想要加入訓練的計劃又失敗了，幾乎是被學員們堵在中央白塔的二層實驗室裡。

知道草藥學和止血藥劑的隻言片語後，騎士院學員對這件事無比上心。關於調製藥劑的進程情況，厄里斯他們都要向學員們打聽。

站在騎士院駐地外面，厄里斯看著一個個抱著草藥的學員從身邊經過。

手裡的草藥已經不是雜七雜八的各種植物了，逐漸變得統一起來，今天送去中央白塔的草藥好像只有三種。

“大概是完成藥劑配方了，我去託賓那裡看看！”厄里斯轉頭看向身旁的莉莉絲。

“嗯！一起去嗎？”

厄里斯聞言點點頭，笑道：“反正有瑪格麗特在這裡，讓她督促學員們訓練。可惜，沒有實戰經驗對劍術的提升實在是太慢了，拉塞爾和費爾南多他們幾乎完成了劍術訓練，但就感覺差了一點東西。”

只能說他們幾乎完成了劍術訓練，對於長劍的運用逐漸熟悉，劈砍和格擋的準確性開始由刻意轉向隨意。

畢竟無論是同伴的對練還是怪物的攻擊，在發起攻擊到接觸你的身體都是非常短暫的一個時間，想要靠著腦子去反應，只有招架、卻沒有反擊的餘力。

拉塞爾和費爾南多一直被厄里斯關注，從剛開始兩個人魯莽地揮劍，到現在逐漸有了劍士的味道。但雙方的出手速度和敏捷、勇猛，反而還不如最開始那樣。

不過這很正常！

自從完成了劍術訓練，厄里斯就知道用劍更多的是對目標和自己的測算，自己的實力、雙方的距離、目標的實力估測。

真正學會了用劍之後，打起來就有點束手束腳、表現的反而不如以前了。但這是暫時的，當你越來越熟悉某件事情之後，反而有段時期會對它無比‘陌生’，就像前世所說的瓶頸一樣。

邁過去，這份熟悉就會變成習慣，可以說將劍術訓練變成了肌肉記憶，也能說是完成了劍術訓練。

但最早抵達這種瓶頸的拉塞爾他們，偏偏就卡死在了這裡！

讓寄以厚望的厄里斯無比糟心，可是這種瓶頸只能靠自己突破，不是前者經驗能隨便指導的。

“莫雷和華爾秋都說過，劍術只是經驗的積累，沒有人會連劍術訓練都無法完成。”莉莉絲平靜地回答他的問題，神秘的金瞳注視著彷彿能安撫他的焦慮。

“很著急嗎？”少女自己又忍不住問道。

厄里斯不喜歡在她面前撒謊，點點頭道：“一邊走一邊說吧。”

這個世界的人類通過吸收留痕得到的恩賜，並不同於前世想象中的魔法。如果恩賜的效果足夠強大，擁有它的劍士戰力超過英雄也沒有什麼問題。

身體與恩賜，在以前代表著英雄和賢者。

而在‘轉錄語言’剛剛被發現的時候，大量的恩賜也是集中在類似厄里斯他們這些人的身上，毫無疑問，從整個族羣的角度來看，力量被浪費了。

厄里斯、莉莉絲、託賓和瑪格麗特足夠強大，甚至能靠著實力和運氣在一場場詭異爆發中活下來。

但他們在整個塔蘭河以南，只能像個救火隊員一樣在白塔城和其他人類聚集地跑來跑去，情形與巡遊北地的英雄沒有區別。

如果騎士院的學員們能獲得恩賜，他們能以驚人的數量駐守一地，甚至在一個人類聚集地中有多名‘力量’存在。爲了達到這個目標，劍士就一定要‘轉職’。

想要轉職恩賜劍士需要的是直面詭異，從留痕中得到力量。

所以，莫雷上次提過的‘實踐計劃’，讓厄里斯變得焦慮起來。

仍然不夠成熟的少年總是期盼一個完美無缺的美好結局，爲了得到這樣的結局，學員們的實力還需要更強！

最起碼，應該達到他們當初、初次進入亞南村之時的程度。

“不可能，我們從小接受莫雷的劍術訓練，學員的訓練時間最多算作一個鮮花歷，時間太短了。”莉莉絲走在他旁邊，敘述著事實。

過短的時間，已經不是能用天賦抹平的差距。

“所以他們練習的是單手劍，可以模仿託賓，暫時走盾手的道路。”厄里斯解釋道。

不要拿人類的血肉之軀和鋼鐵相比，哪怕是與石塊、堅木相比較都不應該。學員們手上的盾牌，能抹平他們與真正劍士間的技巧差距。

“但是，英雄和賢者也會死在詭異爆發的城鎮中。”

莉莉絲果然還是更像莫雷，哪怕是長期受到厄里斯的影響，也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英雄。

自己的這份天真恐怕非要被鮮血澆灌，才能徹底死去。

“我知道了！”厄里斯苦笑著，他又不是什麼聖人。雖然期盼所有學員都能安全地從詭異中闖出來，但事實即便會血淋淋地擺在自己面前，他也不會有什麼心態崩潰之類的狗血經歷。

渴望美滿是人類的本能，傻子纔會喜歡挫折和打擊。

但人類的生命中總是會遭受無盡的折磨和毒打，厄里斯自然有著學員們全軍覆沒的心理準備。

從騎士院駐地離開後，經過東大街，走過東格區52號的酒館、53號的鐵匠鋪、東塔區15號的唱詩班、01號的娜塔莉婭住宅，最終停在了曾經屬於大賢者瑪爾林的中央白塔前。

“還記得我們剛來的那一天嗎？”莉莉絲仰頭看著由夢幻般的潔白石磚砌成的高塔，這是屬於‘夢妖’的力量。

“嗯！沒想到打開門後，會看見你坐在裡面。”厄里斯垂下眼簾回憶著，忍不住笑道。

當時的心情，應該是複雜的吧，有著莉莉絲陪伴的喜悅和對她的擔心。那個時候算是第一次‘認知’了這個世界的詭異，剛剛被莫雷嚇得不輕，瑪爾林又在西方‘呼風喚雨’。

記得走在東大街的時候，能看見西方那片被烏雲遮蔽的天空。

但是這份複雜的情緒很快就沒了，莉莉絲在他坐下的瞬間踹了一腳木椅，結果兩人拉扯著一起摔在地上。緊貼在一起的模樣，還被當初麻木、漠然的託賓看在眼裡。

現在想想，莉莉絲不會是故意的吧？

“謝謝了。”厄里斯扭頭看向少女，真誠地道謝。

“以......以身相許？”莉莉絲眨著明亮了幾分的眼睛問道。

厄里斯：“......”

雖然這個詞經過兩個世界肯定不會一樣，但它不適合放在男生身上啊。而且自己曾經說過的故事是什麼？應該是‘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這樣的結構規律吧。

眼角抽搐的厄里斯推開門走了進去，跟在後面的莉莉絲不解地跟上。

自己說錯了？

中央白塔的一層擺放著簡單的書架、長桌、木椅，看起來像是一個會客廳或者閒暇時休息娛樂的地方。從樓梯爬到二層後，裡面被分割成了瑪爾林的臥室和現在屬於託賓的實驗室。

裡面還有瑪爾林遺留的各種雜物，大多是人形的古怪木雕和各種曾經新鮮的血液。

根據託賓的說法，那些鮮血都不是人類的，而是各種動物的血，應該是瑪爾林用來觸發某種恩賜所需的代價。

現在被改造成了他的實驗室，裡面的動物鮮血和木雕並沒有被扔掉，只是在周圍儲放了更多託賓需要的東西。包括‘武器製作’恩賜需要的大量材料，從怪物的身軀殘骸到普通的木石鐵料。

後來又增添了製作石化藥劑所需要的材料，還有最新送來的擁有出色特性的植物草藥。

同樣是神秘學的製造恩賜或知識，託賓在這裡產出了大量的手弩、特殊弩箭、石化藥劑和最新匹配好的草藥藥劑。而另一邊，擁有‘蒲林的丁形十字’恩賜的瑪格麗特，遲遲無法將這個能封印怪物的強大道具完成。

吱呀——

推開了厚重的木門，託賓好奇的目光投來，看見厄里斯和莉莉絲兩人後驚喜地問道：“怎麼了？”

他快要被憋瘋了，草藥藥劑配方的研究自然要比製作特殊弩箭來的有趣，但直接被學員們用語言強迫、在這裡關了九天，再有趣的研究也變得枯燥，乃至可恨！

“猜你的藥劑完成了。”厄里斯笑道。

噔噔噔的沉重腳步聲從背後傳來，聽起來好像是有什麼大型野獸跑上來了一樣，等厄里斯和莉莉絲回頭，莫雷也疑惑地看著實驗室裡的三人。

“你們兩個也在啊，哈哈，我去三層！”莫雷快速解釋完，拔腿就往三層走去。

厄里斯擡起手還沒等到他說話，莫雷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樓梯轉角的地方，不由得看向託賓。

“這幾天仍然是莫雷檢查三層通訊蠟燭的情況，他讓我安心配置藥劑。”託賓拿著兩個木瓶聳聳肩，招手讓他們靠近。

無論是騎士院的學員還是莫雷，都希望他能儘快完成藥劑配方的研究，就算在白塔城，醫師的數量仍然匱乏。沒人會忽視醫療資源的重要性，所以託賓也在昏暗的中央白塔苦熬了九天。

木瓶是用‘武器製作’恩賜重塑完成的，在恩賜的‘融化’難度中，木材要比其他材料更容易。

厄里斯接過木瓶，擰開後立刻有一種奇異的味道散發出來。不是臭味，也並不難聞，反而能帶給人清涼的薄荷感，但還有著其他的味道混合在裡面。

倒出來一點後，在手指上凝成一滴，黑色的淤泥狀，裡面有很多草藥雜質。

“這是什麼？”

“加快止血、傷口癒合，還算不錯的外傷藥。”託賓解釋道：“加快癒合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唱詩班的治癒班，僅比自然癒合要快一點，但我覺得總比沒有好。再等幾天，我想辦法加強它的藥效。”

“塗在傷口上？”厄里斯看著黑色藥膏，沒有割開傷口嘗試的想法。

因爲託賓也說了，這瓶第一代止血藥劑的效果並沒有那麼好，如果周圍有唱詩班，受到外傷後送去治癒班的效果更好。

但總歸是有效藥劑......比鄉野小鎮的野蠻醫師要靠譜。

“這裡是蛇木藥！”託賓將另一個木瓶塞到厄里斯手裡，厄里斯和莉莉絲的目光都有點躲閃。

不但人類的理智是脆弱的，身體同樣是脆弱的。哪怕是厄里斯能將一般的怪物摁在地上踹，但真的感染上風寒或者其他疾病，也會臥牀不起，毒素更是能從身體內部下手。

只有‘靈肉合一’模板帶來的雙血條，能給他一點信心。

在考慮著要不要喝一點嚐嚐的時候，他們背後又傳來極重的腳步聲，好像是莫雷從三層沿著樓梯下去了。

通訊蠟燭有沒有被點燃，上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所需時間並不要太長。

“厄里斯！”莉莉絲小聲地喊了一句，因爲她看著厄里斯擡手仰頭，就將木瓶裡的蛇木藥倒進了嘴裡，咕嚕一聲嚥了下去。

灼燒感從口腔到咽喉，然後能感覺順著食道進入了胃裡。

簡直就像吞嚥了一口滾燙的熱水一樣明顯。

除此之外，還有火辣辣的感覺，心臟跳動的速度有些加快，身體裡傳來灼燒感。想要拔劍廝殺，想要拔腿狂奔，總覺得像是吞服了興奮劑。

“效果有點差！”厄里斯的感受頗多，但實際效果仍然很小。

或許，第一代的蛇木藥劑能當作辣椒的替代品？

“還有幾瓶效果比較好的，我在午夜吞服過做實驗，差點死了。”託賓攤手，無奈地說道。

真的是差點就被蛇木的樹汁給毒死了！

添加的輔助草藥好像一點效果都沒有，但蛇木樹汁帶來的增強效果也很強，大概能持續一到兩秒。如果沒有‘防護術’和‘午夜復原術’，他恐怕就當場暴斃了。

第一代蛇木藥劑只能在確保效果的情況下，把毒素降到最低，然後再慢慢提升上來。

還要有足夠的實驗數據，確保什麼程度的蛇木藥劑能讓普通人服用，什麼程度能由英雄使用。這種能在一定時間裡增強實力的藥劑非常有用，無論是拼命還是逃跑。

“有副作用嗎？”莉莉絲緊張地問道。

“沒！藥效過去後，微量的蛇木毒素也就消失了，不會有毒素殘餘在體內。”託賓肯定道。

“就算有一些副作用也沒關係，但是......”

厄里斯說著，傾斜瓶身倒了一滴烏黑的膏狀物在指尖。

爲什麼你的止血藥劑和蛇木藥劑外型這麼像？弄錯了不會死人吧？